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為什麼?”

梅看著經由特殊玻璃包裹,隔絕了大部分放射性崩壞能後,呈現在自己面前的藍灰色核心,有些不解。

“愛莉希雅,既然米凱爾最後選擇了將核心交到你手裡,即使他也確實給出過由我處理這樣的選項,但他真實的心意,你應該不會不理解——這可是連我們都能看得出來的,他希望你繼承這一份力量。”

“繼承這一份力量,繼承理之律者嗎……”

愛莉苦笑了兩聲,旋即臉色稍霽,但她的笑容卻逐漸變得……帶上了一些別的意味。

【律者嗎?米凱爾,你是這個意思嗎?】

【不,不管怎麼說,我既然也是律者,無疑是接過核心的最佳人選,甚至可以藉此洗去我身上律者的嫌疑……但是米凱爾,你讓我如何面對這一份力量……】

愛莉希雅痛苦地閉上了眼:

“我當然也嘗試過和律者核心同步,或者說,我正是從梅比烏斯的實驗室來到你這兒的……怎麼說呢,核心在拒絕了米凱爾的同時,也拒絕了我——13%。誠然,這個同步率比現在的米凱爾高出了許多,但於現在的律者而言,也不過如此。”

“13%?”

梅的神情有些愕然,自然不是吃驚於這個數字太高,而是太低了。

“按照米凱爾自己的說法,核心的同步率受身體與核心的匹配條件,以及核心中米凱爾自己的潛意識兩者所影響。而對於你來說,你的崩壞能適應性無疑是全逐火之蛾最好的,如果不是缺少了一個核心,我都要懷疑你是個律者,所以身體與核心應當是較為匹配的……那同步率低下的原因就只有第二種……但是這怎麼可能呢?”

是啊,怎麼可能呢?

米凱爾的潛意識,怎麼會拒絕愛莉希雅呢?

在梅的認知中,這種事情發生的可能性,簡直比太陽下一秒就超新星爆炸還低。

用不甚恰當的語言來形容,即使宇宙毀滅,她都不相信米凱爾會拒絕愛莉,正如她相信凱文會永遠站在她的身後、擋在她的身前。

“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愛莉眨了眨眼,果斷搖頭:

“不,什麼也沒發生過。”

“……”

梅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是因為希兒?不大可能,那還能因為什麼?

梅的食指微屈,輕輕撓了撓大腿,心中尋思著,等愛莉走了之後,要不要開小號去問問埃爾文,畢竟他可是曾經被評選為逐火之蛾大嘴巴比賽第一名的金牌選手。

“好吧,既然如此,這顆核心我就收下了。”

梅壓下心中的好奇,從愛莉手中接過了那個存放著核心的箱子。

“不過我事先說好,我只是代為保管核心,如果你什麼時候改變心意了,或者他什麼時候改變心意了,隨時來找我就行。”

愛莉自然是點頭應答,“話說,梅,你自己就不嘗試一下嗎?”

“唔?”

梅指了指自己,“我?還是算了吧。你也看到了,我的身體崩壞能適應性與普通人無異,就連線觸一顆失活的核心,都需要特殊裝置來保護……我要是現在抽調這層特質玻璃,說不定直接就當場變成死士啦!”

“可是,不嘗試一下怎麼知道呢?”

愛莉一隻手撐著臉頰,另一隻手伸出,倒像是真的想要抽掉那層玻璃,梅連忙拍開了她的手,當然,她也只是開個玩笑啦。

兩人默契地沒有多提米凱爾的話題,畢竟,能不能從一連串的打擊中走出來,最後還是要靠他自己的意志,所謂外力的輔助,也只不過一時之效,且極不靠譜。

而在關於米凱爾能否走出來這一點上,梅似乎格外有信心呢——愛莉希雅心中暗道。

因為有信心,所以她才會以這種不大在乎的態度面對愛莉。

也是因為有信心,她才會刻意提到:“或者他什麼時候改變心意了,隨時來找我就行。”

這和愛莉希雅從梅比烏斯那裡得到的回應,可是截然相反呢。

“很吃驚是嗎?”

梅似乎早已料想到這種結果。

她開啟桌邊擺放的一個盒子,那是今天早上凱文送過來的甜點。她取出其中一個馬卡龍,指尖還能感受到一絲冰鎮的涼意。

“梅比烏斯在研究一個人的性格的時候,總是喜歡採用二層結構法,即把一個人的性格拆分為表層性格與裡層性格,就好像這個馬卡龍,被簡單分為了外層和內層,但真的是這樣嗎?”

