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來這邊,夏娃,快來看這個旋轉木馬!”

女孩環視了一下四周,還在猶豫著呢,手上便傳來一股巨力,整個人被不由分說地拉了過去。

“等……等等呀MAMA,這,這個……”

“啊?這個是旋轉木馬啊?怎麼……啊對,你們這個時代,應該還沒有這種東西吧?怎麼樣,可愛吧?很適合女孩子吧?”

“呃呃……這個……”

倒不是這個問題……夏娃的眼角微微抽搐著。現實裡她雖然沒見過也沒騎過這什麼旋轉木馬,但她騎過真馬啊……在這種前提下再來看這個木馬,鮮豔紛繁的色彩造型確實很不錯,但多少有點……幼稚了。

可她身旁的少女顯然不是這麼想的,她趁著夏娃不注意,從身後抱起夏娃,迅速放到了木馬上,她自己則一躍跨上了另一匹。而後,搶在夏娃反應過來前打了個響指,稚嫩的兒歌聲響起,木馬也開始了緩慢的旋轉。

“唉……”

遠處的城堡頂端,米凱爾撐住額頭,輕聲一嘆。

“真好啊。旋轉木馬這種東西對於夏娃來說還是太幼稚了,不過對愛莉倒是剛剛好。”

另一個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帶著一絲絲羨慕。

“……你要是願意,也可以帶亞當來玩。”

“那還是算了吧。”

梅一手推著眼鏡,緩緩搖頭。

“聽愛莉說,你幾乎從不在亞當面前出現,倒是和夏娃關係不錯?”

“這倒是……亞當這孩子和他父親實在太像了,我不知道……我還是不知道究竟該怎樣當好一位母親。而夏娃嘛……畢竟是我未來的兒媳,當然要多交流交流了。”

“和孩子相處麼?”

米凱爾端著下巴,眼珠在眼眶中繞了一圈。

“這麼說的話,我也不適合和孩子相處。愛莉倒是能和他們兩個打成一片,可這種方式,我實在是……”

“別看我,我也學不來。”

“咳咳咳!”

米凱爾邊咳嗽邊笑了笑,確實,像愛莉那種相處方式,若是換在其他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會顯得刻意且做作,唯有她,即使有時候會顯得太過於親暱,卻又不至於讓人生厭。

“說到底,這還是因為……我們在他們的童年裡缺失了。他們都已經快成年了才來到樂土,看著表面年紀和他們差不多的我們……設身處地地想一想,若是換作我是亞當,恐怕也很難把這個叫梅的女孩看作是自己的母親吧。”

“但是……我記得,我給你和愛莉留下了一副克隆身軀,你們如果要離開樂土短暫地前往現實世界,其實也不是做不到吧?”

“是啊,但愛莉一次都沒有出去過,我也不知道自己該出去做些什麼。其實就待在這裡也挺好,五萬年前求之不得的一切,平靜而普通的生活,這裡全部都有。只能說,不愧是愛莉希雅口中的樂園,比烏托邦還要理想,卻又是真正存在的世界。”

“但是,這樣的生活過久了,也會很無趣吧?”

“我說了,這樣的生活,就是五萬年前我們為之戰鬥的一切。既然它已經以這種方式實現,我自然不能要求更多。不過你所說的無趣……或許吧,不過也有可能是我習慣了樂土的生活,相比起一成不變帶來的無趣,更加害怕外界的未知,也說不定呢?”

梅的輕笑聲被軟軟的風送到了米凱爾耳中,他雙眼向一旁斜了斜,眼皮眨了兩下,隨即耷拉下來。

“害怕未知?這可不像是你會說出來的話。”

“呃?”

梅先是愣了愣,而後笑著反問道:

“那你覺得,我應該說出什麼樣的話呢?”

