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場面一時間安靜的有些過分。

人們像是在一瞬間失去了語言的能力,先前還會在場館內縈繞的、那些“嗡嗡”的交談聲、笑鬧聲,在這一刻全部都消失了。

唯一能夠聽到的只有機甲崩毀墜落的聲音,“乒哩乓啷”的在耳邊久久的迴響,直到最後散落成了滿地的零件。

沒有誰看清楚這個少年是怎麼做到的,那些有如雨幕一樣落下的炮彈的攻擊成為了最好的遮蔽和掩護,就像是在一場幕天席地的流星雨之下,不會有人看到黑暗當中悄無聲息的掠過去的影子。

只有渡鴉看清了商長殷的全部動作。

早在機甲的炮彈朝著這邊攻擊過來之前,商長殷就已經捏緊了自己手中的骰子,並且輕巧的將其擲出。

那骰子在空中某個無法被觀測和窺見的、虛無的介面上滾動了幾下,等到停止的時候,分別停在了陽五行的“土”陣與兌澤對應的“三”卦上。

商長殷也同樣看到了,渡鴉聽到他低聲將骰子所展示的卦象唸了出來:“陽土,兌三……也行.”

他笑了一聲:“五行之陣,起.”

於是便有暗褐色的光澤在他的面前一閃而過,像是一道無形的結界;而那些看上去來勢洶洶的炮彈在觸碰到這結界的時候,全部都像是暴露在日光下的冰雪一樣飛快的消融,莫說是造成傷害了,甚至是連貼近少年的衣角都難以做到。

而當那所有的彈藥全部都落地的時候,那一點光澤也跟著一併悄然謝幕,彷彿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其後的一切便更是輕描淡寫的如同吹了一口氣那樣簡單,只需要一枚不大的骰子,便能夠讓這再怎麼說也姑且算是一臺完整的機甲的龐然大物轟然崩塌。

在機甲倒塌散落的轟然巨響當中,唯有那少年抬起眼來,目光淡淡的在觀眾席上漫不經心的的掃了一圈,隨後眉眼含笑的朝著裁判席看了過去。

“這個,應該可以算是我贏了這一局吧?”

他問。

“算的,自然是算的!”

原本還和其他人一樣尚且還在為了眼前所見的極具衝擊力的一幕而感到震驚的裁判這才如夢初醒一般的回過神來,在掃了一眼臺上顯然已經是完全喪失了行動能力、之後能不能被重新拼起來都還是一個未知數的機甲之後,裁判一邊在心底暗自咂舌,一邊按下了手邊的某個按鈕。

“victory”的字樣像是煙花那樣彈在了半空中,甚至還做了金雨和彩紙的特效,讓原本冷凝的場面也都重新變的活絡。

觀眾席上傳來了高高低低的嘈雜的議論聲,每個人都在和其他人分享著方才所見的一切。

顯然,看起來理應是弱者的那一方的居然能夠做出絕地反擊,並且乾脆利落的贏得了勝利,這一幕的衝擊性絲毫不亞於漂亮的小少年被直接撕碎的時候所帶來的那種血肉紛飛的刺激感,至少這些尊貴的觀眾們都覺得很滿意。

好看,愛看,多來一點。

商長殷放置在袖袋當中的、作為選手身份的證明的那一張卡片輕微震動了一下。

他把卡片拿了出來,看見上面有銀白色的流光一閃而過,隨後原本除了選手id號之外別無他物的身份卡上,出現了一些另外的資訊。

【選手id:42358】

【當前積分:10】

【當前角鬥場等級:】

商長殷之前已經和孫奇打探過,在角鬥場裡,每一次戰鬥後,勝利可以得到積分,失敗將會扣除幾分;如果在場上擊殺掉了自己的對手,那麼還能夠直接繼承到對方的70%的積分。

根據每一位選手的積分,被按照~進行分級。

商長殷如果想要成為被黑市母后的那位負責人所另眼相看,甚至到達不惜從垃圾區也要把人撈去中心區的程度的話,那麼他不但要成為的第一位,而且還必須要成為的轟轟烈烈,表現出無比的張力和與眾不同來,如此方才能夠被看重。

