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家。”

米凱爾又以儘量溫柔的語氣重複了一遍,但芽衣依舊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沒有一絲一毫的動作。

見狀,米凱爾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終於注意到了她全身掛著的飯菜。

他嘴唇顫了顫,而後單膝跪地,輕輕地將那些贓物從芽衣的長髮與絨線衫上撣下。

等做完這些,他又捧起芽衣的手,擠出一個看不上有多真誠的微笑,輕聲說道:

“芽衣,我們回家。”

芽衣的身體晃了晃,原本僵硬的四肢逐漸軟了下來。

米凱爾握著她的手緊了緊,隨即站起身,稍稍用力,芽衣便一步一步被他牽著走動了起來。

“芽衣……”

當兩人走過琪亞娜身邊時,她忽然抬起手,像是要挽留,卻不料米凱爾直接把她的手也抓了過去,兩個女孩就在如此詭異的氣氛中被米凱爾半拖半拽著離開了教室。

直到被走廊上的寒風一吹,琪亞娜才緩過神來,開始不由自主地打量起米凱爾——拋去有些過長的頭髮不說,光看側臉,其實也沒比這學校裡的男生年長多少嘛。

可是,又總覺得有哪裡完全不一樣……等等,他又是芽衣的什麼人?是親戚,還是兄長?

琪亞娜搞不清楚,便想要轉頭直接問芽衣,但後者即使離開了教室,也依舊低著頭,完全不像有心思開口說話的樣子,於是琪亞娜也不知道該不該開口了。

忽然,她又聽見了樓道中傳來的腳步聲,不同於高跟鞋清脆的“踢踏”聲,來人的腳步十分沉悶,一聽便知是男性。

而且,說起來或許有人不信,但琪亞娜確實從那腳步聲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機械與古板,她渾身打了個哆嗦,來人的身份也就不用瞎猜了。

很快,米凱爾拉著兩個女孩在樓梯口遇到了面無表情的葛木老師。

兩人停下腳步,相顧無言,反倒是米凱爾身後的琪亞娜深吸了一口氣,總感覺下一刻兩人間就會爆發衝突似的。

這種事情當然不會發生,在短暫的對峙後,葛木遞給米凱爾一張紙條,緩緩開口:

“這是雷電芽衣的假條。”

米凱爾無聲地接過,又扯了扯身後的琪亞娜理所當然地說道:

“現在又多了一個,記得幫她也補辦一下手續。”

葛木沒有說話,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不過他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得到了肯定的回應,米凱爾也不願浪費時間,直接拉著芽衣和琪亞娜下樓了。

一直到走出教學樓,琪亞娜才斟酌著開口:

“你……”

她實在不知道怎麼稱呼米凱爾,只能用“你”這個明確又模湖的稱謂了。

“你認識葛木老師?”

米凱爾的腳步頓了頓,而後微微搖頭。

“不認識,只是正好碰到,所以讓他幫忙請個假而已。”

“哦。”

琪亞娜並沒有多想,她倒是更好奇這個傢伙為什麼要把自己一道帶走。她確定自己並不認識這個傢伙,可無所謂啦,一來她放心不下芽衣,二來,可以光明正大逃課的機會,不逃白不逃。

可她不知道的是,直到他們走出校門,葛木依然傻傻地站在原地,直到確定他們徹底離開學校,他才轉身,走上教學樓的天台。

在這裡,他也不需要再掩飾什麼,構成他臉上面板的奈米機器人如同加熱後的橡膠一般熔化,露出冷冰冰的金屬頭顱,以及那一隻猩紅的眼球。

“幫我轉接博士……啊,可惜手邊沒有傘。”

他像是在自言自語,也確實是在自言自語。

過了有一會兒,他再次開口:

“不,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兩位適格體狀態均正常,只是……只是,我剛才好像見到了尊……米凱爾。”

…………

黑色的轎車停在了一家看似平平無奇的拉麵店門口,琪亞娜瞥了一眼,只見確實是一家再普通不過的拉麵店,而芽衣後知後覺地抬起頭,當她看清周圍的街道,神色一下子變得無比複雜。

就在這時,身旁的車門被人開啟了。

“知道你們都沒吃午飯,嗯,正好把昨晚那頓補上吧。”

米凱爾一邊故作輕鬆地說著,一邊向芽衣遞出了手。

芽衣怔怔地看著面前的這隻手,她直到此時才發現,那手掌上滿是泛黃的老繭與疤痕,醜陋到嚇人。

可她還是輕輕將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走進昨晚想來卻沒來成的拉麵店,芽衣的神經突然傳來針扎般的疼痛。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街道,只是隔了大半天工夫,心緒就完全不同了。

如今再聞著拉麵的香味,她卻提不起半點食慾。

倒是一旁的琪亞娜頗有些躍躍欲試的模樣,只不過她還沒搞清楚現在的狀況,身上也沒帶錢,她看了看米凱爾,最後還是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你們都不說話?”

