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淮景是在受傷的第九日醒過來的。

羅規看到自己照顧這麼多天的傷患終於醒來很是高興,但當蕭淮景就要下床時,他趕忙阻止了:“誒誒誒這位公子,你這才剛醒,不能亂動。”

“吳郎中說你肋骨都斷了好幾根,傷筋動骨一百天呢。”

“你先臥床休息,我去給你端些吃的來。”

羅規轉身就要離開,蕭淮景卻叫住了他:“這裡是……哪?”

開了口,蕭淮景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啞得不像話,喉間乾澀。

羅規自然而然地走過去,並給他倒了杯水:“這是我東家的宅子啊,哦對,你醒了我得趕緊告訴東家去。”

對方話說得不清不楚,蕭淮景眉心下壓。

他的印象就停留在自己被逼到一條小路上,前後皆被人包圍,旁邊就是懸崖峭壁,千鈞一髮之際他孤注一擲跳了下去,便是被摔得粉身碎骨也比被活擒要好。

隨著背部劇痛傳來,下一秒他就失去了意識。

再然後……哦對,他似乎瞧見了姜羨。

眉目冷冽的姑娘很不耐地讓他還要命就閉嘴。

蕭淮景忽然笑了起來,隨即劇烈咳嗽,似乎五臟六腑盡數都要咳出,本來蒼白的臉色瞬間泛起不太正常的薄紅,給他添了幾分女氣的穠麗繾綣。

但羅規可絲毫沒有欣賞美的心情。

瞧見被單上星點血跡,他嚇了一跳,趕緊跑出去大喊:“吳郎中……吳郎中……”

他跑得很快,邊跑邊喊,一溜煙就沒影了,臥房只剩蕭淮景一人。

隨著羅規飛奔出去帶起的一陣風,本就鬆鬆垮垮相互勾住的茶青色的床幔飄落下來,給蕭淮景支起了以架子床為主體的半封閉隱匿空間。

光線也隨之暗下。

剛剛一連串的咳嗽太過耗費體力,蕭淮景有點疲倦,輕輕闔眼,遮住了眼底瘋狂的陰靄。

他賭對了,他活了下來——既然他還活著,那麼有些人勢必就要付出血的代價。

他稍稍抬頭,恢復了平靜。

吳軻文正在廚房煎藥,離客房很近,羅規沒走幾步路就找到了他。

見羅規一驚一乍的,他不滿抱怨道:“好歹是做過掌櫃的人,一點也不穩重。”

羅規嘿嘿一笑。

他原來身負重任自然要壓著性子,現在又無事,一身輕鬆。

吳軻文掐著時間添了柴,邊用小扇子扇著火邊問:“怎麼?裡面的人醒了?”

羅規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

吳軻文得意。

他的醫術可不是吹噓出來的。

清了清嗓子,他正要假裝淡定地開口,卻見羅規一拍腦袋:“不是,不是這件事!”

“那位公子咳血了!!!”

吳軻文笑容一僵。

草率了。

他將火候調好,放下扇子:“去看看。”

“哦好你去。”羅規就要往另一個方向離開,“我去跟東家講。”

吳軻文反手抓住羅規:“去什麼去?姑娘又不是不回來。”

“可是那公子一直昏迷不醒,東家擔心了這麼多天,現下他醒來這麼好的事情,肯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東家啊。”

吳軻文無語地白了羅規一眼:“你哪隻眼睛瞧見東家擔心了?”

羅規仔細想想,好像真的沒有。

吳軻文慢吞吞拉著羅規往客房走去,誠實評價:“多此一舉。”

客房內沒有想象中的血腥味,只有若有若無的藥香。

吳軻文一走進來就把軒榥開到最大,通通風,然後才不緊不慢挽起垂下來的床幔,本來只模糊透出的身影此刻清晰現出。

羸弱的傷患已經自己坐了起來,長髮輕覆著素色褻衣,落在葭灰色的寢被上,眉目卻深邃鋒利。

當真是好顏色。

吳軻文大概能知道羅規的想法……他們姑娘不同於尋常女子,閉戶不出、婚事自有長輩操持。

而姑娘是個極有主意的人,甚至比他們這些年長者還要老道些。如今眼瞧著就要及笄,這時候卻忽然帶了個樣貌這樣惹眼的男子回來,也不怪羅規會誤會。

不過吳軻文看得清楚,這裡頭絕對無關情感,這名男子的來頭也絕對不簡單。

他如同一名普通的郎中,望聞問切後對傷患一番囑咐,爾後才嬉道:“不錯不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哎呀公子,我瞧你目若星辰,印堂發亮,福氣還在後頭呢。”

吳軻文樂呵呵摸著自己不存在的髭鬚。

正在此時,有個人穿過簾子走了進來。

吳軻文下意識看向羅規。

羅規無辜:不是我說的。

走進來的姜羨看著已經醒來卻閉目不語的蕭淮景,她食指扣了扣連線床的架子,發出木頭特有的悶響。

蕭淮景慢慢睜開了眼,姜羨的身子擋住了部分光線,在他臉側落下很淡的半片陰影。

蕭淮景已經憑藉著記憶和羅規的話判斷出幾分情況來,見了姜羨也不驚訝。

他微垂眼勾起一抹乏力的笑,眼睫掃在下眼瞼:“姜姑娘——”

“好久不見。”

確實是好久不見。

利益糾葛上的迎來送往自有手底下的人去交易,他們需要親自會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對待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合作者,姜羨半靠在床邊雙手環抱,語氣並沒有多少善意:“醒來了就儘快離開。”

蕭淮景:……

蕭淮景的笑容立即轉為咳嗽,大咳特咳,臉都白了,似乎在提醒面前這個冷漠的姑娘自己還是個病人。

他的狀態實在不好,似乎下一秒就要氣盡昏迷,作為醫者的吳軻文猶豫著誠實道:“這位公子的情況確實不宜移動。”

皮肉傷暫且不提,就說全身上下骨頭多處斷裂,內臟不同程度出血,換作大部分的任何人,可能當場就已經因急性劇烈疼痛或失血過多身亡。

如今能醒過來已是奇蹟,還不知是否會有些什麼後遺症。

姜羨眼睛輕輕抬了抬,似乎在確認真假。

片刻後,她說:“我不保證你的安全。”

這幾日浪費時間看顧蕭淮景,文都縣的生意已經做不成了,還要細心隱匿他在這裡養傷的痕跡,以免惹來麻煩。

姜羨實在想馬上把這個燙手山芋丟出去。

但倒也不至於完全不顧蕭淮景死活。

蕭淮景閉了下眼又睜開,表示答應。

當晚蕭淮景就想辦法聯絡到了影七,得知一切事務基本已經妥善處理,又下達幾個命令後,他當真萬事不操心,安心地留在姜羨的宅院養起傷來。

因為他情況仍舊不太好,吳軻文也還是留了下來,防止意外狀況突發;又讓羅規同樣一起接著照顧他,姜羨就不多管了。

文都縣的生意雖然黃了,但她還要過去一趟。

這一來一回,轉眼就到了三月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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