愛莉從她手中接過馬卡龍,一口吞下,什麼層次感都沒感到。

梅輕笑了兩聲,又從盒子裡拿出一個,愛莉連忙伸長脖子,梅卻已先一步把那盒子蓋上了。

“事實上,心理學家無不喜歡把人類的意識分為三層,比如著名的【本我、自我、超我】。當然,我們要說的不是這個,而是——”

她用一把精緻的小刀將馬卡龍破成了兩半,於是那橫截面也一覽無餘地展現在愛莉希雅面前。

“你看這顆馬卡龍,它實際上也是三層組成的:最外層的脆殼、中層的杏仁餅,還有最內層的餡料。或者我換一種比喻:雞蛋。雞蛋不也是由蛋殼、蛋白、蛋黃,三層組成的嗎?”

“喂!梅,你不要欺負我不懂生物學,雞蛋殼與蛋白之間明明還有一層半透膜才對!”

“嗯哼?你理解我要說的意思就好……欸!給我留……一……半……”

看著連塞帶咽將兩塊馬卡龍吞下的愛莉,梅也只能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微笑:“總之,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那麼,假設我們把人的性格分為三層,你覺得凱文可以分為哪三層?”

“呃……為什麼是凱文啊?”

“呵呵,就當是我的一點私心了,我也很想看看自己的男朋友,在他的戰友心中是什麼樣的形象?”

“呃……”

愛莉希雅自己倒是不介意,但是,讓其他異性來評論自己的男朋友這種事真的好嗎?

她剛在心中打出一個問號,又很快將它按下——確實……是她自己最近太敏感了。

“讓我想想……凱文嘛,給人的第一印象,自然是一個有些輕挑,有些過分活潑的大男孩咯?這是第一層,那第二層的話……”

愛莉撓著頭髮,眼前莫名閃過凱文訓戒新兵的模樣——“哦哦!第二層的話,其實他有些時候還蠻冷酷的嘛!呃……好像也不對……啊——我果然還是不夠了解凱文呢……”

梅眯著眼笑了笑。

“第一層你自然是說對了,當然,這是最表層的印象,也很難有人答錯吧?至於第二層……愛莉希雅,設想一種情況,如果有一天,我以一個正義的目的,命令凱文對其餘人類動手,他會拒絕嗎?”

“當然是……不會啦……”

“那米凱爾呢?”

“當然是……會啦……”

梅輕輕拍了拍手,“這就是二者的區別。我有時甚至懷疑,他們二人之間有著什麼更深層次的聯絡,你應該也發現了吧——他們的第一層、第二層是完全相反的。凱文的表層印象輕浮、樂觀,米凱爾的表層印象則沉穩又消極。

“而到了第二層,雖然作為他的女朋友在背後這麼說很不好,不過這也是我喜歡他的一點——凡是與我相關的事,他都不會站在我的對立面,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也可以算作他的自私吧?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他的韌性比米凱爾強很多,無論他遇到多大的挫折,他都能迅速恢復,因為於他而言,只要我還在這裡,他就永遠不會失去希望。”

愛莉搓了搓冰冷的手中,接過她的話,繼續說道:“但對於米凱爾來說,他的這第二層更加的脆弱,更加的絕望,他本就是一個悲觀到極點的人,而且……他其實是一個過分善良的人,他甚至在打碎一個沒有生命的杯子時都會在心中對它暗道‘對不起’,會在我退掉一些網購的劣質產品時為它們的無辜感到可惜……自然更無法接受身邊認識的每一個人的離去——可是,所謂的第三層呢?我似乎並沒怎麼感覺得到。”

梅雙手一攤——“其實,我也還沒有察覺到,但,愛莉希雅……”

她忽然沉默了片刻。

“其實正如你所說的,雞蛋並不只有三層,半透膜再薄也應當算作一層,人的複雜程度自然也不能僅用三層來概括。可不管怎麼說,我依舊堅信米凱爾有走出那道門的一天,可能是為了你,也可能是為了其他人。”

是的,在梅眼中,米凱爾的行為也不過就是一時不能接受,所以鬧了點脾氣而已,問題本身並不複雜,也不大,至不濟,時間會衝澹一切。

最最不濟,當第七律者來臨的時候,他還能安然坐在門後嗎?