商長殷嘆了一口氣。

真是任重而道遠。

為了大兄,以及以後能夠在自己的世界裡面更好的摸魚混吃等死做紈絝,他委實是付出了太多。

既然這一場角鬥已經落下了帷幕,在擂臺的旁側便開啟了一扇小門,門後是與商長殷之前登場的時候一般無二的路。

顯然,已經到了這一場比賽結束,他從這裡退場的時候。

只是在商長殷朝著那扇門走去的時候,從觀眾席上爆發出來了巨大的歡呼聲,隨後是亂七八糟的許多東西鋪天蓋地的朝著這邊丟了過來。

如果不是商長殷躲的快的話,說不定就真的要被結結實實的給砸上了。

那倒也並不是什麼敵襲,因為定睛細看的話,會發現全是一些零散的物件。

有品質極高、哪怕是在中心區也並非任何人都可以得到的營養液;有千金難換,瞧批號應當是最新研發,尚未面世和大規模投入使用的一些核心電子零件;有必須預存至少百萬起步才能夠得到的黑鑽級銀行賬戶卡……無一不是拿出來能夠引得無數人眼熱的東西。

兼任解說員的主持人在這黑市的角鬥場也工作了不算短的時間,知道給看好的人類選手像是這樣投擲打賞的行為,也算是這些貴客們的一點小小的愛好。

一方面能夠把氣氛推向一個新的高潮,另一方面也是以此誘引選手們呈現上更精彩的比賽。

但是,這樣的待遇以往應該只有那些在角鬥場排名十分靠前的明星選手才能夠享有的,這麼一個新人居然也得到了如此的優待,就算是主持人,也難免有些眼熱。

主持人的視線在商長殷的臉上轉了一圈。

唉,生的好就是有優勢的。

他一邊在心底發酸,一邊見商長殷有要看也不看就從這些賞投旁邊路過的意願,急忙出聲提醒:“這位選手!這位選手!”

“這些都是觀眾們賞給你的東西,你難道沒有想要的嗎?也不打算同打賞的觀眾們道一聲謝……感謝支援?”

“嗯?給我的?”

商長殷的目光在那些東西上轉了一圈,眉宇間微微露出來了些嫌棄的神色,“不了。

我不想要.”

他可看不上這些。

真的有誠意的話,拿點美酒和山珍海味來啊?

商長殷一邊這樣想著,一邊看了地上的那呈現出金色的、實際上價值昂貴到無法輕易估量的營養液一眼,乾嘔了一聲,有些想吐。

算了吧!誰要喝營養液!他上輩子已經喝的夠夠的了!

而且這樣的行為……怎麼,他難道是被豢養的家犬,還需要對來自主人的那幾根肉骨頭衝上去瘋狂獻媚,搖尾乞憐嗎。

“你們支援與否,對我來說也無所謂.”

少年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個充滿了狂氣和挑釁意味的笑來。

“你們只需要看著——我如何成為這個角鬥場的第一位就好了.”

他這樣說完,腳下的步伐便再不停頓,不過是三兩步的功夫,少年的背影便已經消失在了那一條通道的深處。

這還是自從角鬥場建成以來,第一個以這樣的姿態,去同這些高高在上的、尊貴的客人們說話的。

主持人望著商長殷離去的那一條通道。

這一次,他的目光當中已經並非是如同先前那樣的羨慕,而是一種混雜了幸災樂禍的悲憫在其中了。

還是太年輕了啊。

主持人想。

看起來是個生面孔,所以他是根本不知道,觀眾們的喜好是能夠決定他接下來會遇到的對手……乃至於是,只要有人能夠出得起價格,甚至可以特別“定製”一些劇本的嗎?

