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孟漸晚所料,她一覺醒來,睜開眼睛就看到床邊坐了個人,腦子尚未清醒的她嚇了一跳,定睛一看,不是她的愛哭包母親是誰?

梅思琇穿著柔軟的杏色長裙,中長髮披散在肩頭,頭髮又黑又亮,跟裁剪下來的緞子似的。巴掌大的小臉,眼眶紅紅的,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一瞬不瞬地盯著孟漸晚,聲音也是一貫的溫軟:“你又跟奶奶吵架啦?”

一聽這話,孟漸晚的瞌睡蟲跑了個一乾二淨,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像只刺蝟:“老太婆又找你麻煩了?”要不是老太太在她面前說,她怎麼會知道?

梅思琇連忙按住她的手,輕輕搖頭,示意她不要衝動。梅思琇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不明顯的哭腔:“我去廚房看阿姨做早餐的時候,奶奶說了兩句。”

孟漸晚哼笑。

她真是佩服老太太的精力,昨天半夜十二點坐在正廳堵她,今早還能起那麼早找別人的麻煩,有這時間她不如多去跳幾首廣場舞。

不過梅思琇的話孟漸晚是不信的,既然老太太找了她,那就不可能是說兩句那麼簡單,鐵定又用“不知廉恥”“不要臉的賤.貨”之類的話辱罵她。

孟漸晚正要發作,梅思琇就伸手摸摸她的臉,柔聲道:“奶奶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太好,你不要總是跟她對著幹,晚晚聽話。”

孟漸晚炸起的毛就被擼順了,她不自在地別過臉,又不是小孩子,怎麼總是摸她的臉:“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為了不讓梅思琇繼續說教,她決定暫時妥協,不過老太太再有下次,她還是會毫不客氣地罵回去。

梅思琇這才滿意地笑起來,擦掉眼角欲落未落的淚珠:“那你快點收拾,我們下樓吃早餐,你都好久沒在家裡陪媽媽吃飯了。”

頓了頓,她像是忽然反應過來,指著孟漸晚的頭髮:“我才發現,你的頭髮染啦。”

“嗯,昨天染的。”孟漸晚說。

“怎麼染了這個顏色呀?”太扎眼了,梅思琇蹙了蹙秀氣的彎眉,看不太習慣。

“不好看嗎?”

“那倒不是,我們晚晚長得好看,怎麼樣都是好看的。”

梅思琇沒說假話,孟漸晚面板白,一雙桃花眼格外勾人,染著粉色的頭髮反而減少了幾分乖戾,粉粉嫩嫩的,像一顆水蜜桃,有點可愛。

“好看不就得了。”孟漸晚拖著一身軟骨頭從床上翻下來,去衛生間洗漱。

她站在盥洗臺前,看著鏡子裡自己與媽媽有六分相似的容貌,嘖嘖了兩聲,要是媽媽的性子也跟她這樣,何至於每回都被欺負得嚶嚶哭泣。

西湖的水都沒有她流的眼淚多。

孟漸晚猜想,孟渭懷的前妻一定是個囂張跋扈的悍婦,要不然他怎麼偏愛梅思琇這種柔柔弱弱、風一吹就倒的型別。

孟渭懷剛把她娶進門的時候,真真是如珠如寶地對待,後來她懷過一個孩子,因為身體不好沒有保住,他也沒有減少對她的疼愛,反而讓她凡事不要操心,完全把她當成溫室花朵來養。

孟漸晚也清楚,孟渭懷之所以對自己這麼好,不過是愛屋及烏。

孟漸晚洗漱的時候,梅思琇並未離開房間,而是幫女兒整理床單和被子,又把掉落在地上的抱枕撿起來,拍了拍灰塵放在床尾。

等孟漸晚收拾好,母女倆一起下樓。

餐廳裡幾個人都坐好了,孟渭懷西裝革履,手裡拿著一份財經報紙低頭看;孟老太太和孟維夏頭挨在一起小聲說話;孟嶠森仰靠在椅子上,一邊抖腿一邊看手機,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看見孟漸晚,孟老太太就想起昨晚的不愉快,陰陽怪氣道:“一家人等著你一個,越發沒規矩了。”

