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把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

這回薛皓月聽清了,腦子緊跟著也暈了。

燕北喜歡上她了?什麼時候的事?

她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前後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他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產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對她的感覺從以前的“公司頂樑柱搖錢樹”過渡到“喜歡的人”。

薛皓月腦袋都快想破了,迷迷糊糊地眨巴著眼睛,指尖更快地纏繞著包包上金屬製的流蘇掛飾,快要把那幾根鬚子拽斷了。

半天沒聽到人說話,燕北分出神瞥她一眼:“睡著了?”

“沒有。”薛皓月很快回答他,還是沒憋住內心的困惑,撓了撓被髮絲拂過的有些癢的臉頰,“我問你個問題。”

燕北嗯了聲,示意她問。

薛皓月委屈巴巴地問:“你是真心喜歡我的嗎?還是你想欺騙我的感情,讓我回去繼續給你賺錢?”

燕北氣瘋了,差點把油門當剎車踩。

“我在你眼裡就這麼齷齪?”他瞪著眼,不可思議地質問。

薛皓月喝醉了酒也不撒酒瘋,就是膽子比清醒時大了許多,點點頭說:“差不多吧,反正你以前不就是這樣,我說的不對嗎?”

這女人平時看起來就乖乖巧巧、單純無害的,現在說出來的話一句比一句厲害,直往他心窩子裡戳,疼得他直抽抽。

燕北踩了一腳剎車,車子停在薛家門外。

薛皓月眯著眼透過車窗看了眼緊閉的家門,淡淡的光線透過細小的門縫落在門前的路上,與路燈燈光交匯。

“啊,我家到了。”薛皓月小聲嘟囔,按開安全帶,伸手去推車門。

然而,耳邊響起清晰的咔噠一聲,是車門上鎖的聲音。

她詫異回頭,對上男人漆黑狹長的眼眸,愣了愣,不解地問道:“你幹什麼?我到家了,我要下車。”輕聲細語的,在夜裡醇香醉人。

“等一會兒。”燕北啞聲說。

薛皓月坐回來,後背懶洋洋地靠著座椅,又開始玩包包的掛飾。

燕北知道自己沒資格惱火,但她剛剛說的話確實讓他很憋屈,他不得不解釋清楚,免得她繼續誤會他別有用心,繼而豎起戒備心理不再讓他靠近。

“我沒想欺騙你的感情,是真的喜歡你。”燕北語氣認真。

薛皓月傻了。

“這回聽清了嗎?”燕北似笑非笑地瞅著她,“沒聽清的話,我再說一遍給你聽。”

薛皓月臉紅紅的,耳朵有點癢,她沒遮掩,捂著耳朵輕輕搓了一下:“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搞這麼多花招,誰看得懂你的意思啊?”

燕北撓了撓眉心,手垂下來搭在方向盤上,手指修長,在微弱的燈光下也泛著白皙細膩的光澤感。

一看他就是被人從小到大伺候,金尊玉貴的人。薛皓月走神地想。

“因為我每次想明確告訴你我喜歡你,我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一個月前你對我表白的那一晚我對你的態度,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傻逼,一直以來都看不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薛皓月又傻了。

燕北,哦不,燕老闆在罵自己誒。

燕北:“你這樣看著我,是還認為我在撒謊嗎?”

薛皓月目光渙散地搖搖頭。燕北勾唇,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你很好,是我不好。我想,如果你還喜歡我,能不能試著重新接受我。”

薛皓月的嘴巴好像被黏住了,說不出話來,眼神也更迷糊了,像個小傻子一樣呆滯地盯著他。

燕北聽到幾步開外的門內好像傳來動靜,大概是他停車的時候被裡面的人聽到,遲遲沒人進去,薛皓月的父母出來了。

他解開車鎖,傾身湊近她,盯著她霧濛濛的眼睛,視線下移,在她嫣紅的唇上停留了幾秒,跟她算起了賬,語氣卻很輕柔:“要不是怕落下個‘趁人之危’的罪名,我就很想讓你親身體驗一下什麼叫做吻技好。”

說完,他就毫不意外地看到薛皓月一副被嚇得不輕的模樣,跟路燈下那隻縮頭縮腦的流浪貓似的。

薛家大門傳來響動,燕北沒有猶豫,扯開安全帶下車,恰好與走出大門的薛母對上視線。

他立正站直,微微笑了一下,禮貌又得體:“阿姨好,皓月喝了點酒,我送她回來。”

薛母看了眼副駕駛座上的女兒,知道她今晚拉了人去聚餐,倒也沒盤問細節,和善地笑了笑,說麻煩他了。

燕北說不麻煩,轉過身拉開車門,將薛皓月攙下來。

她攀著男人的手臂下車,抬眼間,看進他黑若點漆的眸子,耳邊還回蕩著他前一秒說的話,那句讓她親身體驗一下什麼叫做吻技好。

薛母見狀,連忙過去搭把手,托住女兒的胳膊,再次說道:“麻煩了麻煩了,我來扶她。燕先生要不要進來喝杯水?”

