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傷沒有道出借宿的原因,隔天更是連早飯都沒吃,就直接離開了。
柳述起來的時候,已經沒有慧傷的身影,他習慣性地走到廚房去,當看見沈柯在煙霧中的身影時,起床氣都會散一些。
“醒了?”
沈柯聽到動靜,回過頭,看著他呆呆的樣子,微微一笑,“去洗臉吧.”
“嗯,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柳述打好一盆水,拿帕子搓了把臉,又把帕子洗過一遍,起身走到沈柯旁邊,捏住他的臉。
沈柯:“?”
“臉上有灰.”
柳述給他擦完臉頰上的一抹黑跡,才轉身去倒水。
沈柯下意識摸了下臉頰,輕笑一下,將雞蛋撈起來,道:“慧傷一大早就走了.”
柳述腳步一頓,驚訝地回過頭:“糟糕,我都忘了他昨晚還住在這裡,怎麼這麼早就回去了?”
“可能是有事吧.”
“我倒是一直好奇,你和慧傷是怎麼認識的?為什麼他總來找你化緣呢?”
也不知是看上了你家徒四壁的房子,還是可怕的廚藝?
“可能是因為我從沒問過他為什麼會出家,今年多大,哪裡人,有沒有想過還俗娶親?”
沈柯緩緩道。
“懂了.”
柳述瞭然地點點頭,“他怕被人揭傷疤,而來你這裡只需要張張嘴巴,哪怕是給點鍋巴,也像是回到了自己家.”
沈柯搖頭失笑,將剝好的雞蛋放進他碗裡:“吃吧.”
柳述吃了幾口,差點噎住,拿起茶水喝了一大口,笑眯眯地說:“不過我覺得,主要還是你讓人感到溫暖,不管你多窮,都會幫助別人。
就像現在,哪怕只有一口吃的,都會分我一點.”
“我也不是什麼人都分吃的.”
沈柯望著他,目光落在他手裡的雞蛋,又煮老了,而對方一口雞蛋一口茶水吃個不停,彷彿在吃什麼山珍海味一般,臉上還洋溢著笑容,“我只給善良的小傢伙吃,他能不計較我的廚藝,吃完我所有的飯菜.”
“你說我善良?”
柳述不可思議地指著自己問。
“嗯.”
“謝謝,謝謝,這可真是......我還是這兩天才知道自己不僅是個君子,還是個善良的人呢!”
柳述有些激動,一口氣將剩下的雞蛋全吃了,腮幫子都鼓了起來,衝沈柯憨厚一笑,笑著笑著突然一頓,猛地咳嗽起來。
沈柯習以為常地給他倒了杯水。
今天天氣不錯,微風。
既然不賣草藥了,沈柯就得找點其他事做了。
兩人給雞喂完食後,就下地去了,沈柯昨日在集市上買了些南瓜苗,趁著今天天氣好,得趕緊種完。
“我先去鬆鬆土.”
柳述提著小鋤頭就往地裡去,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
沈柯見他費力地挖地,不知想到了什麼,起身道:“你先歇會,我去找個人.”
過了一會,沈柯返回來,手裡拎著兩把鋤頭,長度是柳述手裡的好幾倍。
“這是什麼?”
柳述看呆了,再一看小鋤頭,頓時不香了,“怎麼還有這麼大的?”
“找篾匠大哥借的.”
沈柯不好意思說自己也是無意間看到他們扛著鋤頭的樣子,含糊道,“用這個省力些.”
“好.”
柳述立馬扔下小鋤頭,換成大的,下意識就揮起手來,結果發現一隻手很難拖動它,他尷尬一笑,“嘿,一個成熟的假動作.”
沈柯也提著鋤頭下地了,他握住把手,抬起鋤頭,有模有樣,令柳述目瞪口呆,只見他用力往下一挖......在地面幾公分的位子上突然停下來,回頭問道:“是這樣吧?”
“應該是吧?看起來挺威武的.”
柳述摸著下巴,揣測道。
沈柯復又揚起鋤頭,這次用力挖進地裡了,然後雙手將其拔了出來,只聽噹的一聲,帶出泥土的同時,還挖出了別的東西。
“這是什麼?”
柳述好奇地走上前檢視一番,發現是塊石頭,反震力不小,他扭頭一看,沈柯的手已經在微微顫抖了。
“沒事吧?”
柳述握住他的手揉了起來,“是不是有點麻?”
沈柯點點頭,又覺得丟臉,重新去撿鋤頭:“沒事,我可以的.”
他再次揮舞起鋤頭,正要落地時,突然聽見有人大聲喊他的名字,他下意識回頭,鋤頭直接砸到了他的小腿上。
“唔——!”
沈柯扔下鋤頭,抱著小腿原地跳了起來。
“阿柯!”
柳述急忙去扶著他,回頭看著來人,眉頭都擠在了一起,語氣中透著幾分不悅,“朱大娘,你突然喊什麼呀?”
“哎喲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喊一下柯兄弟,你們挖我的地做什麼?!”
朱大娘問道。
兩人一愣,沈柯一隻手撐著柳述的肩膀,緩緩站直,先是看了一眼腳下的地,才抬起頭來問道:“這是您的地?”
“是啊.”
朱大娘走過來,站在旁邊的地壟上,指了指面前的分界線說,“你都挖過界啦,這是我的地.”