見梅這般篤定,愛莉瞬間鬆了口氣。

她現在頗有些六神無主,所以每個人的說法對她影響都很大。

梅比烏斯斷言米凱爾大抵是出不來了,她便感到絕望。

梅相信米凱爾能自己走出來,她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雖然她自己也知道,這些都是他人的猜測、揣測,做不得數,但就像有些人打遊戲喜歡相信玄學抽卡一樣,只不過是讓自己心裡稍微好受一點罷了。

或許……應該嘗試著破開門,直接和米凱爾聊聊?

這個念頭剛剛冒出,就被愛莉希雅飛快掐斷。

並非不想……而是……她該怎麼面對米凱爾和梅比烏斯的關係呢……

她攏著手,一時間沉默下來。

直到聽見梅再次呼喚起她:

“愛莉?愛莉?”

“怎麼啦……哦哦!沒事的話我就先走咯!”

“愛莉希雅……”

“呃……”

梅揉了揉太陽穴,藉著擦眼鏡的功夫,又揉了揉酸澀的眼睛:

“愛莉,介於第六律者的權能過於強大,我已經讓維爾薇將第六神之鍵的研發優先順序提到最高……按照她給的計劃書,明天就能做出實驗體了,到時候由你先去做武器測試吧。”

“我?”

愛莉一下子站了起來,臉色有些難看。

“那個……親愛的梅,你看這種測試神之鍵的小事,就交給凱文去做了嘛!尹甸剛加入逐火之蛾,我到現在還沒空帶她好好轉轉呢……”

但梅的眼神不容動搖,她也不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愛莉。

“哎……好吧好吧,我去就是了,再見!”

愛莉擺了擺手,以近乎於摔門的力道告辭離去。

梅盯著那晃盪的門板看了許久,長長地嘆了口氣。

又過了一會兒,伴隨著一陣輕脆的鈴鐺聲,一個白色兜帽包裹下的小腦袋探了出來:

“嘿嘿!梅姐、梅老闆!找咱有何貴幹吶!”

梅捋了捋頭髮,只在看見帕朵的第一眼,臉上的凝重便消散了許多,轉而代之以一抹不可察覺的微笑,儘管這抹微笑也很快澹去了,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臉色也越來越複雜、越來越差。

“欸?梅姐,你怎麼不說話……哇,梅姐你的臉色好難看,是身體不舒服嗎?”

“呃……謝謝關係,帕朵,我……”

“要不要試試咱的菲利斯牌靈藥,喝了以後腰不酸了、腿不痛了,就連心臟也不跳……啊不是,也不疼了!菲利斯靈藥,包準藥到命除……藥到病除!看在大家都是同事的份上,友情價……啊咳咳咳!”

看著梅逐漸凝滯的臉色,帕朵的心中突然一突——咱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撲通”一聲,她很熟練地跪倒在地,將手裡的罐子高舉過頭頂,豪氣干雲地說道:“梅姐!這罐藥咱送你了!”

梅嘴角顫抖著將藥接過,看看帕朵,再看看手裡什麼資訊都沒標的罐子……

“……”

帕朵抬眼偷偷瞄了一眼,只見梅捻起一粒藥片看了看,隨即戲謔地看向她。

“呃……咳咳!梅姐,咱要是說……剛才只是咱習慣性動作,您能把藥還給咱嗎?”

“哦?”

梅輕輕努了努嘴,“帕朵,你可知道,生意人做事最重要的是誠信。送出去的東西,哪有再收回來的道理?”

帕朵皺了皺鼻子,淚花瞬間就綻了出來:“嗚嗚哇梅姐!你就饒了咱吧!你要是不把這藥還給咱,咱可是要被蛇姐、蘇大哥還有愛莉姐抓起來賣掉的啊!啊——梅姐,你忍心看著這麼可愛的咱被拐賣到山溝溝……欸?這裡好像就是山溝溝……”

“好了,不開玩笑了,起來吧。”

梅將藥扔回罐子放好,再經由桌面推向帕朵。

帕朵連忙搶了回來,抱在懷裡,不肯撒手。

“那麼,帕朵,交給你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把這些藥送給米凱爾咯。”

“嗨!梅姐,你們就放心好了!咱對付米凱爾大哥可有經驗了,到時候撒個嬌、賣個萌什麼的,他一定會開門的!”

“哦?那前兩天怎麼失敗了?”