米凱爾勉強笑了笑,那拉麵店老闆倒是認出了他,正如老闆昨晚所說,每天來這裡的客人就這麼點,還都是熟人,但凡出現一個新面孔,他都會記憶猶新。

他本還想打個招呼,不過似乎也是察覺到了幾人之間不是尷尬勝似尷尬的氣氛,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開口說話。

最後,還是米凱爾簡單粗暴地替另外兩人做出了決定:

“三碗豚骨叉燒拉麵,麻煩快一點。”

“哦,好,好的。”

米凱爾拉著兩人隨便找了張桌子坐下,只不過三人之間也都算不上很熟悉,再加上今天一下子發生了太多的事,三人一時間竟無話可說。

從千羽學院趕到這裡已經過了飯點,拉麵店裡一個客人也沒有,他們才剛坐下沒多久,老闆就把三碗拉麵端了過來。

三碗拉麵、三個人,不用想也知道是一人一碗了,琪亞娜不自覺地瞟了眼另外兩碗麵,她一向無所顧忌,可她先前從同學那裡聽說了今天ME社發生的事情,也知道這件事對芽衣的打擊巨大,她有些害怕自己的行為讓芽衣產生誤解,於是只好悶頭吃起自己的面來。

熟料在她對面的米凱爾只是低頭聞了聞,又緩緩搖頭:

“沒想到,這玩意的味道居然也是一點沒變啊……”

他輕聲說著琪亞娜聽不懂的話,卻把自己的那碗麵推到了琪亞娜面前。

“這……”

“我吃不慣。”

米凱爾沒多解釋什麼。

琪亞娜有些不好意思,她有心想要道個謝,可當撞上米凱爾深邃又無力的眼神後,那簡簡單單地一個“謝謝”和麵條一起堵在了喉嚨口,上不了又下不去。

但最為古怪,又並不讓人覺得意外的是芽衣——她壓根沒有動一下快子,只是用湯勺不斷舀起渾濁的骨湯,再緩緩淋到麵條上,如此機械式地迴圈往復,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動作,也不發出任何聲音。

“芽衣……”

琪亞娜光速將兩碗麵連同湯一起搜刮進了肚子裡,她看了看油光鋥亮的碗底,又看了看只是不斷、不斷重複著這個動作的芽衣,她默默咬著下唇,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

她又瞥了眼米凱爾,這個男人端正地坐直了身體,可他似乎並不關注芽衣,只是一個人閉著眼睛不知道想些什麼。

“芽衣……”

琪亞娜又喚了一聲,芽衣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但很快又繼續重複起來。

琪亞娜深吸了一口氣,外面的雨早就停了,空氣明明很清新,可她就是覺得有什麼東西縈繞在她身邊,讓她每一次呼吸都只能吸進去半口,於是越來越多的氣被悶在胸口,再多過一會兒,怕是她就要炸開了。

好在到了這個份上,米凱爾終於捨得開口了:

“芽衣,你還吃嗎?”

芽衣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將湯勺放回了碗裡。

米凱爾也沒有多說,而是果斷地把芽衣那碗麵推到了琪亞娜面前。

於是,琪亞娜一開始垂涎的東西終究還是落到了她肚子裡,只是她完全感受不到開心和滿足,只有吃撐了的痛苦與心中揮之不去的鬱悶。

三人之間又陷入了沉默,就連拉麵店的老闆都感覺到了氣氛不對,幹起活來頗有幾分小心翼翼的味道。

琪亞娜喝乾最後一口湯,輕輕將碗放回了桌面上,她又拿起桌邊的餐巾紙擦了擦嘴,而後目不轉睛地盯著米凱爾。

“看我做什麼?”

米凱爾納罕地問了句,隨即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輕輕拍了拍芽衣的肩膀,依舊溫柔地說道:

“走吧,這次是真的回家了。”

可芽衣一動不動。

米凱爾咬起下唇,等著她開口。

“我父親……怎麼樣了?”

米凱爾勐吸了一口氣,最終還是沒有選擇說謊:

“我今早去ME社大樓,沒見到你父親,只見到了小松,不過看你父親的行動,大概是想自己一個人把經濟詐騙的罪扛下來,不連累整個ME社。”

芽衣的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聲音也再也無法控制:

“所以,父親他真的……真的騙了人家的錢,是麼?”

“不,不是。”或許米凱爾應該繼續說實話,但他並沒有這麼做,而是刻意選擇了模湖化處理:

“我不知道。我連你父親的面都沒見到,況且,到了現在,真相是怎樣的真的還重要嗎?”

“砰!”

“當然重要了!”

出乎芽衣預料,但又並不讓米凱爾意外的是,方才勐地一拍桌子出聲的人是與這件事毫不相關的琪亞娜。

見兩個姑且能算作當事人的傢伙直勾勾地望向自己,琪亞娜心裡有些發毛,生怕說錯話刺激到芽衣,但這一抹憂慮還未從腦子裡過出去,她就已經先一步開口了:

“怎麼不重要!要是叔叔是被冤枉的,那我們就應該努力還他一個清白啊!”

米凱爾眨了眨眼睛,看上去有些無辜,直到他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

“如果能證明自己是被冤枉的,龍馬先生為什麼自己不給自己證明清白呢?”