不等米凱爾回答,她就接著說了下去:

“米凱爾,你終究還是把我,把我們當作你記憶中的英雄看待了吧。但是,拋去你主觀施予我的光環,我其實也就是個生命停止在二十多歲的女孩罷了。正常人該有的痛苦、煩惱、膽怯、懦弱,我自然也有。即使是一個真正的英雄,也必然少不了這樣的陰暗面,又或者說,正是因為一個人會痛苦會膽怯會懦弱,但他仍選擇勇敢地去面對一切,我們才稱其為英雄。當然,我算不得。”

米凱爾撥動著房頂的磚瓦,既不肯定,也不反駁。過了好久,他突然開口轉移了話題:

“所以……不是我說,梅,亞當不會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吧?”

“我並沒有告訴他。不過也沒什麼關係,他多少也能猜得到。就算猜不到,在往世樂土探索了這麼久,也該看到一些屬於我們那個年代的記憶了。”

米凱爾沉默了。他坐到了房樑上,靜靜看著由愛莉的想象構造出的粉色雲朵,不發一言。

“怎麼?好不容易來一次樂土,不去陪陪你女兒嗎?”

米凱爾依舊不回話,他眼都不眨地盯著不遠處緩緩旋轉的木馬,悠揚的兒歌旋律在這座樂園中不斷迴響,但他漸漸聽不清,也沒有分辨的慾望了。

“果然,你和五萬年前,也沒有多少變化呢。”

梅扶著樓頂的尖塔,向著米凱爾的後腦勺揮了揮手:

“那,我回去休息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建議你還是和夏娃見一面好了。那孩子和你性格挺像的,況且……今天是她的生日呢。”

“……”

“啊,沒錯,和那件事是同一天。米凱爾,我和愛莉的時間已經停止在了五萬年前。而你和夏娃還要繼續前進,她要繼續前進幾十年,你則要繼續前進數千年……你們的路還很長,留下一些……難忘的、美好的回憶,或許能幫助你們更輕鬆地面對未來的一切吧。”

“譁——啪!”

米凱爾的手一抖,他記得自己撥弄磚瓦的手在那時抖了一下,於是瓦片順著屋頂的斜坡滾落,在覆蓋著陰影的磚石地面上摔了個粉碎。

“呵……”

儘管這是一聲悠長的嘆息,然而四周並沒有聲音迴盪,只有一團白汽在漆黑的背景下抱成一團,緩緩飄起,格外顯眼。

“真是可笑啊,米凱爾,你居然也會陷在一段五千年前的回憶裡……欸,五千年前,而不是五萬年前。”

他自嘲地笑了笑,但那聲音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人能聽到。

他用力抬起頭,他曾經也無數次發出過疑問,這裡明明是月球背面,可為何一抬頭,便能看到灰濛濛的地球呢。

但現在再回頭看,那種疑問並非是出於真正的求知慾,而僅僅是一種因為常理被顛覆帶來的新鮮感。這已經是他不知道第多少次身處此處仰望地球了,他心中再也不會發出那個疑問了。

因為他早已習慣,習慣到懶得做出那樣無意義的思考。

“呵……呵……呵欠——”

他沉睡了許久,倦意再次返上,他想要打個呵欠,可收穫的卻只有極致的刺痛感。

“凱文,下手真重啊……”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胸口,紅色長槍的雙叉槍頭深深刺入肺腑,隨著胸腹肌肉的蠕動,越來越多的血液順著傷口湧了出來,在慘白的面板上拉出細細的紅線。

“也不知道,當年那一戰到底算是誰贏了啊……真是的,那個傢伙可別在量子之海里泡餿了。”

“唉……以他奇美拉的體質,在量子之海長期存活不是問題,但是,米凱爾……我一直想問你,這樣的傷勢,真的不要緊嗎?”

聽見腦海中響起的聲音,米凱爾下意識地轉了轉頭,卻未在周圍感覺到任何人影。

他又愣了愣,才想起那是普羅米修斯十七號的聲音。

“不用擔心我,我的身體本質上還是……可沒有什麼能殺死我。”

“呵呵,我可沒有擔心某人的義務,按照我個人的親疏立場,我應該更擔心凱文才對。”

“哼,那你當年……不還是照著我的方法做了?”