主持人一邊這樣想著,一邊目光在觀眾席上飛快的打量了一下。

好的,他已經看到不止一位的貴客面上露出來了不悅、乃至於是動怒的情緒了。

這下子,先前的那種嫉妒就全部都變成了另外的一種扭曲的心態。

哈,那個好運的小子肯定不知道自己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態度,都可能會給他招致來什麼。

而這樣的幸災樂禍在主持人看到接下來顯示在他的通訊器上的、下一場的對戰資訊的時候,無疑又更擴大了三分。

“各位尊敬的女士們和先生們,我很榮幸的在這裡為各位播報,下一場決鬥將於五分鐘後開始!參賽雙方分別為id42358的選手,與id874的選手!”

觀眾席上開始傳來高高低低的討論聲。

就算是金魚腦子,也不至於連剛剛下去的選手的id都不眼熟,更何況商長殷的表現著實令人驚豔,對於這些身體很多部位都經過了替換和二次潛力開發的“上等民”來說,要一眼掃過去然後把那一串數字記住,是比喝水和呼吸還要來的更為簡單和容易的事情。

對於商長殷如此短的時間就要接連上場,沒有誰覺得意外——誰讓他剛才表現出那樣的一副模樣來呢?可不是招了某些人的注意,或是想要看少年的驕傲折損,或是想要給少年一些教訓。

這裡是垃圾區,是黑市,權、錢、力,三者當中只要擁有一項,便能夠隨心所欲的做到很多的事情。

更別說角鬥場本來就支援定製劇本。

而作為這定製劇本當中,另一個即將要成為商長殷對手的、id874的那位選手,僅從他三位數的id號似乎都已經能夠窺見到很多的資訊了。

id874的選手的是角鬥場小有名氣的一位選手,已經有的評級。

以兇猛嗜殺著稱。

和他對戰的敗者,幾乎沒有能夠活著離開角鬥場的,便是全屍都少有。

看來那小子方才的行為,的確是觸怒到哪一位脾氣不好的貴人了。

這是要讓他悽慘的、在所有人的面前於擂臺上死去啊。

***

商長殷沿著那一條路走,不到一分鐘便已經回到了屬於自己的那個備戰間。

不過,或許是因為先前的那一場勝利,讓商長殷無論是積分也好,還是在角鬥士當中的排名也好,都有所上升的緣故,所以他所能夠擁有的備戰間也發生了變化——因為顯然已經並不是先前的那一間了。

這個全新的備戰間明顯要來的更為寬敞明亮一些,備戰間裡也不再只有幾張椅子,而是有了更多的——沙發,書桌,以及一些別的東西。

算不得很多,但是那種因為“階級”的提升,而帶來的非常明顯的待遇上的差距,已經赤裸裸的展示了出來,簡直像是在藉此來誘引人不斷的向上法器挑戰,以此來提高自己的積分,去換取更好的資源一樣。

這想必正是角鬥場所希望看到的事情。

他們需要足夠火熱和刺激的對決,以此去討好那些來這裡的觀眾貴客們。

那麼,調動選手參賽的積極性,除了來自死亡的脅迫之外……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足夠的利益的誘惑下,同樣能夠為之爆發出可怕的攻擊性與殺欲來。

然而甚至都沒有等商長殷把沙發坐熱,他的身份卡便已經又震動了一下——這代表著有訊息通知。

商長殷於是看了一眼,那正是告知他很快就將要舉行的下一場比賽。

都不等商長殷自己對此發表什麼看法,渡鴉已經先一步的開始暴躁的扇動起翅膀來,憤憤的為他抱不平。

“你不是剛剛才結束了一場比賽嗎?就算是完成的很容易,也不至於這樣一點休息的時間都不給你吧?!”

渡鴉的聲音越來越高,看上去頗有一種只要商長殷現在敢鬆手,渡鴉下一秒就能夠衝出去用翅膀狂扇角鬥場負責人的狗頭的氣勢在其中。

商長殷本人對此倒沒有什麼太多的感想,只有渡鴉對此表現出了十二萬分的義憤填膺。

商長殷的手指夾著那一張身份卡晃了晃,心頭已經有了些猜測。

看來剛剛他的那些發言,大概是戳中了誰的心窩管子,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他倒黴,才安排了這連軸轉的差事。

“沒關係,這樣很好.”

