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真是美好的一天啊……嘻嘻,明天繼續!”

夜幕降下,每個人都在前所未有的無憂無慮下玩得疲憊不堪,考慮到第二天一大早還要開機拍攝,大家也沒有興致再搞個篝火晚會什麼的,都是早早回到遊輪上,準備休息了。

米凱爾依舊獨自一人坐在陽臺,手邊擺著一杯橙汁,沒有再刻意冰鎮,光是夜裡的海風就將杯子整得冰冰涼。

浴室中的流水聲與浪潮沖刷遊輪的聲音交織在了一起,難解難分。儘管如此,當浴室中的流水聲趨於平靜,米凱爾還是在第一時間感知到了不同。

“吧唧——吧唧——吧唧——”

愛莉急不可耐地披著浴巾走了出來,身上還未完全擦乾,她光著腳每在地板上踩一步,就會留下一個形態鮮明的溼滑腳印。

“不怕感冒麼?”

米凱爾埋怨了一句,於是海風再不能順著陽臺吹入房間,整個空間內也開始散發起洋洋暖意,這暖意並不像火那樣燎人,倒像是春天融雪的暖風,讓人感覺全身都要輕飄飄的化開一般。

感受到自己身體表面的水分迅速,就連潮溼著黏在一起的髮絲都重新變得乾爽而蓬鬆起來,愛莉頓時有了底氣:

“女孩子可不會這麼輕易就感冒啦……啊啊啊——阿嚏!”

“……”

愛莉隨手從一旁的床頭櫃上抽出一張餐巾紙,擤了擤鼻涕,從鼻子中發出了一聲滿足的輕哼。

而後,她突發奇想一般,把那包餐巾紙捧在手上掂量了兩下,而後眼睛轉了轉,露出狡黠的亮光。

“好啊!米凱爾!”

“怎麼了?”

“餐巾紙怎麼用的這麼快!

!”

米凱爾一臉無奈地回過頭,就著昏暗的燈光,第一眼就看到了愛莉手中滿滿當當的餐巾紙盒。

“你管這個叫用的快?”

答桉是顯而易見的,但愛莉一口咬定如此,甚至不惜拖著濃重的鼻音祭出了耍賴大法: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這看似是一包滿滿當當的餐巾紙!但已經不是我洗澡前放在這裡的那一包啦!這已經是新的一包啦!”

“……”

見米凱爾無動於衷,甚至連一絲辯駁的意思都沒有,愛莉無趣地撇了撇嘴,將紙巾輕輕地放回了櫃子上。

看著她倒打一耙反倒自討沒趣的模樣,米凱爾有心取笑兩句,但話到嘴邊,不知怎得就配合地搖頭晃腦起來:

“啊對對對!我真厲害!我一口氣用掉了一包餐巾紙呢!”

“……”

這一次,輪到愛莉無語了。

“怎麼了?你倒是接話啊?”

“你配合得一點都不好。不對!你就是故意氣我的!”

硬要說的話,剛和愛莉認識的時候,確實很容易被她的熱情以及各種各樣的調笑打個措手不及,但這些對於已經和愛莉相處了十幾年的米凱爾來說,雖然還不到司空見慣、心底毫無波瀾的程度,但稍稍做個反擊,讓愛莉小小吃一次癟也不是難事。

畢竟,他們彼此之間實在是太過於熟悉了。

愛莉也終於明白了這一點,一想到以後的“進攻”可能都對米凱爾無效了,她就不滿地都起嘴,從米凱爾身邊搬起凳子,拖到陽臺的另一邊坐下。

“噗嗤……哈哈哈!”

看著她賭氣的樣子,米凱爾沒忍住笑了兩聲,這顯然使得愛莉更加羞惱了。

當米凱爾抬起凳子託在屁股上,如同螃蟹一樣羅圈著腿,屁顛屁顛地坐到她身邊時,她只是一個勁兒地別過腦袋,輔以一陣陣的冷哼。

這樣做的結果就是將鼓鼓囊囊的側臉暴露在了米凱爾罪惡的雙手下。

只見米凱爾豎起食指,對準那圓滾滾的側臉輕輕戳了戳,富有彈性的面板凹陷又彈起,還輕輕顫了顫,最後就好像真的被戳破了一般,迅速癟了下去。

“阿嚏!”

看來先前真的著涼了。

米凱爾邊笑邊埋怨著:

“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跟那時候一樣,動不動就把自己弄感冒?”

