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宋遇來說,田清河是長輩,他敬的酒他自然不能推掉,猶豫了一秒,端起手邊已經滿上的酒杯,跟他的杯子碰了一下,仰頭一口悶了杯中的酒。

田清河笑眯眯地看著宋遇,拍著桌子豪氣萬丈地說了聲好,餘光瞥了眼站在另一邊的盛音,眼底意味深長,下一秒,同樣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唇邊笑意未散。

恰在這時候,宋遇口袋裡的手機嗡嗡振動起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是孟漸晚打來的電話。他頓了一秒,朝田清河示意了一下,拿著手機起身走出包廂接電話。

暮色已至,風從走廊盡頭的陽臺吹過來,宋遇醉意上湧,腦子昏沉了幾分。他抬手揉了揉額頭,反應遲鈍地接起電話。

“老婆。”宋遇的聲音還算正常,聽不出絲毫異樣。

“你怎麼讓人送了這麼多菜過來?杜姨不知道你的安排,本來就燒了很多菜,搞得跟吃年夜飯似的。”孟漸晚說。

宋遇聽到電話那邊隱隱約約有梁如水和杜姨的對話聲,大概家裡也正在吃晚飯。

“出來應酬,聽說酒樓裡的招牌菜不錯,想讓你嚐嚐。”宋遇沒拿手機的那隻手揣進兜裡,往走廊盡頭走去,笑了笑,“好吃嗎?”

孟漸晚:“味道還不錯,那道魚很好吃。”

“你喜歡吃就好。”

“你那邊什麼時候結束,用不用我過去接你?”孟漸晚心情好,難得主動關心他。

宋遇猶豫了好一會兒都沒出聲,若是平時,他肯定高興壞了,偏偏今天的合作商十分難纏,他這邊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結束。

孟漸晚眉梢一揚:“怎麼?不想我去接你?”她有點意外,按照宋遇平日裡黏人的做派,巴不得她過去充當代駕。

“不是,怕太晚了影響你休息。”宋遇如實說。

孟漸晚沉默片刻,突然間想起什麼,語氣一秒變得陰惻惻:“宋遇,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喝多了?”

宋遇:“……”

這點小事都瞞不住她,他懷疑以後也沒有什麼事能瞞得了她。

許久聽不到男人的回應,孟漸晚點點頭,語氣肯定道:“果然是這樣。”

宋遇無奈,只好不打自招,說話之前還不忘觀察一下四周,確定沒人路過才沒有掩飾自己的嫌棄:“今天遇到一個老酒鬼客戶,被灌了不少酒,我也不想喝這麼多,飯局才進行一半我腦子就有點暈了。”

孟漸晚一愣:“謝詠沒替你擋酒?”

“有些酒是推不掉的,對方點名要跟我喝,我一次兩次打太極也就算了,總不能一直推脫。”

孟漸晚稍微動一下腦子,也能想象到飯桌上的情況,對方一集團老總要跟你喝,你派個助理代替算怎麼回事?不是擺明了不給對方面子嗎?確實難辦。

“晚晚,還在打電話呢,快過來吃飯吧,菜都要涼了。”那邊傳來梁如水的聲音,輕柔含笑。

孟漸晚是晚飯吃到一半忽然心思一動,給宋遇撥了個電話,她碗裡的米飯還剩下小半碗,於是邊往餐桌走邊對宋遇說:“不說了,你自己多注意。”

宋遇酒量本來就不怎麼樣,遇上老酒鬼還不是隻有被碾壓的份兒。有那麼一瞬間,她都想替他喝了,反正她千杯不醉。

宋遇:“好。”

孟漸晚坐下來,隨手把手機放在桌上,對面的梁如水用公筷給她夾了一筷子菜,隨口問了一句:“小玉還在應酬?”

“說是遇到一個難纏的客戶,喝了不少酒。”孟漸晚如實回答。

聞言,梁如水皺了皺眉,神情難掩關切:“他們男人在飯桌上談生意就是這樣,煙啊酒啊死命地折騰,也不想身體能不能承受。你爸爸早些年應酬也是這樣,常常喝得爛醉,他的胃就是那時候鬧出的毛病,這兩年仔細養著才稍微好一點。但是,平時的飯局只要你不提醒他,他就會喝醉,也不知道是什麼德性。”

當著小輩兒的面被數落,宋宵征有些尷尬,咳嗽一聲:“晚點等小玉回來,讓杜姨給他煮點醒酒湯。”

