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漸晚是不過聖誕節的，但宋遇仍然送了她聖誕節禮物，是一雙酷帥的黑色皮靴，穿起來特別英氣，走路都帶風的那一種，還蠻符合她的審美。
聖誕節宋遇沒空陪她，早上把禮物放在沙發上就出發去公司了，他幾乎有一整天的會議要開。
到了傍晚，梁如水見孟漸晚還穩如泰山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有點疑惑：“你和小玉沒出去過聖誕節？”年輕人好像都愛過這個節日。
孟漸晚手裡握著一個大橘子，指甲從底部中心戳進去，扒開皮，黃色的橘子皮汁染上指尖，空氣裡也一陣橘子香。
“他工作忙，晚上還要加班。”她盯著電視裡的節目，漫不經心地說道，語氣並未有半分失落。
梁如水皺了皺眉，為她打抱不平：“整天就知道工作工作，加班加班，簡直就是個鋼鐵直男，一點都不懂浪漫。”
孟漸晚不知道她是從哪兒聽到“鋼鐵直男”這個詞，笑了一下，掰下一瓣橘子塞進嘴裡，含糊道：“我無所謂，不太喜歡過這些節日。再說了，明天是他生日，他得空出一天時間，加班是應該的。”
沒錯，聖誕節的後一天就是宋遇的生日。
梁如水本來擔心她會失望，現在聽她這麼說，她就徹底放心了：“你們明天要怎麼過生日啊？”自從宋遇長大成人，家裡人就很少幫他過生日了，一般生日這天他都是出去跟一幫朋友聚會。
孟漸晚一頓，視線從電視上移開，看向婆婆略帶好奇的臉，微微一笑：“怎麼過啊……暫時保密。”
梁如水嗔道：“連我都瞞著呀？”
孟漸晚但笑不語，又掰下一瓣橘子喂進嘴裡，誰曾想同一個橘子，第一瓣挺甜的，這一瓣竟然這麼酸。她眯了眯眼，被酸得打了個激靈。
梁如水瞧她五官都快皺到一起了，連忙傾身過來問：“怎麼了？”
“沒事。”孟漸晚攤開掌心，“橘子太酸了。”
梁如水光是看她的樣子口中就生津了，說：“酸就不要吃了。”
孟漸晚“唔”了聲：“還好。”她把剩下的吃完了，第一瓣可能是她的錯覺，整個橘子都有點酸。
梁如水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眼神若有所思、飽含深意，視線緩慢移到她平坦的腹部，那裡一絲贅肉都沒有，看不出所以然。
孟漸晚拿起遙控器換臺，忽然感覺到不對勁，扭頭看向梁如水，眨了眨眼睛，迷惑又茫然地問：“發生什麼事了嗎？”為什麼突然用這種複雜得讓人看不懂的眼神看著她？
梁如水搖頭，應該是自己想多了：“沒什麼。”宋遇很久之前在她面前提過，兩人現在還沒打算要孩子。
孟漸晚歪了歪頭，不太理解地轉回視線繼續看著電視。
兩個正在打瞌睡的老太太醒了，林春華看了眼牆上的掛鐘，忽然驚叫了一聲：“快快快，調到我常看的那個臺，電視劇要播了。”
孟漸晚按著遙控器，換到老太太想看的臺，狗血家庭倫理劇果然已經開始播了，她瞧著老太太遺憾的眼神：“看網路電視不就好了，想看哪一集就看哪一集。”
林春華不跟她說話，專心致志地看電視。
孟漸晚剛放下遙控器，手機就響了起來，那個說晚上要加班的男人給她打來的電話，她遲疑了一秒，拿著手機站起來到偏廳接通。
“做什麼？”孟漸晚斜靠在木櫃上，手指擺弄著上面的茶具，神情頗有幾分散漫不羈。
電話裡有汽車鳴笛聲，宋遇的聲音略低，夾雜在其中：“我快到家了，你收拾一下，我們出去吃晚餐。”
孟漸晚有點蒙：“嗯？你不是要加班？”說實話，她不太想出去，天氣預報有雪，外面冷死了，屋裡多暖和，她窩在沙發裡一下午都不帶挪動的。
“工作提前處理完了。”宋遇言簡意賅。
“啊，我考慮一下。”