“也……也沒完全失敗吧?米凱爾大哥不是用那個什麼空間的權能把藥拿進去了嗎?雖然聽說後來又扔出來了……但……好吧好吧!那一次算咱的失誤,這一次,他不給咱開門咱就撬開,撬不開那就爬空調管道!放心,咱收錢辦事,絕對……啊咳咳咳!”

“收錢?”

“梅姐你聽錯了,咱什麼好處都沒收!咱都是為了米凱爾大哥的身體健康,怎麼會藉機敲詐勒索呢!咱一向很抵制這樣的行為的!”

“……”

見梅展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帕朵向後退了兩步,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梅姐……你喊我來這兒……”

“哦?這不是還有第二個任務給你嗎?”

梅說完這話,自己又陷入了沉默——那一件事,到底要不要讓帕朵去冒險呢?

但這種思量在她的價值觀裡是極度浪費時間之事,她自然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帕朵,我需要你去調查一個地方。”

“哪兒?”

“地下都市之外,原先的蛾城遺址上,有一個總參謀長勒茲倫先生‘靜養’的院子,我需要你去調查一下。”

帕朵的臉色逐漸垮了下來,“梅姐,這個任務……一定不危險吧?”

梅又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

“帕朵,你之前是不是想要一枚絕版的毒蛹成員徽章來著?”

“梅、梅姐……你是說……”

“對,這就是這次任務的酬勞。”

帕朵的眼神逐漸發亮,她一咬牙道:“放心吧梅姐,這件事就交給咱了!不過……啥時候出發?具體要調查那些方面的?”

“任務時間是明早四點開始,明早六點太陽昇起前必須撤離。具體調查內容未知,我們只知道,那與一場實驗有關。”

“哦哦,明白啦!不過既然是明早四點開始的話,咱得先去給米凱爾大哥送藥啦!任務開始前,還得好好休息一下呢!”

“嗯,快去吧。”

帕朵走後,梅再次長嘆出一口氣,一下子靠倒在椅背上。

她自然不是非要用帕朵不可。

只是……為了探查勒茲倫那場至今未知的實驗,她不敢呼叫原先情報部的探員,因為無法保證他們與勒茲倫沒有聯絡。

所以她一開始選定的人選是尹默爾。

但尹默爾今早四點潛入成功後,沒過多久就失聯了。

她必須找到下一個人選。論能力,櫻、愛莉、凱文自然都可以執行這個任務,但櫻還留在歐洲支部負責處理第六次崩壞造成的殘餘崩壞影響,凱文和愛莉的實力固然夠,但以他們的性格,卻並不適合執行這種潛入任務。

梅所能想到的只有帕朵了。

她有潛入的能力,曾經幫助過米凱爾逃離逐火之蛾。

她還有看不見摸不著,但極為罕見的好運氣。

當然,還有一點,她與尹默爾一樣,都和米凱爾關係匪淺,這一點既能保證她與勒茲倫不會有所牽扯,同時,一旦任務失敗,勒茲倫多少也會投鼠忌器。

不過,這最後一點也只是一廂情願而已……畢竟,誰也無法摸清勒茲倫的想法。

如果可以的話,梅自然也不想讓帕朵執行這麼危險的任務,但是……

她移了移眼睛,這才發現桌上滿是一片血紅。

她腳尖輕輕點地,椅子轉過一個圈,讓她可以透過窗戶看到外面的晚霞,人造晚霞。

“這一天天的,時間過得這麼快啊……”

“對不起,帕朵,生活在這個時代,你、我,都別無選擇。”

希望帕朵能成功吧,只有拿到了勒茲倫實驗的具體證據,才有資格和他交涉,把尹默爾救出來……

但如果實在不行,那就只能撕破臉皮,讓凱文去走一趟了。

…………

“歐——歐——”

兩隻大抵是鷗鷺的鳥類從蘆葦蕩中撲稜稜地飛起,愛莉希雅雙手插兜,沐浴在冰冷的晚霞之中。

她掃了眼湖面,浮光躍金,閃的她眼睛有些痠疼。

“這樣的景象,以前會大驚小怪的……現在也沒覺得有多好看嘛!”

愛莉隨手摺下一段蘆葦,摩挲了兩下,也不過如此。

不知怎麼,她一下子對很多東西失去了興趣。

再往前走,就是卑彌呼的花圃了。

提前進入退休生活的她,正懶散地提著花灑,低著頭悉心照顧著每一朵背對著夕暉的向日葵。

“嗨!卑彌呼隊長!花照顧地不錯嘛!”

