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約摸四十多歲的樣子,留著精銳的小鬍子,樣子很是精明忠厚。
“小人是王府的管事,姓劉,賤名達達.”
“原來是劉管事.”
蘇晚棠微微點頭,“請問王爺什麼時候回來?”
“這個……王爺出門未曾交代,不過今天是大喜之日,想來也快回來了,許是……在路上被大雨耽擱了。
蘇小姐且先在此休息等候,小人先把您的嫁妝移到偏殿放著.”
劉管事帶領一隊下人把大紅箱子搬走了,只留下五六個丫鬟留在堂內。
這些丫鬟偷偷用餘光打量這位十歲的小新娘。
小小的人兒內穿紅襖,腰繫流蘇飄帶,下著一條繡花彩裙,外套繡花紅袍。
模樣粉嫩,好像從年畫中走出來似的。
不過到底年紀尚小,天真膽大,進了王府不僅沒哇哇大哭,還敢打量院子裡的樹。
蘇晚棠找小丫鬟要了三枚錢幣,擺在手心起了一卦。
卦面顯示,房屋主人今日不在。
想必蕭無恙今日不會回來了,所以她自顧自地坐在軟凳上閉目養神。
小丫鬟站在她身旁,眼睛滴溜溜地偷看堂內那些氣派的裝潢。
天色漸暗,大雨已停了許久,連屋簷上的水珠都不滴了,蕭無恙果然沒有回來。
劉管事命人給蘇晚棠備了晚飯。
飯後,蘇晚棠以消食為由,在劉管事和一隊丫鬟的陪同下,在王府前庭後院四處轉悠。
走了一圈,蘇晚棠大概明白了王府的陰煞之氣從何而來,原來是府內前屋後院各處佈局錯亂了。
簡單來說,就是風水不好。
怪不得她剛走進來,就覺得胸有點悶,不太舒服。
簡單的風水局對她基本沒什麼作用,但連她都覺得不舒服,想必是鬥法元氣大損的緣故。
又或者,這裡不單單是風水不好這麼簡單。
“劉管事,想必今日王爺公務纏身,不回來了,我是不是能夠早點兒歇了?”
蘇晚棠拍拍裙子上不小心刮到的雨水。
“是,是!”
劉管事輕輕點頭,他當然知道蕭無恙不會回來,因為前兩次大婚,他依舊不放在心上。
“東廂房已經為您打點好了,小人這就帶您去.”
天色青黑,曲曲折折的連廊點滿了大紅燈籠。
走過連廊,跨過一條小石橋,穿過兩個涼亭,便到了東廂房。
劉管事停在門口,向蘇晚棠行了禮。
“蘇小姐請先歇息,您有什麼需要,可讓丫鬟過來找我。
若王爺回來要見您,我再來通傳.”
蘇晚棠點了點頭,劉管事便退下去了。
劉管事走後,小丫鬟鬆了一口氣,看向蘇晚棠,眼裡帶著一絲同情。
大婚的日子,新郎不在,這不知道是件好事,還是件壞事。
蘇晚棠倒不糾結這個。
但凡不是個戀童癖,誰會對一個小孩子上心?日後她與蕭無恙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最好。
“小桔梗,關門,把銅錢拿出來.”
蘇晚棠挑起珍珠穿成的珠簾,撤去書案上的紙筆。
“小姐,小桔梗……是誰?我是錦繡!”
“錦繡?”
蘇晚棠輕輕戳了戳腦門,記憶有些混亂。
錦繡輕輕關上房門,從繡花袋子裡掏出七八枚錢幣放在案桌上。
“小姐,你以前……可沒有玩錢幣的習慣!”
玩?蘇晚棠勾了勾嘴角。
她可不是玩,她要起卦排盤,替蕭無恙算算命!蘇晚棠從袖袋裡掏出兩張紅紙,上面分別寫有她和蕭無恙的八字。
蕭無恙的生辰是嘉禮十一年陰曆八月初八寅時。
今年二十二歲。
沒想到他竟然比現實中的自己大四歲。
蘇晚棠把他的八字擺正放在案臺上,對照生辰,按照八卦的方位擺放銅錢的位置。
錦繡站在她的身側,眼神一直瞟向屋內四處。
王府不愧是王府,大堂富麗堂皇,前屋後院寧靜雅緻,就連廂房都這麼好看。
案臺的旁邊是檀香木的架子床,床上掛著粉黃色的賬幔,薄紗婆娑,上面一席一席流蘇在燭光的照耀下左右搖曳。
床的斜對面是一張鑲嵌寶石的梳妝檯,晚上看得不太真切,想來肯定是新的。
就連這珠簾都是用粉色珍珠穿成的。
要是蘇晚棠日後能得到王爺的喜愛,在這裡生活,想來也是不錯的。
錦繡輕輕觸碰那些粉色的珍珠,珠簾左右晃動,影子投在案臺上搖搖擺擺。
蘇晚棠正坐在案臺前,單手托腮,盯著那幾枚硬幣沉思。
搖晃的簾影打在她的臉上,竟絲毫沒有分心。
唉!小姐到底比她小几歲,還不懂得謀劃將來,日後她得為蘇晚棠多想辦法才行。
錦繡搬來梳妝檯上的燭燈。
多了一盞燈,案臺明顯亮了許多。
蘇晚棠緊皺雙眉,換了隻手托腮,快速移動錢幣的位置。
她維持這個姿勢,盯著那幾枚錢幣,足足看半個時辰。
沒想到今晚竟然碰到如此詭異的卦象。
一般來說,八字定終身。
一個人一生的命運,都可以靠四柱八字來推算。
無論是童年過往,還是今後的姻緣、財運、子女等,都可進行推算。
修為較低的術師,可以推斷個大致,修為高的,可以準確推算到某一具體時期。
而她,玄理派親傳弟子,平日替人推演命理可具體到某一天。
可是現在,換了好幾種秘傳演算法,推斷的結果不僅模模糊糊,還互相違悖。
蕭無恙到底是個什麼人?按照卦面,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此人應該命絕於三年前。
明明是早死之人,為什麼現在還活著?難道三年前……蘇晚棠還想繼續深究,可一陣天旋地轉般的炫目感突然湧上來,她的身體如同麵條一般癱軟,小手撐不住腦袋,啪地撲倒在案臺上。
幾枚錢幣從案上掉下來,輪子一般四處滾落。
錦繡嚇壞了,連忙扶住蘇晚棠的身子,拖起她的臉一看。
臉色蒼白,滿臉虛汗。
“小姐,你……你這是怎麼了,我馬上去找劉管事,讓他找個大夫看看.”
蘇晚棠一把拉住她的袖子,搖了搖頭。
“扶我去床上休息吧,今日太累了.”
今天元氣大傷,本就氣虛體弱,府內陰氣過盛,又讓人心神不寧。
的確不該這個時候解異卦,傷了自己。
蘇晚棠躺在床上,抱著軟枕,望著床幔上朦朧的流蘇,不知不覺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