商長殷索性便也不繼續坐著了,而是從沙發上起身,朝著已經開啟的通道走去。

這一次在角鬥場上等待他的對手已經不再是智慧的機甲,而是換成了活生生的人。

只是……商長殷的目光在對方的身上巡遊了片刻。

他的對手是一位身材高壯的男性,光頭,一隻眼睛能夠非常明顯的看出來是機械的義眼。

他的一整隻手臂都是鈦合金的機械構成,能夠看到其中作為銜接的齒輪和鋥亮的鋼釘。

男人擁有著虯結的肌肉,上臂看起來比商長殷的大腿還要粗。

他站在那裡,就像是一座肌肉的小山,沙包大的拳頭下去,一拳可以砸死十個商長殷。

渡鴉全身的羽毛都立了起來。

他是死之君的使者,對於死亡的氣息最是敏銳不過。

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上傳來的、屬於死亡所積蓄的氣息厚重,其中又夾雜了無數的血腥氣——顯然,對方絕非善類,手上也沾染過數量繁多的人命。

而現在,874號選手看著站在角鬥場的另一邊的、整個人光只是氣質都已經和這角鬥場,乃至於是整個垃圾區丟格格不入的少年,露出一個無比猙獰的笑來。

他已經開始思考,要從哪裡將面前的少年撕裂,對方的血液一定會是非常美麗的顏色。

啊,當然,他會小心的不破壞掉少年的部分軀體,減少鐳射炮的使用,畢竟在他進入角鬥場之前,已經有不止一位“貴客”同他預定了少年的身體某些部位。

有人想要他那一雙透亮的眼睛,泡在營養液當中一定是非常美麗的裝飾品。

有人想要他那一雙骨節分明,纖巧有如藝術品一樣的雙手,在處理之後放在家中,可以充當一個完美的擺件。

有人想要他的心臟,一片一片的剖成薄如蟬翼一般甚至能夠透光的肉片,然後做成書籤,貼成壁畫。

這樣每當觸碰到的時候,都能夠回憶起少年驕傲恣意的模樣,簡直比最上等的美酒還要更讓人覺得熏熏然。

他的皮、肉、骨都已經登上了黑市的交易榜,被給出了很高的價格。

即便今天不是在這角鬥場內,只等他一走出這棟建築,都會立刻被人圍攏,群起而攻之。

874號露出猙獰的笑容,心想那麼不如便交由他來做這一件“好事”,也順手賺點小錢,他的機械手臂是時候去找技師保養一二了。

“這可實在是你的大不幸”他說,“但是看在你能夠為我帶來一筆不少的錢的份上,我會剋制著、稍微溫柔一些的殺死你的!”

在874號看來,折斷面前這個少年的脖子,並不會比宰殺一頭豬羊要來的麻煩多少。

然而商長殷並沒有如同874號所希望看到的那樣,露出恐懼的表情來。

正好相反,少年的面上掛著只是看了都會讓人覺得火大的笑,有些過於的輕飄飄,彷彿這世間的一切被他人所期望、所汲汲營營的想要去追尋得到的東西,在他這裡都不過爾爾,映襯的其他人像是小丑一樣的可笑。

撕碎他,讓他知道這世間萬般,可不是什麼小少爺可以悠然自得的遊戲!

這樣的想法和怒火一起充斥了874號的腦海。

他朝著對面紅衣的少年衝了過去,像是一隻被挑釁了的公牛。

然而少年並沒有如同他所期望的那樣,露出任何恐懼的神色來。

正好相反,他的唇角一勾,面上的笑容越發擴大。

“啊.”

874號聽到那個少年說。

“不幸的究竟是誰,這可不好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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