在兩人最初行走塵世的那六年,最頭疼的問題,毫無疑問就是生病。

睡覺可以天橋底下蓋小被,吃飯可以領各地市政廳發放給流浪者的救濟糧,也可以偶爾劫富濟貧,順便保障一下生活。況且,米凱爾在旅途中最先學習構造的三樣東西就是:麵包、水、集裝箱。

唯獨看病這種事,能用藥店裡的非處方藥解決的還好,若是嚴重到發高燒,要到醫院掛鹽水,就有些麻煩了——聯合政府的戶籍資訊中並沒有兩人的資料,說白了就是黑戶。

要去醫院就醫,這就是一道邁不過去的坎兒,更不用說,那時的兩人還摸不準,自己身體的特殊性會不會因為醫院的檢查被發現。

畢竟兩個人說走就走的時候壓根沒想那麼多,其實現在想想,如果當時沒有匆匆離開,而是回到孤兒院,等著第二天瑟莉亞帶著兩個人的身份證明之類的去沃斯托克市政廳上傳一下檔桉,後續的旅途會輕鬆很多吧。

因為這個黑戶問題,後來差點兒還進不了逐火之蛾,好在當時負責招兵的是痕,看到愛莉那顯眼的粉色頭髮後,第一時間將兩人認了出來。

總之,在那個時候,感冒是一件很讓人頭疼的事。米凱爾的體質還好些,而愛莉就真的如同那個年齡段的孩子一般,三天一感冒五天一發燒,沒法掛鹽水,只能硬扛。

用她自己的話來說或許就是:

“美麗的女孩子,本就是如花朵般嬌弱,需要好好呵護的嘛!”

所以剛才是誰說“美麗的女孩子可不會輕易感冒的”來著?

就米凱爾印象最深的那次,五月初,天氣已經進入初夏了,愛莉卻不知怎麼發起了高燒,米凱爾用兩條棉被給她捲成了只毛毛蟲,她的牙齒還冷得止不住發抖。

“但現在再不用這樣了。”

米凱爾看著她被月光染得銀白色的臉頰,輕聲唸叨著。

“嗯?”

“把手給我。”

愛莉不解地轉過頭,明明心中的氣還沒全消,但還是順從地將手伸到了米凱爾身前。

她最近似乎又胖了些,手腕圓的好似沒有稜角的棉花糖,和後面的小臂渾然一體,又沉浸在如水的月光下,米凱爾方才明白,原來所謂的藕臂是這麼一回事。

有點想笑,有點想說出那句“愛莉希雅,是你胖了”,但米凱爾還是以莫大的毅力憋了回去。

雖說愛莉對於這些善意的嘲弄,愛莉恐怕睡一覺就會忘得精光,這本身也是維持兩個人之間聯絡的通道的一種方式。

但畢竟凡事過猶不及,無休無止地嘲弄,就算全然是出於一片善意,也會讓人覺得厭煩吧?

就是愛莉自己,看似極其喜歡捉弄人,但也總是將分寸把握得極好,總之,除了梅比烏斯之外,並未有人因此而對她感到厭煩。

至於梅比烏斯,那又涉及另外的情況了。

“喂!你在……啊啊啊阿嚏……想什麼呢?說出來聽聽?”

見米凱爾盯著自己的手發呆,愛莉有些不明所以。

米凱爾使勁地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像是要將那些猶如冰川融化繼而一發不可收拾地湧出的記憶統統塞回大腦深處。

這樣的狀態維持了有一會兒,而後他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挽住了愛莉的手。

下一刻……

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

“欸?怎麼了嗎?”

愛莉歪著腦袋,並沒有感覺到身體有什麼明顯的變化,只是……好像說話的聲音通透了一點?

米凱爾聳了聳肩,“只是死之權能的一些應用罷了,現在還有鼻涕麼?”

“嗯?”

愛莉抽了抽鼻子,兩個字——通透。

剛剛明明著涼了,夾著鼻涕的餐巾紙還靜靜地躺在垃圾桶中,打噴嚏時,肺部聯動氣管產生的劇烈振動給胸腔帶來的痠麻感也還未完全散去。

但起碼……鼻涕不再湧出了,眼看著感冒就這樣好了。

“呵呵!”

她忽然輕笑了兩聲,而後揶揄道:

“說起來,米凱爾,要是讓先前的律者知道,你就是這樣使用他們的律者權能的,會有什麼感想?”

“能有什麼感想?”

米凱爾翻了個白眼。

“他們早已是飄散在舊日裡的塵埃了,就算想抗議,也發不出聲音了吧?不,他們應該也看不到自己的權能是如何被使用的。”

“哎呀!別那麼較真嘛!只是設想一下這種情況——一大堆律者圍著我親愛的米凱爾,一個個質問著:‘說!你到底是怎麼使用我們的權能的?’然後我親愛的米凱爾蠕動著嘴唇,羞紅著臉龐,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一想到那樣的場景,我就激動得不得了呢!”

“我看你只是想看熱鬧吧……”

“不過,說起來……也並不是所有的律者都死了吧?”

“嗯?你是說第八律者?先前的動亂裡,她藉由第十律者取回了部分權能,操控了整個至深之處的負面意識試圖圍攻阿波尼亞,結果全軍覆沒了。”

“我不是說這個啦!”愛莉捋了捋耳邊垂下的髮絲,輕聲問道:“我是說……希兒。”

“她啊……”

米凱爾的聲線一下子低沉了下去,配合著陰冷又潮溼的海風,讓人恍忽間有一種時間錯亂的感覺。

愛莉有些後悔,可能……確實不應該提起這個名字的。事實上,這兩年也不會有人在米凱爾面前提起希兒的名字,就連一向以不會照顧別人情緒著稱的梅,都從未試圖從米凱爾手中收回黑淵白花。

但她之所以要提到希兒,自然也不是沒事找事……

拋去一切思緒,她於沉寂的夜色中悄悄打量著米凱爾的神情。

不過,除去音色沉寂了一剎那,就再看不到別的異常了。

只見米凱爾嫌棄地撇了撇嘴,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她現在算是在量子之海玩得樂不思蜀了,前段時間,我借用聖痕,讓她幫忙留意一下穆大陸世界泡的位置,結果話還沒說完,她就單方面結束了通訊,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

“噗!”