“那與其它的無關,只是因為梅博士讓我聽你的而已。”

米凱爾咂了咂嘴,不再自討沒趣。

“所以,我昏睡了多久?地球上的崩壞還沒正式開始吧……”

“呵,五百多年。但是很抱歉,目前地球上已經出現過一個律者了。由於先前一直叫不醒你,我便擅作主張,按照二號方案執行了。”

米凱爾在十字架上艱難地歪了歪腦袋,“哦,看來我醒的不是時候?”

“不,你醒的正是時候。不管是哪一種方案,第二次崩壞和第三次崩壞都是重中之重,而很不巧,我不久前才按照計劃忽悠了一個女孩,她大概要不了多久就會到這裡來。”

“啊……那還真巧呢,同樣是無聊的時間,夢裡可比現實有趣得多。十七號,我再睡會兒,等那孩子來了,記得喊我。”

“你——呵呵……”

十七號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便見有粉色的羽毛緩緩落下——米凱爾居然用識之權能強制自己進入了睡眠之中。

不過,睡著了也好……如果說,對於曾經的英桀,以及逐火之蛾的倖存者來說,他們可以在樂土求得他們曾經為之奮戰、甚至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一切。

那對於這個男人來說,這個世界上早已不存在他想要的東西,換句話說,他追求的,是這個世界上不存在——既不存在於過去,也不存在於未來,更不可能存在於現在,並且也根本不應該存在的東西。

繼續停留在這裡、繼續停留在這裡……也不過是感受著,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巨大痛楚罷了。

那麼,也只有在夢裡,也只有在將一切痛苦人為刪去,只留下殘缺的美好片段的夢裡,他才能短暫地得到自己想要的平靜吧。

“米凱爾……你……下次……”

也不知道為何,關於她想要說的那句話,無論如何她就是無法將零散的詞彙拼湊成型。

“切……這個笨蛋,雖然身體還是終焉之繭,但其中的終焉之力……已經不屬於你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死不了呢。真的是,愚蠢的人類啊,何必要做到這一步呢。”

她身為人工智慧的絕對理性,始終無法理解這個男人的選擇。

背棄了自己曾經所相信的一切,背棄了自己曾經所擁有的一切,背棄了自己曾經的所有榮耀,背棄了自己曾經珍惜的信念,到最後甚至連自己的生命都背棄了……不,在以上這些之中,生命或許還是最為廉價的東西。

所以,理解不了才是正常的吧?

…………

“再往前……再往前……看到了!看到神明大人所說的地方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創造者的激動,貝納勒斯用力撲扇了一下翅膀,月表稀鬆的土壤瞬間揚起,將周圍的一切都遮蔽得模湖不清。

可即便如此,西琳也能看到那稀薄的煙塵怎麼也阻擋不了的巨大十字架,以及……

貝納勒斯緩緩降落在焦黑色的荒原之上,與月球別處不同,這裡的土壤堅硬、乾裂,明明此時的月背是黑夜,卻還殘留著極高的溫度,當貝納勒斯的利爪觸及地面,鳥鳥白煙也隨之而起。

“這裡……曾經發生過戰鬥嗎?”

西琳眨了眨眼,成為第二律者還不久的她,本身便處於對崩壞能極度敏感的時間段。當然,想要感受到這裡的崩壞能,其實也根本不需要多敏感,因為……

相比於地球,相比於她親手造成崩壞的地方,相比於她曾經吸收過的崩壞能儲蓄罐……如果說前三者散佈的崩壞能於她而言分別是沙漠中的一滴水、日常生活時的一杯水、可以舒舒服服泡進去洗個澡的一浴缸的水,那麼這裡……

簡直就是要把她這條魚都溺死的海洋。

她情不自禁地大口呼吸起來,儘管在這冰冷又灼熱的月球背面,她根本呼吸不到一絲一毫的空氣。

“吼!”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狀態不對,貝納勒斯低吼了一聲,雖然實際發出的聲音在這幾乎沒有空氣的月背極其低微,可又正好恰到好處地將西琳的注意力拉回,又不至於驚嚇到她。

“嗯嗯,貝拉,你在這裡稍等一會兒,我要親自去覲見神明大人……”

少女伸出手,在貝納勒斯臉部堅硬的骨骼裝甲上撫了撫。貝納勒斯微微揚了幾下脖子,而後順從地將全身趴伏在地上。

“相信我,貝拉。”

少女擠出一個微笑,一個溫暖的微笑:

“我一定會從神明那裡得到力量,然後……”

她不知道貝拉能不能聽見,但她還是輕聲訴說著,直到那因微笑翹起的嘴角越翹越高、越翹越高,最終終於演化成癲狂的笑容:

“然後,把那些奪走我們一切的人,把這個醜陋的世界,把這樣醜陋的人類——統統毀滅掉!”