仔細一看,中間的確是凹陷了一段距離,只是已經被柳述用小鋤頭挖過,所以他也沒弄清楚這就是分界線。
“不好意思,我們不太懂這個。
這樣吧,我馬上給你填上.”
沈柯道歉道。
“行吧,記得幫我填好啊.”
朱大娘交代幾句就幹活去了。
沈柯和柳述對視一眼,乾笑道:“開始吧.”
“你去旁邊休息吧,這本來就是我挖壞的,還害得你受傷了.”
柳述內疚道。
“沒事,這次我不會再受傷了,兩個人會快一些.”
沈柯又雙叒叕揮起鋤頭,謝天謝地,這次終於沒再出錯,只是不太熟練,動作別扭地將刨出來的泥土填回去。
忙碌一上午,他們終於做完了挖土填土一系列無用功。
遠處有炊煙升起,到晌午了,兩人回家做飯,商量著下午一定要把南瓜種完。
午後陽光很烈,不適宜勞作,午睡了一會才起床繼續去忙碌。
兩人已經熟悉鋤頭的結構了,揮舞起來也有模有樣的,就是動作很生硬,艱難地把地挖了一遍後,就開始播撒種子了。
“終於!”
柳述揚天大吼了一聲,捶了捶胳膊和腿,走路都顫顫悠悠的,渾身疲憊,回去都是拽著沈柯的衣服走的。
路上沒什麼人,兩人互相攙扶著,一路回到家,一口氣癱到床上,誰也沒有說話。
直到天色漸漸暗下去,灰麻麻的天空提醒他們該生火做飯了。
可都累的連起來喝口水的力氣都沒有了,誰還有精力去做飯啊。
“阿柯.”
柳述有氣無力地拍拍牆,跟隔壁喊話,“要不晚上不吃飯了吧,餓上一頓也不會死人的.”
“不行.”
沈柯若是一個人也就將就著餓過去算了,但家裡現在還有一個人,總不好叫他餓肚子,於是又艱難地爬起來,去廚房找吃的,翻出了篾匠送的半籮筐紅薯,喜道,“晚上吃紅薯怎麼樣?”
“可以啊!直接生吃就好了!”
柳述癱在床上提議道。
“生吃?好吃嗎?”
“好吃的很.”
柳述想起以前和朋友去踏青,有人就在農戶家裡買了一斤紅薯,削了皮直接生吃,汁水很足,甜津津的。
“我試試看.”
沈柯沒吃過生的,用刀削完皮後,吃了幾口,眼睛慢慢亮了起來,又迅速削完另一個,送到柳述嘴邊。
“......”柳述沒忍住問道,“碗大個紅薯,現在就剩拇指這一截了?”
“嗯.”
行吧,柳述張嘴一口就吃了進去,豎起大拇指:“你削的紅薯就是好吃,別有一番滋味.”
“你這嘴啊......”沈柯好笑道,“是吃蜂蜜長大的嗎?”
“是的啊,你要嚐嚐嗎?”
柳述樂呵道,等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的時候,不由瞪大了眼睛,人也一下坐起來了。
沈柯眉頭一挑,懷疑自己聽錯了:“嗯?嘗什麼?”
柳述立馬捂住嘴,尷尬地堆起笑容:“我就隨口說說!雖然我嘴是甜的,但腦子是傻的!”
“......”居然對自己有如此清醒的自我認知?
兩人吃生紅薯吃了個飽,沈柯見他行動間哼哼唧唧,知道是勞累所致,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到床上去等我,把外面的衣裳脫了.”
“做什麼?!”
柳述一臉驚恐地看著他,不知想到了什麼,開始小心翼翼地捂住自己的嘴唇。
“......”沈柯沉聲道,“給你按按,舒緩舒緩筋骨.”
柳述又開始捂胸口:“真的要按嗎?”
上次的陰影還殘留在心裡呢。
“上次是認穴位,這次應該不會弄疼你了.”
沈柯說。
“那好吧,我就勉強再信你一次.”
夜黑風高,林間有鳥叫聲,聲音算不得多麼動聽,時不時來那麼一下,只覺得瘮人。
趕路的人若是膽子小一些,說不準會被嚇到。
但慧傷已經是個成熟的趕路人了,無數次行走在夜路里都輕鬆得很,今日他又不得不去沈柯家借宿。
院門沒有關,他走到堂屋裡,看見沈柯的房間空無一人,正疑惑時,旁邊的房間突然響起一聲悶哼,隨後是一陣綿長的呻.吟。
慧傷:“?”
“怎麼樣,我就說這次不會弄疼你了吧?”
慧傷聽見沈柯的聲音,神色駭然——天色剛黑,你們就......倒是關上門啊!
“這次還可以,但上次你是真的差點要了我的命啊,唔......可以再輕一點.”
柳述說道。
慧傷倒吸一口涼氣,想起昨晚在路上碰到衣衫不整的柳述,恍然大悟般地點點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此地不宜久留,他轉身就準備離開,卻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外面好像有人影,是不是有人來了?”
柳述問。
“可能是慧傷.”
沈柯猜測道。
柯兄,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僅憑一個人影就猜出是我了,慧傷感動不已。
“來得正好,讓他也一起來試試吧.”
沈柯說。
慧傷:??
柳述:“可以,不過你先等我穿好衣服再開門.”
慧傷:!!!
你們齷齪!出家人都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