衛姝靜靜地看著蓮兒,看著這個曾經熟識的女孩,看著她瘋狂而又卑微地嚎哭,偶爾還要伸出手去,扶一扶那具脆弱得如同紙片的身體,指尖所及,是瘦到只剩下一把骨頭的枯索。

沒來由地,衛姝想起了來時路上所見。

今天的天氣很好,銀氈大街行人如織,鱗次櫛比的店鋪裡也擠滿了人,街巷間偶爾可見一兩枝桃花、三五行綠柳,還有少年男女買花載酒,攜手同遊。

原來,煙火紅塵與十八層地獄,從來都是比鄰而居,便如此刻,它便在衛姝的眼前,觸手可及。

幼獸般的悲鳴漸漸地小了下去,蓮兒顫巍巍抬起頭,一面飛快地拭淨面上的涕淚,一面惶然四顧:

“有沒有人……奴婢……聲音太大了……太大了……”

她斷斷續續地說著,彷彿在擔心自己的哭聲驚動了什麼人,旋即又邃然停住話聲,一臉怨毒地眼神盯著衛姝,眼珠子時而偷偷地往旁一溜,很快便又會轉回來,黑得如同死水的兩個眼窩,定定地凝在衛姝的臉上。

她其實是恨的。

恨眼前女子竟敢動手殺死金人貴女,恨這女子狗膽潑天、招惹來這天大的禍事,更恨這始作俑者最後竟可全身而退,卻生生這帶累得她們這些無辜之人受了那無妄之災。

一剎時,蓮兒的耳畔彷彿又傳來了那怪異的倒氣聲,她的喉頭也跟著發緊,每一次呼吸都變得格外艱難。

她張大了嘴巴,死氣沉沉的眼睛地盯著衛姝,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驀地,她的神情卻又轉作了驚懼,抓著衛姝裙角的手戰慄著鬆開了一點,可立時又抓得更緊。

衛姝垂下了眼眸,眸光在蓮兒的身上轉了個來回。

蓮兒並不敢與她對視,畏怯地低下了頭,然而抓住衛姝裙裾的那隻手卻青筋突起,呼吸亦短促而急,喉嚨裡甚至發出了猶如犬隻的“狺狺”之聲。

“在想什麼呢?是想要設法拿住我請賞?還是想大聲呼救引來侍衛把我殺掉?”衛姝微微一笑,語聲比春風還要溫柔。

攀住裙角的手大幅抖動了幾下,隨後,便是蓮兒低微的語聲響起:“不敢……奴婢不敢……饒命……別……別殺我……”

也不知是餓得沒了力氣,還是被自己的想象給嚇住了,她又開始打起了哆嗦,牙齒“格格”作響。

“放心,我不是來殺人的。正相反,我是來救人的。”衛姝溫聲說道,伸手輕輕拍了拍蓮兒的肩膀,嘆息地道:

“唉,你現下這模樣可真是教人心酸。說起來,咱們從前也挺要好的,你還常來找我說話,姐姐前、姐姐後地喚我,我實在也不想眼瞧著你去死。是以我偷偷跑了回來,就是想著能把你們都給救……”

“真的?”近乎尖利的語聲驟然響起,打斷了衛姝的話。

蓮兒揚起青白髮灰的臉,病態的潮紅正飛速漫上她的雙頰。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望住衛姝,黑洞般的眼睛裡迸射出兩道熾熱的光:“你……阿琪姐姐……真的是來救我的?”

她似是並未完全聽清衛姝的話,那顫抖的語聲中帶著難以扼制的狂喜:“阿琪姐姐……真的……真的是來救我的麼?”

衛姝點了點頭:“自是要救你的。”

蓮兒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了,蒼白的嘴唇不停地顫抖著,整個人都在搖晃。

衛姝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倏地駢指向蓮兒的咽喉處輕輕一拂,復又掃過她的太陽穴。

蓮兒面上的潮紅飛快地褪了下去。

輕微的窒息感正自她的喉頭傳來,她突然發現,她好像發不出聲音了。

她張了張口,試圖說些什麼,可卻一個字都吐不出,她立時面現驚恐之色,兩隻手本能地握住喉頭,看向衛姝的眼神亦由狂喜轉作哀求,大顆大顆的淚珠順著眼角滑落。

“你莫怕,先聽我說完好不好?”衛姝放緩了語聲,無論神情還是語氣,皆如往常那般地親切動人:“我的確是來救你們的,聽懂了麼?我說的是救下你們,而非只救你一人。”

她將重音放在了“你們”二字之上,目注著蓮兒,嘴角漾著一抹溫柔的笑:

“但是呢,姐姐我也得說句實話,就憑我一個人,可辦不成這麼件大事,還得蓮兒你來幫我點忙。我的話你可聽明白了?若是聽明白了就點點頭,我替你解開穴道,咱們再好生說話。”

方才蓮兒情緒起伏太大,衛姝怕她尖叫或昏厥,這才不得不出手點了她的啞穴,又以掃穴之法令她的神思稍稍清明瞭些。

蓮兒並不知衛姝對自己做了什麼,但她腦袋裡的那種昏沉之感卻是沒了,也能聽得懂話了,此時知道衛姝並不是要殺她,她不由得身子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明白我的意思了麼?明白了就點點頭。”衛姝再一次輕聲地道,明眸中湧動著淡淡的關切。

蓮兒忙用力點頭,還討好地笑了一下。

看樣子是好些了。

衛姝抬手解了她的啞穴。

原本就只用了一分力,縱是不解穴,過不上一刻也能好。只蓮兒對此卻是不知的,如今見識到了武技之威,她便再也不敢有旁的心思,待見能夠出聲時,立時低頭小聲地道:“姐姐請說。”

她的聲音還有些嘶啞,吐屬卻恢復了正常。

衛姝含笑望她片刻,輕啟唇瓣:“你應該有法子聯絡上阿力罷。”

此語並非詢問,而是陳述。

阿力乃是固德的親信,而蓮兒,則是固德安插在花真身旁的眼線。

衛姝一早便已推斷出了此事,今日冒險潛入帥府,為的便是搭上固德這條線。

她欲行之事需得多方助力,宋諜是一方面,而少將軍固德,則是此計中最為緊要的一環。

見衛姝一開口便點出了固德,蓮兒倒也沒太吃驚。

此刻的她像是已經有點破罐破摔了,怔了片刻後,便搖頭澀聲道:“姐姐恕罪,不是蓮兒不願幫忙,實是阿力斷不會見我的。少將軍只怕也不願意見到……活著的蓮兒。”

語畢,她的面色便重又蒼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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