“時間不早了,我就不進去打擾叔叔阿姨休息了。”燕北婉拒的同時不忘給長輩一點暗示,“改天我再正式登門拜訪。”

薛母一愣。

也不清楚他和自己的女兒是個什麼情況,這是談了還是沒談?

——

酒勁兒上來了,薛皓月滿面通紅,嘴裡不斷吐出醉話,離得近了就能聽見她說的全是電視劇裡的臺詞。她一會兒扮演的是盛氣凌人的大小姐,一會兒是某個門派的掌門人,還能自動扮演男演員接上臺詞。

薛母進去給她送蜂蜜水的時候,笑得肚子都痛了。

一杯蜂蜜水灌進肚子裡,薛皓月舒服了很多,沒有再背亂七八糟的臺詞,拽著枕頭睡著了。

薛母給她掖了掖被子,拿起空杯走出房間。

薛皓月一覺睡到天大亮,外面的陽光透過半透明的窗紗照進來,快要曬到床上來了。她揉了揉腦袋,悶疼悶疼的,禁不住難受地呻吟了聲。

腦子還沒清醒,一些斷斷續續的碎片就爭先恐後湧進腦海,然後她揉腦袋的動作就頓住了。

薛皓月不敢確定腦子裡的記憶是真的還是她喝醉了做的夢,讓她不能理解的是,她竟然連那個人說話的表情都深深記住了。

做夢的話,醒來以後會有這麼清晰的畫面感嗎?

薛皓月迷惑了,拽過床頭的包包,從裡面掏出手機,點進微信裡那個人的頭像,沒有新訊息進來。

他既然說喜歡她,怎麼都不關心她醒了沒有、頭痛不痛、想吃什麼早餐之類的?

連句貼心話都沒有,還叫什麼喜歡哦?果然是她喝多了在做夢。

薛皓月氣得頭更疼了。

外面響起敲門聲,薛父的聲音緊跟其後:“皓月,你醒了嗎?”

薛皓月拖著頭重腳輕的身子從被子裡爬出來,連忙揚聲道:“醒了醒了,馬上就來。”

她在衛生間裡洗漱完,出去時薛父把早餐端到桌子上,熬得香噴噴的皮蛋瘦肉粥,還有熱氣騰騰的醬肉包子。

薛皓月坐下來,握著勺子舀起一勺粥送進嘴裡:“媽媽呢?”

“她去看店了。”

薛皓月哦了聲,埋頭把早餐吃完了。

吃飯的過程中她被薛父趁機教育了一通,大意是女孩子在外面少喝點酒,即使要喝酒也剋制一點,不要讓自己喝醉。

薛皓月心虛,為了讓爸爸放心,點頭答應了。

她也不想喝那麼多酒,全都是玩遊戲的鍋。

薛皓月回房間脫下家居服,換上針織衫和牛仔褲,準備去店裡幫忙,一出門就看到那輛帕加尼在路邊等候。

看到她出來,燕北生怕她發現不了似的,按了兩下喇叭。

薛皓月看過去,想到他說的吻技什麼的,臉蹭地就紅了起來,不敢與他對視。

真的,她現在完全沒辦法把昨晚那個靠近她說甜言蜜語的人,跟眼前這個面無表情的男人聯絡在一起。

救命啊,到底是不是她在做夢啊?

薛皓月走過去,那張沒表情的臉似乎是笑了一下,柔和了許多。他下車來給她拉開車門,手紳士地擋在車頂,怕撞到她的腦袋。

薛皓月愣了一下,她以前坐他的車時,他也很紳士,但不會這麼周到的照顧她。

她沒坐上去,站在車旁盯著副駕駛座發呆。

燕北偏了下頭:“不是要去花店?我送你過去。你宿醉起來就不要騎腳踏車了,吹了風會頭痛的。”

“你昨晚……”她停頓數秒,欲蓋彌彰地說,“你是不是跟我說了什麼,我喝太多了,記不清了。”

說完她就緊盯燕北的表情,果然看到他眼眸閃了閃,眉心擰了一下,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

儘管掩飾得很好,但是對於她這種常年觀察他表情的人來說,幾乎是立刻就判斷出他的情緒。

薛皓月確定了。

那些在腦海裡盤旋的畫面不是夢,是真實發生的。

沉默半晌,燕北有些彆扭地問:“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喝斷片兒了?”這種情況倒是他沒想過的。

薛皓月故作苦惱地思忖了下,說:“還記得一點點。”

霎時間,燕北漆黑的眼眸點亮,心臟像被人用鼓槌敲了一記。他就說嘛,就算喝醉了怎麼可能忘得一乾二淨,肯定記得一些片段的。

他抑制不住地開心,翹起嘴角問:“記得什麼?”