宋遇倏地笑了一聲，咳嗽了一聲，手肘抵在車窗上，手指按住嘴角，低聲說：“孟漸晚，出不出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高興或者不高興就愛叫她“孟漸晚”。這本來就是她的名字，許許多多的人都這麼叫她，就他叫出了一股子無奈又溫柔的味道。
孟漸晚握著手機附在耳邊，手指摳著櫃子邊緣，低垂著眼睫，傲嬌道：“不出來你能拿我怎麼辦？”
她抬眼透過玻璃窗看向外面，冬天晝短夜長，傍晚時分天就擦黑了，天氣不好的原因，更顯得壓抑寒冷，都能聽見呼呼的風聲。
宋遇確實不能拿她怎麼辦，她是吃軟不吃硬的，想要她乖乖答應只能靠哄：“我預定的餐廳不能取消，我們一起去吃吧，晚上再一起看個電影。”結婚快一年了，兩個人一起看電影的次數不超過三次，說出去恐怕會讓人懷疑他們是形婚。
孟漸晚還沒回答，宋遇就透過車窗看到了別墅的黑色雕花鐵柵門，溫聲催促道：“我到家了，快點快點。”
孟漸晚蹙著眉毛，她是真的不想出門，無奈極了，拖著步子走到客廳，把電話結束通話了。
梁如水回頭看她，問道：“是小玉打來的電話嗎？他說什麼了？”
孟漸晚在樓梯口停下腳步，回過身耷拉著眉，無精打采地說：“他到家了，要約我出去吃晚飯。”
梁如水愣了一下，旋即揚唇笑起來：“嗯，我收回那句話，我兒子不是鋼鐵直男，還是很懂浪漫的。”
孟漸晚聽到玄關處傳來腳步聲，忙不迭上樓。她今天一整天都待在家裡沒出去，一直穿著家居服，邋里邋遢。
她前腳上樓，下一秒宋遇就進了家門，走到客廳，筆挺修長的身形，一身黑西裝外面套著長款的黑色羽絨服，拉鍊敞開，脖子上鬆鬆地搭了條灰白格紋的圍巾，配上臉上的金絲邊眼鏡，氣質十分出眾。
因為一會兒就要出門，他就沒脫掉身上防寒的裝備，站在沙發邊跟客廳裡的幾個人打了聲招呼。
梁如水微抬下巴：“晚晚剛上樓，估計要等一會兒，坐吧。”
宋遇沒坐，顯然比梁如水更瞭解孟漸晚：“不坐了，她收拾自己要不了多少時間，馬上就下來了。”
果不其然，話音落地沒過幾分鐘，孟漸晚就從樓上下來了，高領的薑黃色毛衣外面套著白色羽絨服，褲腿扎進靴子裡，看起來十分保暖。柔順的長髮披散在肩頭，小臉白淨又明豔動人，下樓的速度非常快，眨眼間人就到了客廳。
“走吧。”
孟漸晚把手裡拿著的手機塞到羽絨服口袋裡。
兩個老太太齊齊看著她，蔡西湘說：“外面冷，帽子圍巾都戴上，晚上不要玩得太晚了，注意安全。”
“知道了，奶奶。”宋遇代替她回答，牽著她的手走到玄關，拿上圍巾和帽子。
兩人出了門，寒風從四面八方吹過來，孟漸晚眯了眯眼，把羽絨服的拉鍊拉上了。
車就停在門廊下面，宋遇讓私人司機先回去了，他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手搭在孟漸晚的頭頂，把她往裡面按：“快上車。”
孟漸晚站在車門邊頓了一下，抬眸看著他：“你開車？”
“我約你出來的，當然是我開車了。”宋遇把她推進去，手一推就關上了車門，繞到另一邊坐進駕駛座。
孟漸晚點了點頭，認同他的說法，低頭扣上安全帶，這才想起來問他：“我們去哪兒吃飯？”
宋遇：“跟著我走就對了。”
天徹底黑了，路燈次第亮起，綿延到遠方。車子駛出別墅區，道路上車流如織，燈光交匯成一條長長的河。路邊的霓虹閃爍，繁華又夢幻。
孟漸晚感覺車裡有點熱，又把羽絨服的拉鍊給拉開了，低著頭看手機。
朋友圈裡的小姑娘都在曬照片，聖誕樹、禮物、美食，還說期盼下雪，那樣會更有節日氛圍。
孟漸晚順著看下去，挨個點了贊。
梁沅沅十分鐘前也發了一條朋友圈，四宮格照片，前三張是美食照，最後一張是她的自拍，可以從背景看出是某家高檔餐廳，照片的右下角入鏡了一隻男人的手。
孟漸晚挑了挑眉，看來她和蘇粲在一起，怪不得最近都沒來家裡玩。她點了個贊，評論了一句菜不錯。
梁沅沅大概正在吃飯，沒有回覆評論。