她轉過身,堅定地點了點頭:

“神明大人,我來了!”

她開始向著深紅色的十字架邁動腳步,一步、兩步、三步……

突然,連大氣都沒有的月表突然颳起了颶風,西琳的身形在風中巍然不動,但無論是眼前,還是身後,都被黃色的沙塵所掩蓋,就連那醒目的巨大紅色十字架都見不到了……等等……黃色!

黃色?

月球上怎麼會有黃色的沙塵呢?

這個疑問在西琳腦海中響起,卻並未被她的注意力捕捉。

儘管看不清前路的情況,但只要朝著正面前進,就一定能抵達神明大人所說的地方吧?

她自信滿滿地向前踏出一步,可隨即面色一變,更為強勁的風暴從正面倒卷而來,將她的身體一點一點向後推著,而當她向一直以來仰仗的,神明賜下的權能祈禱時,卻沒有得到一點回應。

“這一定是神明對我的考驗!沒錯!這一定是神明對我的考驗!”

西琳又咬著牙向前邁了一步,可風勢隨著她的腳步落下再次暴漲,這一下她已經不是被向後推去,而是幾乎要被風撕碎了。

身體沉重不堪,風在她身體上切出無數的傷口,血珠才剛從傷口裡流出,便被風帶著向後飄去。

“現在呼喚貝拉的話……貝拉……”

不行!

“神明大人說過,只有我自己一人抵達那個位置……”

西琳顫抖著,又向前邁了一步。

“冬——”

好像有這麼輕輕的一聲迴盪在整片空間中,西琳只覺得自己的整個身體都被冰冷的晶體束縛住,壓根動彈不得了。

“可惡……但是……但是我一定要……”

“真的還要再前進嗎?”

一個陌生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

“那還用說嗎,當然要!”

“卡——”

有什麼東西開始碎裂了。

“繼續前進的話,可是會很痛苦的。”

“但還有什麼痛能比得上之前遭受的一切呢……”

“卡——卡——”

晶體上的裂紋逐漸擴大,而那個聲音也問出了最後的問題:

“那麼,西琳,你確信你此時此刻的想法是完全正確的嗎?”

“那還用……說嗎!”

西琳竭盡全力大聲喊叫著,迎來的卻是澹澹的一聲:

“或許吧,西琳,距離真正的抉擇還有一段時間……在此之前,你可以獲得你想要的。”

“砰——”

束縛她的一切在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突兀而來的狂風更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等西琳回過神,她就站在那高大的十字架的正下方的巨坑邊上。

十字架一直向上蔓延到目力無法觸及的天空,而在十字架之上,多了一個與十字架一般巨大的人影……

不,準確來說是半個——這個慘白到沒有一點血色的身體從腰部被硬生生鋸斷,血液似乎早已流乾,只有最後一點順著十字架的紋路一滴一滴地滑落。

視線繼續向上,兩根巨大的巖柱將它的雙掌釘在十字架上,這個位置顯然無法承受整個身體的重量,所以在它的胸口,還有一根巨大的紅色長槍,那才是真正將它固定在十字架上的東西。

視線繼續向上,男人的面目卻因為陰影而變得模湖不清了。

神明只是讓她到這裡來,可西琳並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做。

“啊——”

正在此時,男人那隱於陰暗的面孔上突然亮起兩個血紅的光點。

以及一道並不陌生的聲音也在西琳心中響起:

“我的孩子,你終於來了……將長槍拔出,則我的封印會被解除,而你也能得到你求之不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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