薛皓月眯了下眼,捏了捏自己的耳垂,似乎有點難以啟齒,最後在他鼓勵的眼神下,她深吸口氣勇敢說出來:“這是你自己要聽的,不是我想要說髒話的。我記得你說自己是‘傻逼’。”

燕北:“???”

燕北眨眼:“還有呢?”

薛皓月歪了歪頭:“還有嗎?我不記得了。”

燕北:“……”

薛皓月沒有坐他的副駕駛,騎著自己那輛醜不拉幾、完全不能跟限量版超跑比擬的鐵灰色腳踏車走了。

燕北獨自一人在原地僵硬成化石。

——

薛皓月快到花店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燕北沒有跟上來。

她把車停在路邊,從口袋裡摸出口罩戴上,從側門進到店裡。

滿室花團錦族,芬芳怡人,薛母坐在櫃檯處負責結賬,她退休前在工廠裡做財務,處理這些事情得心應手。

兩個小姑娘一個負責招待顧客、幫忙給顧客推薦適合的花束,另一個忙著給顧客挑選的花束包裝,手腳十分麻利。

薛皓月看了一圈,表示很滿意。

小姑娘看到她,眼睛亮了亮,打了聲招呼,問道:“皓月姐,今天買花的顧客還贈送你的簽名照嗎?”

薛皓月想了想,反正自己也沒事可做,就當是為花店招攬生意了。

“贈送。”她大手一揮,“以後來買花都贈送!”

小姑娘就抱著一大沓照片塞給她,還有一把簽字筆,笑著說:“那就辛苦你了哦。”

薛皓月接過來,趴在後面的小桌上奮筆疾書。

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快速在照片上籤下一個金色的名字,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一條微信訊息彈出來。

燕北:“有點急事要回帝都一趟。”

薛皓月有點不開心,但她很快把這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壓回去,握著手機啪啪打字:“為什麼要跟我說?”

燕北發來一條語音,薛皓月看著小小一截語音條,心臟不要命地狂跳。她把臉埋進臂彎裡,像做壞事一樣點開語音,調成聽筒模式,貼在耳邊。

低沉磁性的男聲從出聲孔鑽出來,掃在她耳廓,酥酥麻麻帶電的感覺從耳朵尖直往大腦竄:“男朋友預備役的必修功課是報備行程,好像是這樣吧?沒經驗。”

薛皓月的大腦忽地被炸得空白一片。

老天爺,這個人真的是燕北嗎?!!!

這道聲音確實是她熟悉的,但他說的話真是致命的魅惑撩人,就很有都市劇裡霸總的感覺。

薛皓月不知道回什麼,索性就沒有回。

但她不可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回味他說的話,男朋友預備役……太要命了。

薛皓月臉頰發燙,把手機丟下,平復了沒兩秒,花店門口停下一輛順豐的快遞小車,穿戴整齊的快遞小哥捧著個盒子進來,低頭看了眼快遞單,掃視一圈,高聲道:“請問哪位是薛小姐?”

薛皓月豎起腦袋,舉了下手:“這裡。”

快遞小哥把盒子遞給了她。

她近期沒有在網上買東西,心裡有預感是燕北送給她的,低頭一看,寄件人那一欄卻不是燕北的名字,而是寫著“薛小姐的追求者”。

薛皓月拆開快遞盒子,裡面有個更精緻華貴的禮物盒。她把它開啟,一條項鍊躺在深藍色的絨布上,底下的吊墜是一彎月牙兒,鑲嵌著細細碎碎的鑽石,即使不在燈光下,仍舊閃耀奪目。

恰好對應她名字裡那個“月”字。

薛皓月又不敢相信這是出自燕北之手的,想拍張照片在微信上問他,目光一掃,她在盒子底下看到一張很小的卡片。

“送你的開業禮物

——燕。”

真的是他。

薛皓月還沒能從驚訝中緩過神來,店裡的小姑娘突然說:“美團上有個訂單,不過好奇怪啊,填的地址竟然就是我們店,送的人竟然是皓月?這怎麼回事???訂我們店的花送我們店的小老闆?”

薛皓月心念一動,手撐著桌沿站起來問:“訂的什麼花?”

小姑娘低頭確認了一遍訂單,轉過頭看她,笑得很曖昧:“九十九朵紅玫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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