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無言的關心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在秋天的，姥姥家的院子周圍都是紅色的楓葉。
那天，她一個人在樹下撿樹葉，就看到穿的黑漆漆的林珠珠站在十幾米遠的地方看她。
那個之後，歐陽綿綿還不知道林珠珠是自己的表妹，就是覺著她穿的晦氣，整個人也瘦了吧唧穿的，拉著一個破舊的行李箱站在姥姥家門口觀望。
歐陽綿綿立刻就尖著聲音問她：“你是誰？要做什麼？”
林珠珠不敢說話，嚇得臉色都白了。
歐陽綿綿見她要哭，忍不住皺了眉頭：“喪氣鬼，哭喪著臉幹什麼？我跟你說，我姥姥年紀大了，最見不得小孩子哭，你趕緊給我閉嘴啊……”林珠珠的眼睛紅的厲害，因為憋的太厲害，身體都開始顫抖了。
就是不敢讓眼淚落下來。
可能是她太沒有意思了，歐陽綿綿抱著自己的自己的樹葉就回家了。
剛剛關上門，就見姥姥提著垃圾往外走，她趕緊迎了上去：“姥姥身體不好，不是不讓你收拾垃圾的嗎？給我吧，我去扔了……”姥姥第一次拒絕了歐陽綿綿，慈祥的摸了摸她的腦袋：“我沒事，你妹妹應該快到了，我去接她一下，順便把垃圾給扔了……”歐陽綿綿的眼皮跳了跳：“姥姥，你說妹妹？什麼妹妹？我爸爸媽媽也沒有給我給我生妹妹呀？”
姥姥捏了捏她的臉頰：“是你小姨家的妹妹，比你小了一個月，哎呀，珠珠呀，都到了呀?站在這裡做什麼？怎麼不回家呢？”
姥姥一開門就看到站在門口流眼淚的林珠珠，立刻就走了過去，捧著林珠珠的臉看了又看：“果然是像你媽媽的，是個小美女，走吧，跟姥姥回家……”也許是姥姥對林珠珠的太溫柔，又或者是林珠珠確實有點讓人厭煩，歐陽綿綿一直站在院子裡不說話，也是第一次，姥姥拉著林珠珠從她身邊經過的時候沒有拉上她。
歐陽綿綿心裡委屈，就像是給人搶走了心愛的玩具一樣，懷裡的樹葉撒了一地都不知道心疼。
她委屈巴巴的跟著跟著姥姥進了房間，發現姥姥竟然讓林珠珠跟她住一個房間。
歐陽綿綿原地爆炸：“姥姥，這是我的房間，我一個人的房間，我不要跟這個喪氣鬼住在一起.”
姥姥嘆氣：“綿綿，你是姐姐，要讓著妹妹知道嗎？”
就是這句話，像是魔咒一樣，從那天開始，每時每刻都縈繞著歐陽綿綿。
吃飯的時候只剩下一個雞蛋了，姥姥會說：“綿綿呀，你是姐姐，這個雞蛋就讓妹妹吃了……”分零食的時候，如果是單數，最後一個多出來的永遠都是林珠珠的。
就連衣服都是，姥姥總是跟她說：“綿綿呀，你看你都這麼多漂亮衣服了，可是妹妹什麼都沒有，姥姥就是她買了一兩件，你是姐姐，要懂事知道嗎？”
終於有一天，歐陽綿綿爆炸了，她偷偷的剪碎了林珠珠的新裙子。
林珠珠這個平日裡不怎麼說話的喪氣鬼竟然忍了好幾個星期，等到綿綿的父母來看她的時候，林珠珠抱著衣服在房間裡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那一次，歐陽綿綿被自己的父母混合揍了揍了一頓，然後還逼著她從那個有陽光的大房間搬出來，搬到了對面常年不見陽光的小黑屋。
樑子就是這麼結下來的的。
因為歐陽綿綿一直在姥姥家上學，她的同學和朋友就很多，歐陽綿綿就聯合所有的同學和朋友孤立林珠珠。
沒想到林珠珠竟然一點也不在意，她平日裡都是獨來獨往的，學習成績倒是一路往前。
歐陽綿綿有點洩氣，於是她就開始時不時的欺負一下林珠珠，最初是輕微的，偶爾的，時間長了，幾乎每一天她就要堵著林珠珠揍一頓。
一開始林珠珠會跟姥姥告狀，會跟老師說，後來，說的次數多了，發現歐陽綿綿不會改正，反倒是變本加厲了。
林珠珠就不再跟任何人說了，她一個人在房間裡鍛鍊身體，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也許是次年的春天，也許是第三年的夏天，反正就是好長時間之後，林珠珠忽然跟變了一個人一樣。