梁如水趁機堵他:“你以為醒酒湯是萬能的?喝酒傷身體啊,別以為年輕就可以不重視……”

孟漸晚默默地吃著飯,聽著梁如水由此展開話題,一句接一句,讓宋宵征一句話都不敢反駁。

宋遇跟孟漸晚打完電話,長長地舒了口氣,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再回包廂,然而現實不容他逃避。

他想要的那塊地皮是茂則的,目前幾家公司都在爭搶,想要拿下來實屬不易,他哪能半道放棄。

宋遇搓了一下臉,讓自己腦子清醒一點,重新回到包廂裡,裡面煙霧瀰漫、酒氣熏天,他連吃飯的胃口都沒有了。

飯桌上的幾人似乎有些奇怪,臉上都掛著晦暗不明的笑意,似有若無地瞥向坐在主位的田清河,又瞥了瞥邊上的女孩。

宋遇不明所以,正想問自己錯過了什麼精彩的環節,下一秒,他就看到縮在一旁的服務生。女孩頭埋得很低,手指緊緊地捏著工作服的邊緣,頭髮有些凌亂。

他記得她剛剛紮了個馬尾,此刻髮絲散亂在臉旁,顯出幾分可憐兮兮的狼狽。

大概是意識到宋遇回來了,盛音慢慢抬起頭,眼眶微紅地看著他。宋遇這才注意到,她的臉上多了幾個指印,是男人掐出來的,結合在座的幾人的表情,不難猜出在他離開的短暫時間裡發生了什麼事。

一個大男人見色起意欺負一個剛成年的小姑娘,其他人像看好戲一樣圍觀嬉笑,宋遇光是想想就覺得胃裡犯惡心,表情登時冷了幾分。

偏偏田清河跟沒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似的,湊到他近前,舉起一杯酒,說:“宋總,你藉著接電話的由頭錯過了好幾輪酒,必須要補上。來來來,喝起來,不要停啊。”

宋遇沒端起酒杯,田清河愣了一瞬,面色不悅,聲音微沉:“宋總是不打算給我這個面子嗎?”

“我覺得,我們可以先談一下合作,沒有必要一直拖著。正事談完了,您再想怎麼喝我都奉陪到底。您說呢?”

宋遇雙手交叉搭在腿上,身子微微後仰,神情冷漠,既沒有碰杯的打算,也沒有再動筷子的打算,儼然一副任憑對方怎麼說他都無動於衷的架勢。

正所謂先禮後兵,他自認為從進門起就對這位田總足夠客氣容忍,如果他不識相,他也不會遷就自己滿足他虛偽的上位者心態。

田清河重重地放下酒杯,杯中的酒液灑出來幾滴,顴骨略高的他板起臉來整個人都顯得陰鷙可怖。

飯桌上的氣氛急轉直下,變得凝滯沉重,其他人面面相覷,都不敢說話,因為兩方都不好得罪。

“宋總,你說錯了話我可以當你年紀輕不懂事,不跟你計較。”田清河冷冷道,“你爸當年跟我談事情也得揣著三分恭敬,你剛接手公司就敢這麼得罪人,恐怕以後有的是碰釘子的時候。”

宋遇低眉,轉了轉手指上的戒指,淡淡一笑:“以後碰不碰釘子吃不吃絆子那都是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但是現在,我想跟田總說,目前爭搶這塊地皮的幾家只有世灃集團最有實力。我想您是個商人,利益至上的道理應該懂。”

田清河看著他,沉默了良久。

宋遇撣了撣褲子上不存在的灰塵,有些昏沉的腦子始終保持著一分清醒:“這塊地皮給了別家,莫說賺錢,最後您貼錢進去也說不準。林程集團去年就搞砸了一個蒼翠山度假山莊的專案,今年又捲土重來,誰知道會不會走老路。我知道他們已經跟你接觸過了,你正在考慮中,或許你可以先看看我方列出的合作條件。”

宋遇停頓了一下,朝謝詠眼神示意,後者站起身拉開椅子,拿起旁邊沙發上的公文包,從中抽出一份資料夾遞給田清河。

“不著急,您可以慢慢看。”宋遇做了個請便的手勢,“不想看的話,我讓助理讀給您聽。”