琪亞娜覺得面前的男人是在詭辯,仔細一想,他好像確實就是在詭辯。

“那……那……”

她臉色憋得漲紅,好不容易抓住了米凱爾話裡的破綻,隨即回敬道:

“人家都陷害龍馬先生了,怎麼可能讓他自證清白?肯定要大家堅持不懈收集證據,最後為龍馬先生翻桉才對啊!”

琪亞娜其實並不瞭解雷電龍馬,她只認識芽衣,不過,就簡短地接觸下來,她覺得芽衣這麼好的女孩絕對不會有一個詐騙犯父親才對,更何況就算事實果真如此,此時也不應該這麼直白地說出來吧……

但米凱爾像是根本不顧及芽衣的感受似的,還在大聲地反駁著琪亞娜的話:

“哦?然後呢?收集證據翻桉要多久?一年?三年?五年?十年?還是二十年?就算龍馬先生是被陷害的,在徹底翻桉之前,芽衣今天遭受的欺負還是會天天上演。從這個角度上來說,龍馬先生到底是不是被陷害的,對於芽衣而言沒有任何影響!”

琪亞娜一時間無話可說。芽衣雙手抓住了絨線衫,用力絞著、扯著,卻不發出一點聲音。

米凱爾嘆了口氣,輕輕敲了敲桌子,又輕輕揉了揉芽衣的腦袋。

“我知道我話說的可能有點重,但是……與其讓你一次又一次地經受打擊,不如一開始趁著這個機會把最壞的情況直接告訴你,讓你有心理預期,那之後再面對的話,應該會不那麼難受吧。”

芽衣被這種突如其來的溫柔動作打了個措手不及,她神色複雜地瞥了米凱爾一眼,就要脫離他的掌控,可聽到他的話後,又鬼使神差地安靜下來。

米凱爾說的也對,這都是早晚要面對的東西,無法逃避,與其明天一早懷抱著事情會不會有好轉的心思回到學校,然後再次被打擊,倒不如一次性把壞訊息聽個夠,反正在經歷了先前的事情之後,這些好像也不算什麼了。

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米凱爾的手撫摸她頭頂的感覺,並不讓人討厭。那種粗糙又溫暖的感覺,一時間竟讓她誤以為坐在身邊的是父親……

但很快,米凱爾就收回了手,芽衣的夢境也就此破碎,她重新埋起頭,似乎打定主意要和整個世界隔絕。

琪亞娜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好像有什麼一開始就存在於她心中的疑惑,只不過先前一直被忽略了……

啊!是……

琪亞娜雙手一拍桌子,趁勢站了起來,大聲質問著:

“啊啊啊!

我終於想起來了!你到底是芽衣的什麼人啊!

!”

米凱爾隨意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在反問:“你怎麼到現在才問?”

不過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伸出食指在琪亞娜頭頂一按,輕鬆又詭異地將她按回了座位上。

“我……”

他剛說出第一個字就閉上了嘴,話在嘴裡打了個轉,出來就變成了: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們先回車上。”

他假裝伸手去摸兜裡的鑰匙,拉麵店外的轎車“滴”的響了一聲,內側的後座門自行開啟了。

琪亞娜猶豫了一下站了起來,芽衣本沒有任何動作,米凱爾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她這才一言不發站起身,而後迅速走出拉麵店,飛快地竄回了車上。

那速度快到琪亞娜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只有米凱爾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他大概明白芽衣的想法——她只是,害怕被人認出來。

“快去車上陪著她吧,我來付賬。”

米凱爾催了一聲,琪亞娜如夢初醒般地追了上去。

然後,他才氣定神閒地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向拉麵店的老闆。

這時候也沒有別的客人,那中年老闆就捧著手機坐在櫃檯後,米凱爾走到他面前敲了敲臺子,他竟嚇得直接從座位上跳了起來。而後不著痕跡地把手機塞到了屁股後面的褲子口袋裡。

“客人,您……”

兩人只對視了那麼一瞬,老闆的眼神逐漸變得迷茫,然後一頭暈倒在地上。

米凱爾揮了揮手,老闆的手機出現在他手中,他先是確認了一番,方才這個手機發出的所有訊息都被侵蝕權能攔截,把那些不該有的全部刪去。最後在櫃檯上留下三份拉麵的錢和手機,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到了車上。

“喂!你這個傢伙,現在可以回答剛才的問題了吧!”

其實琪亞娜還有更直接的選擇,她可以直接詢問芽衣,但或許是知道就算問了芽衣也不會開口,所以她一直在等米凱爾。

但米凱爾似乎也不想再多說話,直接從副駕駛前的抽屜裡拿出一份檔案,遞給了琪亞娜,嘴裡還說著:

“看完了給芽衣看。”

“這是……什麼?”

琪亞娜滿心好奇地接過,而芽衣只以為是先前的勞務合同,並沒有在意……直到琪亞娜驚叫起來:

“收養協議書???”

她往下一掃,果然看到了雷電龍馬、雷電芽衣,還有一個叫“米凱爾”的名字。

她再想仔細檢視時,檔案已經被芽衣搶了過去。

米凱爾轉過頭,幽幽地開口:

“協議是八年前就簽好的,對不起,芽衣,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也是你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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