那一次她跟歐陽綿綿打了一個小時，驚動了老師，姥姥，甚至是警察，歐陽綿綿的胳膊折了，林珠珠的腿斷了。
姥姥一直哭一直哭，說兩個人是冤家。
也是那一次，歐陽綿綿第一次見到了傳說中的小姨，跟林珠珠比起來，小姨溫柔漂亮多了，她坐在歐陽綿綿床邊跟她說話：“綿綿，還沒見過小姨是不是？都是小姨的錯，這麼多年都沒有時間來看看你，原諒小姨好不好？”
那麼溫柔的小姨，讓歐陽綿綿有點不好意思了，她低著頭不說話。
小姨就拉她的手。
可是，小姨的手觸碰到歐陽綿綿的時候，她嚇了一跳，那是怎樣冰涼的手呀，大熱天的，小姨像是剛從冰窖裡出來一樣，手冷的嚇人。
歐陽綿綿皺著眉頭看她：“你的手為什麼這麼冷？”
小姨苦笑：“因為小姨病了，時間不多了，綿綿，阿姨知道珠珠是個不聽話的孩子，可是小姨時間真的不多了，沒有時間照顧她了，能不能拜託你幫我照顧她一下？”
就是這麼溫柔的人，讓歐陽綿綿瞬間就心軟了，她紅著眼睛點頭：“小姨，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照顧好林珠珠的，再也不會讓人欺負她了……”小姨笑的好看又悽美。
那天小姨跟小姨夫只呆了一個小時，林珠珠的傷口都沒有處理好，他們就走了。
那也是歐陽綿綿這輩子唯一一次見小姨。
三天以後，姥姥抱著小姨的照片哭的幾乎昏厥。
林珠珠還是那個死樣子，不坑不哈的站在一邊，歐陽綿綿看不過去，抬手在她腦袋上打了一一巴掌：“你腦子是不是有病？你媽媽都死了，你都不帶難過的嗎？”
林珠珠抬眸看歐陽綿綿，她的眼珠漆黑漆黑的，但是沒有一點感情，只聽她冷冷的說了一句：“歐陽綿綿，以後不要打我的腦袋了……”說完她就回了房間，剩下歐陽綿綿站在原地發愣。
後來姥姥哭的累了就睡著了，歐陽綿綿小心翼翼的從她懷裡把小姨的照片給拿了下來。
在房間裡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合適的地方安置，最後決定放到林珠珠的房間，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她媽媽。
可是，當歐陽綿綿抱著照片站在林珠珠門口的時候，忽然聽到她在哭，低聲的啜泣，很壓抑，哭的歐陽綿綿心尖顫抖，忍不住都要哭了。
那天，她在心裡發誓，以後一定要對林珠珠好。
可以，她發現她越是對林珠珠好，林珠珠也是消沉，那年冬天，歐陽綿綿不止一次看到林珠珠一個人站在學校天台的護欄上走來走去。
像是幽魂，歐陽綿綿都快嚇死了，姥姥的身體也不怎麼好，她不敢說，就每天都盯著林珠珠，一刻鐘也不肯放鬆。
不過還是出事了，一個週三，歐陽綿綿晚上拉肚子，早上沒有爬起來，等她頭重腳輕的跑到學校的時候，正好跟拉著林珠珠的救護車擦肩而過。
所有人都同情的看著歐陽綿綿：“你妹妹跳樓了……”肚子也不知道疼了，歐陽綿綿不知道那天的自己走了多遠的路，就知道她從天亮走到了天黑才走到林珠珠住院的地方。
看著跟死人一樣沒有生氣的林珠珠，歐陽綿綿徹底失控了，她用手捶打林珠珠的腦袋：“你說你是不是有病？林珠珠，你說你是不是有病？沒事跳什麼樓?你媽媽死了，你是不是也想讓姥姥死了？”
在歐陽綿綿一聲有一聲的控訴聲中，林珠珠終於有了反應，她哭了，哭的很大聲，屋頂都快要被她給掀翻了。
歐陽綿綿先是嚇了一跳，後來乾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陪著林珠珠哭。
倆人哭的驚天動地的，醫生護士都手足無措，最後還嚇唬她們：“你們若是再哭，我就把你們全部都扔到雪地裡頭去……”不過什麼用都沒有，最後還是姥姥來了才穩定了她們倆的情緒。
林珠珠從樓上摔下來，沒有太嚴重的問題，住了三天醫院就回家了。
那三天，歐陽綿綿覺著心裡感概，再也沒有去醫院看過林珠珠。
林珠珠出院回家那天她也躲了起來，不過躲出去之前，先把林珠珠的房間給收拾好了，姥姥也一個勁的感慨:“哎喲喲，終於是長大了呀……”歐陽綿綿不好意思跟林珠珠見面，那天玩到很晚還沒回家，然後林珠珠竟然來找她了。