田清河擺了下手,方才的怒意已經消退了七八分,伸手接過資料夾翻看起來,遇到不明的地方,他提出來,宋遇當場給他解答,沒有勞煩謝詠。

“明面上說是兩家合作,其實貴公司完全可以坐享其成,我希望您能真誠考慮。”宋遇說著,端起桌上的茶杯,一看裡面只剩一口茶,抿了抿唇,將茶杯放了回去。

盛音留意到他的動作,心想他說了這麼多應該是口渴了,強忍著剛剛的屈辱,拎起茶壺給他倒了杯茶。

宋遇掃了她一眼,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難看的樣子,飛快地低下頭,用頭髮擋住臉上屈辱的痕跡,兩片嘴唇抿得緊緊的,心裡一陣一陣地泛著酸澀。

他離開包廂沒多久,飯桌上的其他人就又喝起來了。那個瘦削狠厲的中年男人讓她過去倒酒,她一想到剛剛他把手放在自己腿上摩挲,哪怕隔著褲子,也足以讓她感到恐懼和嫌惡。她嚇得手指都在顫抖,卻不得不按照吩咐靠近他。

這份工作來之不易,報酬也不低,她不想失去。

果然,男人故態復萌,趁她不注意捏了一把她的臉,手上用的力道很重,帶著股令人噁心的狎暱,語氣輕浮地調笑:“難怪眼高於頂的宋總都肯出手幫你,長得真清純,手感也不錯……”他的視線在她身上來回逡巡,彷彿一匹打量獵物的餓狼,讓人毛骨悚然,“腿挺細的,韌性怎麼樣?”

他開著低俗粗鄙的玩笑,盛音臉色煞白,求救般看向其他人,卻發現所有人都在用看好戲的眼神看著她,嘴角帶著明顯的笑意,夾雜著幾分玩味曖昧,想看她掙扎落淚的樣子,眼裡沒有一絲的同情。

盛音嘴唇輕顫,牙齒咬著舌尖,直至嘴裡嚐到一股腥甜的鐵鏽味,她才鼓起勇氣往後退了一步,掙脫男人的桎梏,泫然欲泣道:“先、先生,如果沒有別的需要,我……我就不打擾你了。”

說著,她又往後退了一步,不能走出包廂,那就只能儘可能遠離。

好在田清河並沒有強迫人的愛好,手指夾著煙吸了一口,眯著眼緩緩吐出菸圈,嗓音沙沙:“嘖,這就要哭了?沒意思。”

其他人跟著朗聲一笑,繼續開著無下限的玩笑:“原來田總不喜歡這一款啊,是不是喜歡主動火辣的?”

他們後來說了些什麼,盛音沒有注意聽,只覺得腦袋裡嗡嗡作響,臉上被人捏過的地方火辣辣的,比打了一巴掌還要嚴重。

她期盼地望著門口的方向,一秒一秒地數著時間,既希望宋遇快點進來,又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狼狽,那樣的事總是恥辱的、難為情的,沒有女孩願意喜歡的人知道,可又不可遏制地想獲得一絲憐惜。

宋遇回來了,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轉變了態度,整個人冷冰冰的,對那個佔她便宜的男人說話也不再客氣。

雖然她沒有辦法自作多情地認為他是為了她,可她心底還是忍不住冒出一絲絲欣喜,像埋了一顆種子,在悄然不覺中發了芽。

田清河看完世灃集團列出的各項條件,臉色變了又變。

宋遇慣會察言觀色,及時遞給他一個臺階,讓他可以順利走下來:“田總不用這麼快給答覆,可以回去好好考慮。”

田清河在商場上浸淫了這麼多年,自然比誰都懂得審時度勢,順著臺階就下來了。他合上資料夾,果然不再提剛剛發脾氣的事,笑著應了下來,再次看向宋遇,眼神也變得跟剛才不一樣。

如宋遇所說,正事談完了,田總想怎麼喝他都奉陪,所以接下來的閒談中,他沒有再推脫,推杯換盞不斷,中途謝詠替他擋了幾杯,他仍是不可避免地喝了很多。

飯局結束,宋遇整個人醉得一塌糊塗,去洗手間裡吐了一回也沒好受多少,被謝詠架著下樓的時候,他人已經不怎麼清醒了。

見狀,盛音連忙紮起頭髮,小跑著過去,看著臉龐眼尾都泛紅的宋遇,眼裡多了分難以掩藏的擔憂,卻還謹記著身為服務生的職責,禮貌地問謝詠:“你好,請問需要幫忙嗎?”

宋遇舔了舔乾燥的唇瓣,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晃了一下頭,咕噥道:“晚晚呢,她沒來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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