宋遇和孟漸晚出門的時間不對，遇上晚高峰了，剛好是節日，路上堵得一塌糊塗，車停了好幾分鐘都沒挪動。
孟漸晚牙齒磕著下嘴唇，望著前面亮起紅色尾燈的車，低低地嘆了口氣：“不知道要堵多久。”
宋遇透過擋風玻璃看外面的車龍，也不太確定。
“要是晚了，我們晚上就不回去了。”
話音剛落，孟漸晚蹭一下扭頭看向他，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宋遇一隻手握住方向盤，另一隻手抵著臉，偏頭看向她，臉上的笑意怎麼也散不開：“我說認真的，不是某種暗示。”
孟漸晚沒跟他討論這個話題，拿起手機拍了一張外面堵車的照片，發了條朋友圈，沒有配文字。
三分鐘後，下面就有好幾個人回覆。
燕北：“喲，堵著呢，幸虧早走一步。”
楚嶼陽：“加班中。”
趙奕琛：“這是跟小八一起過聖誕節吧？就煩你們這些情侶，把聖誕節當情人節過，去餐廳吃個飯都能被一對對情侶包圍，襯得我這孤家寡人好不淒涼。”
顧邵寧回覆趙奕琛：“缺錢嗎你？不知道訂個包廂？”
趙奕琛回覆顧邵寧：“你以為我不想？我喜歡去的那家餐廳，所有的包廂都被人提前訂走了。記住，是所有的包廂。”
趙奕琛另外留了一條評論：“明天是小八的八十大壽，他老人家想在哪兒過啊？用不用擺個宴席什麼的，我還挺空閒的。”
孟漸晚撲哧一聲笑出來，趙奕琛真他媽是個人才，不得不佩服。
前面的路還堵著，宋遇轉過身，捏著孟漸晚的下巴把她的臉轉過來對著自己：“你在笑什麼？我在你面前已經這麼沒有吸引力了嗎？”
孟漸晚翻了個白眼，罵了他一句戲多，揮開他的手，低頭一看別人回覆趙奕琛的話，又忍不住笑起來。
宋遇：“……”
燕北迴復趙奕琛：“去年小八的生日就沒和我們一起過，估計今年也一樣，已婚的小八已經不是從前的小八了。”
顧邵寧回覆趙奕琛：“算了，過年再聚吧。”
後面按了一聲喇叭，孟漸晚驚得抬起頭，看到前方的路已經疏通了，用手肘推了推宋遇的手臂：“開車。”
宋遇把車開出去，問她：“你還沒告訴我，你笑什麼？”
孟漸晚沒賣關子：“趙奕琛問你今年的八十大壽要不要擺宴席，他有時間。”
“……”宋遇噎了噎，當他沒問。
兩人到達餐廳是四十多分鐘後，本來是不到半個小時的車程。
宋遇找到停車位把車停好，和孟漸晚一起下車，還沒進門，孟漸晚就透過剔透明亮的落地玻璃窗看到裡面的裝潢，由此斷定是家很有格調的餐廳。
大廳裡的位置坐了七七八八，其中一個絕佳的靠窗的桌位空著。
宋遇帶著孟漸晚走到那裡，紳士地為她拉開椅子。孟漸晚有片刻的怔忡，而後從容地脫下羽絨服搭在椅背上，坐了下來。
她朝四周看去，這裡不僅視野開闊，因為有綠植和鋼琴的遮擋，大廳的其他人看不到這裡，像個隱蔽的小隔間。
宋遇在對面落座，侍應生適時送來選單，宋遇接過來遞到孟漸晚面前，讓她點餐。孟漸晚拿著選單，翻過一頁又一頁，點了自己喜歡吃的，然後把選單推過去。宋遇添了兩道菜。
孟漸晚端起桌上的水抿了口，說：“電影幾點開始？我們路上耽誤了不少時間，會錯過開場吧？”
宋遇：“我沒提前買票，到時候再看。”
“……”
孟漸晚扭頭看向窗外，漆黑的夜幕下燈光點點，路燈下有細小的飛絮墜落，好像……下雪了。
她不記得去年的聖誕節有沒有下雪，但宋遇生日那天下雪了，還下得挺大的，她對此有印象。
孟漸晚只希望這場雪小一點，最好是今晚就停下，萬一下大了，搞不好明天的航班會延誤、甚至是取消，那她的計劃就全泡湯了。
她看外面的夜景，宋遇就支著下巴看她：“你在想什麼？叫你兩聲了你都沒聽見。”
孟漸晚搖了搖頭，頓了兩秒，問他：“你說明天會是晴天嗎？”
宋遇：“這個問題你得問天氣預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