在空無一人的街上，林珠珠指著她的鼻子罵：“歐陽綿綿，你是不是有病？你是個女孩子你知道嗎？這麼晚都不回家，就不擔心遇到壞人把你給欺負了？”
歐陽綿綿愣了一下，立刻開始反駁:“小丫頭片子，我的事情哪裡就需要你管了？再說，你不也是一個人出來的嗎？咱倆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了……”林珠珠舔了舔嘴唇，黑著臉沒說話，然後一前一後的就回了家。
就在姥姥感慨她們倆終於長大了的時候，歐陽綿綿跟林珠珠又開始掐架了。
不知道為什麼，歐陽綿綿總是覺著林珠珠生氣的時候才像是一個人，平日裡無聲無息的就跟一個幽靈一樣。
於是歐陽綿綿開始搶林珠珠的雞蛋，衣服，鞋子，甚至開始跟她攀比成績。
林珠珠慢慢的就開始反抗了，姥姥一開始覺著頭大，後來乾脆就不管了，只要倆人打架，她就把門鎖上去麻將。
日子不痛不癢的過著，歐陽綿綿在十六歲這一年忽然就喜歡了一個男孩子。
那男孩子高大，白淨，讓所有的女孩子為他瘋狂，歐陽綿綿也是其中一個，不過這所有的女孩子不包括林珠珠，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打量了男孩子之後，不痛不癢的跟歐陽綿綿說：“你最好離他遠一點，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渣男……”歐陽綿綿不相信呀，她覺著林珠珠就是為了打擊她。
整日的也不跟林珠珠吵架了，費盡心思收拾自己，每天跟花蝴蝶一樣圍著那個男孩子轉悠。
林珠珠打擊了她很多次之後，忽然就不說話了。
16歲那年的夏天，天很晚了，林珠珠又在巷子口等著罵歐陽綿綿，然後她就看到了送歐陽綿綿回來的男孩子。
林珠珠指著男孩子的鼻子就罵：“離她遠一點……”男孩子眯著眼睛問歐陽綿綿：“這喪氣鬼是你什麼人呀？我聽別人說她是你妹妹？”
歐陽綿綿竟然擺手否認了：“不是，她不是我妹妹，她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聽了這話的林珠珠，眼裡的那盞燈火忽然就熄滅了，她什麼話都沒說，扭頭走掉了，回到家的歐陽綿綿想要給林珠珠道歉來著，可是林珠珠竟然一句話都不跟她說。
剛剛陷入愛情的歐陽綿綿心情好的不得了，見林珠珠不搭理她，也不生氣，都嘟嘟囔囔的走了。
可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林珠珠為了拆散她跟那個男孩子，竟然會脫光了衣服誘惑他。
歐陽綿綿跟男孩子約會被放了鴿子，回家的時候正好撞見沒有穿衣服的林珠珠和自己的男朋友抱在一起。
歐陽綿綿的直接就爆炸了，不管不顧的就朝倆人打了過去，男孩子跑了，林珠珠沒有反抗。
第二天那個男孩子就跟歐陽綿綿提了分手，他說：“我發現我喜歡上你妹妹了，歐陽綿綿，你性格太霸道了，根本就不適合做我女朋友，我喜歡溫柔一點的女孩子，再說她為了跟我在一起，清白都不要了，我總得彌補她對不對？”
歐陽綿綿紅著眼睛把男孩子揍了一頓，氣哄哄的回家要跟林珠珠打一架的時候，發現林珠珠的房間竟然空了，只有一封信放在桌子上，林珠珠給她寫信說：“我走了，父親來接我了，還有，我不喜歡那個男孩子，是他自己從趁我洗澡的時候從窗戶跳進來的，歐陽綿綿，他就是個渣男，配不上你的……”歐陽綿綿憤怒的撕碎了那封信，16歲的她失戀了，一時間不知道是該相信林珠珠還是該相信那個男孩子。
但是男孩子跟林珠珠抱在一起的畫面，讓她怎麼都無法釋懷，於是，初戀無疾而終，歐陽綿綿難過了好長時間，過了幾個月之後，就跟著父親和母親來了京城。
再然後，過去的日子慢慢的就變成了回憶，有時候半夜睡不著的時候，她會反覆思考，到底那段日子是真的還是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