孟家的規矩,家裡所有人落座才可以動筷子,平時孟漸晚不在也就算了,只要她在家,不管多晚都得等她一起。

孟渭懷折起報紙,拉開椅子讓妻子坐下來,笑著說:“今天週末,孩子多睡一會兒沒什麼。”

他看著孟漸晚:“晚晚,爸爸上次的提議你考慮得怎麼樣?要不要來公司實習?你大學學的是金融,我打算讓你先進策劃部,讓你劉叔叔帶帶你。”

孟漸晚婉拒的話未說出口,孟嶠森就把手機扔桌上:“爸你開什麼玩笑,就她,不學無術、不服管教,還不得在公司鬧翻天。她要是去公司也行,到時候惹事了別說是孟家的人,我可丟不起那個人……”

孟渭懷皺眉,不滿地打斷他:“你怎麼說話的,晚晚是你妹妹,有你這麼當哥哥的嗎?太不像話了。”

孟漸晚夾起煎蛋咬了一口,餘光瞥了眼孟嶠森,也不知道他說這種話是怎麼做到臉不紅的。到底是誰不學無術?

想當初孟渭懷給他請了四個家教輪流惡補功課,他才勉勉強強考上大學,好歹她是靠自己的努力考上名牌大學。

她本來也不想那麼辛苦,是梅思琇哭哭啼啼讓她好好學習,她被磨得沒辦法才認真學了幾個月。

孟漸晚沒心情跟孟嶠森鬥嘴,扭頭對爸爸解釋,自己暫時沒有心思去公司,等以後再說。當然,以後她也沒心思,只是眼下不得不這麼說。

孟渭懷以為她是被孟嶠森的話影響了,沉吟片刻,只好先按照她的意思。

一家人吃了個不算愉快的早餐,孟渭懷就帶著孟嶠森去公司了。

孟維夏跟大學同學合夥自創了個服裝品牌,最近在忙走秀的事,陪老太太說了一會兒話也離開了。只有孟漸晚最閒,窩在單人沙發裡打遊戲,嘴巴叼著棒棒糖,一會兒換到左邊腮幫子,一會兒換到右邊腮幫子。

於是梅思琇找出小鐵鍬和噴水壺,想讓她陪自己到花園裡種花,孟漸晚打了個寒顫,拿著車鑰匙趕緊走人,誰要擺弄那些花花草草。

其實家裡人都不知道,她大一就開了一家自己的美甲店,因為時間不夠充裕,一些瑣事都讓許瞻幫忙處理,她定期過去巡視。

跑車停在美甲店門口,孟漸晚熄火下車,進去的時候,楚檬正在給一個年輕女孩做美甲:“夏天選這個薄荷綠真的非常好看,而且很顯白……誒,老闆你來啦。”

孟漸晚揮了一下手:“你忙。”

負責整理甲油的林欣玥和陶苒先後跟她打了招呼。陶苒停了手裡的活兒,從冰箱裡給孟漸晚拿了瓶飲料,兩眼冒著小星星:“老闆,做美甲嗎?我最近設計了一款新的樣式,很火的!”

孟漸晚接過檸檬汽水,單手擰開瓶蓋,喝了兩口,抽空看了眼自己光禿禿的指甲:“下次吧,上次你做的那個蛇皮花紋的美甲,把我媽嚇個半死。”

“可是很性感啊。”陶苒吐了吐舌。

孟漸晚視線掃了一圈,發現旁邊一張書桌上放著幾張卷子,她隨手拿起來看了一眼:“蔣為年人呢?”

陶苒說:“去上廁所了吧,剛還在這兒寫作業呢。”

沒過兩分鐘,蔣為年就回來了,男生瘦瘦高高的,穿著黑色T恤,頭髮剃得很短,都能看到頭皮,耳根後面的傷還沒好。

孟漸晚把卷子捲成一個直筒,正準備抽他,瞥見他的傷口後,下意識減輕了力道,拍在他腦門上。

蔣為年條件反射蹦起來,雙手抱住腦袋,從臂彎裡偷偷瞄她,委屈巴巴道:“孟姐,我又做錯什麼了?”

孟漸晚攤開手裡的理綜卷子,指著上面一道物理多選題,罵道:“你是豬腦子嗎?豬都比你聰明!這道題答案ACD,你他.媽選了個B,我看你就是個2B!”

蔣為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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