若是在往常,她一定會獻上衷心又誇張的笑容。

但如今,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即使擠出笑容,也就如那人造的夕暉一般。好看固然是好看,卻壓根兒讓人提不起興致。

因為它不論再怎麼渲染顏色,不論用演算法將其變得多麼擬真,多麼變幻莫測,但假的就是假的。

那終究只是一抹可有可無的光亮,它不會有一絲溫度。

對應的,沐浴其中的人與物也並不會感受到夕暉應該賦予的溫暖。

就如同輕輕顫抖的愛莉。

就如同永遠也不會抬頭的向日葵。

“喲!愛莉!”

卑彌呼看見了她,開心地向她招手。

愛莉猶豫了一下,稍稍提起裙襬,走下柏油路,走進了花圃之中。

她拍了拍那大包菜一般的向日葵花包,低聲吐槽了一句:“真醜!”

“怎麼了,最近看你、米凱爾,還有大家,都一副提不起勁的模樣。聽說第六次崩壞已經解決了,但你們逆熵卻沒有出席勝利舞會?”

愛莉深吸了一口氣,在卑彌呼面前,她終於哽咽了起來:“第六律者是……希兒。”

“誰?”

卑彌呼身體一頓,追問道。

“希兒。”

卑彌呼又沉默了一會兒,她似乎是花了好大力氣,才終於回憶起阿提卡市遇到過的那個小女孩。但她也只是澹澹地回了一個音節:

“哦。”

稍後,似乎是害怕愛莉誤會,她坐到田埂上,輕聲解釋道:“你們能感受到悲傷,這很好。我曾經有一段時間是感受不到悲傷的。”

這番離奇的話語讓愛莉不得不側耳傾聽。

“那一次,我所在的小隊,其餘十七名隊員全部感染成為了死士……不,是六個人成為了死士,還有十一個人,他們的身體無可逆轉地死士化,只是還保留了極少的自我意識,他們中,甚至還有人能叫出我的名字。”

“那他們後來呢?”

愛莉忍不住追問道。

“全被我殺了。沒錯,我親手殺的。與其讓他們死在別人手裡,還不如死在我手裡,這就是我當時的想法。而自那之後,我有一兩年的時間,沒有和任何一個新兵說過話,因為與其在他們戰死後傷心難過,當然更大機率是他們變為死士被我殺死,那倒不如從未把他們放在心上。”

“……”

愛莉只覺得整個頭皮都麻麻的,她從未料想到卑彌呼也有過這麼殘酷的過往。

“我曾經也一度很恨自己,為什麼我每次都不會被轉化為死士,為什麼每次活到最後的都是我,為什麼每次都是我去殺死變成死士的隊友……而在越來越多的新人眼裡,我自然也是個異類,可能情況比米凱爾還要糟糕,畢竟米凱爾身邊還有你,還有梅比烏斯、華、帕朵她們……而我遇到痕、遇到布蘭卡他們,已經是再之後的事了。”

“……”

“所以,我無法評價希兒這件事。因為我認為殺死希兒的人做的沒錯,他殺死的也並非是希兒,是第六律者,對麼?難道因為現在的悲傷,再回到戰場上,他就不會殺死希兒了嗎?但這又確實是應該悲傷之事,甚至我要說,悲傷得好——因為悲傷總好過麻木。”

愛莉扯了扯嘴角,強笑道:

“這又是什麼新奇的說法。”

“我是認真的,愛莉。”

卑彌呼的眸子倒映著晚霞,她說:“因為悲傷可以化作繼續前行的動力,而麻木不行。只有經歷過失去的悲傷,才會更加珍視自己所擁有之物,而只有珍視自己所擁有之物,才能堅定地繼續戰鬥下去。如果完全麻木,那反而是壞事了。另外……”

“另外?”

“另外,悲傷,意味著失去珍視之物啊。如果有一天,我也變成了律者……我當然希望他能毫不猶豫地殺死我,以減少帶給其餘人的損失。但我也會自私地希望……他能像為希兒悲傷一樣,為我而悲傷。”

晚風撫過花圃,所有的向日葵都在風的帶動下呼啦啦地偏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愛莉看到,離得近的一些向日葵,將臉轉向了她身前的那一抹火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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