愛莉掩了掩嘴,忍住笑,為希兒開脫道:

“畢竟,她好不容易獲得了真正的自由,一時間不想回來也挺正常吧?畢竟她繼承的是另一面的人格,年紀也差不多到叛逆期了。不過你別看她這樣,說不定心裡還是挺想念咱們的。

“想想我們在外面流浪的那六年,也從沒有回沃斯托克看一看孤兒院的大家和瑟莉亞媽媽,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不想念那裡啊……”

話題在這裡戛然而止。

愛莉希雅將嘴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直線,不再言語。

想念又如何呢?

理性和感性就像兩條平行線,一左一右,劃定了人生的道路,於是每個人生命的歷程,都是在這二者的矛盾之間反覆掙扎的過程。

明明很想要做什麼,但又會自己找出各種各樣的理由去加以否定,明明很想要去見一個人,但總會在踏上尋找的路途前退縮,甚至於,明明很想念一個人,卻連去尋找的想法都沒有。

人總不會按照自己的心意去過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一種好現象,它讓人類不會將所有合理、不合理的衝動付諸於行動。

但在有些時候,理性和感性的角色反轉,這種現象反倒成了自我逃避的方式。

於是遺憾也隨之而生——若是在兩人加入逐火之蛾前回一趟沃斯托克,估計還能在孤兒院裡看見蒼老了不少的瑟莉亞媽媽。

而就是這麼一念之差,相隔不過數個月的時間,再見就成了永遠不可能實現的現實。

雖然統計系統已經完全崩潰,並不能查到“沃斯托克-51小鎮上孤兒院裡的瑟莉亞”的死亡證明,但假設她並未死在那次災難裡,年紀也不小了,輾轉流離數載,能活到現在的希望也很渺茫……

那就算能活到現在——推翻之前的一切現實,直接假設她活到了現在,大概也是沒有機會再見了吧。

能將人與人永遠分隔開來的也並非只有死亡,什麼“只要活著,就一定有在未來相見的那一天”,不過是小說中才會出現的、經過藝術處理後的橋段。

就算是正常的世界,擁有無比便利發達的通訊,兩個人的再見都有可能是永別,更不要說是如今秩序崩潰的世界呢?

“唉……”

愛莉輕輕嘆了一聲,她本是想試探米凱爾的心智,卻冷不丁讓自己也陷入了傷感的幻境。

或許,在這樣的世界裡,想要渡過真正無憂無慮,完全幸福快樂的一天,根本就是不可能實現的奢望吧?

不過,從米凱爾的表情上似乎看不出什麼外露的情緒。

給人的感覺……怎麼說呢,那並不是一種忽視,不是說他壓根沒有聽到愛莉說的話,也沒有理解其中的含義,而是,他很明白,他理解愛莉所要表達的情緒,但最後只是訴諸於一句“知道了”。

除此之外,他只是一動不動地凝望著夜空。

“咳咳!”

愛莉清了清嗓子,將心頭的沉重暫且卸去,轉而聊起了毫不相關的話題:

“說起來,今天看到櫻的時候,她好像還是興致不大高呢,你沒有把那件事告訴她嗎?”

“嗯?什麼事?”

“就是,第十二律者可能不會誕生在鈴身上了。”

“嗯……”

米凱爾沉默了兩三秒,才回答道:

“只是有可能而已,我不想給她虛假的希望。”

“哦!”

作為這個話題的開啟者,愛莉只是以一聲輕輕的“哦”作為話題的終結,顯然她對於米凱爾的想法是完全明瞭的,只不過是以此轉移話題,改換氣氛罷了。

不過米凱爾反倒像生怕她不明白一樣,猶自解釋著:

“況且,這種事對於鈴和櫻來說也未必稱得上是輕鬆。你看卑彌呼隊長,自從知道自己躺在病床上的一個月裡接連用掉了二十多支血清,明明身體已經不好,酗酒的情況反倒變本加厲了。”

說完這些,兩人之間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沉默,往往意味著無話可說,或者無話想說。

對於眼下的這兩個人而言,更多的情況下是沒必要訴諸於語言。

但這一次,是真的無話可說了。

照理來說,能相互分享,想要相護分享的東西確實還有很多,好像根本用不完一樣,但在此刻都已沒有了說出來的慾望和必要。

“呃……那個,凱文呢?梅說什麼要去美洲分部視察,卻又不讓凱文自己一個人來和我們度假,真的不用擔心她的安全麼?”

愛莉再次生硬地轉移著話題。

“放心,我的分身跟著她。”

“分身?”

“嗯,藉助支配之權能,當然還有別的一些,我也說不大清楚。總之就是分身。”

“哦哦……話說,梅為什麼不帶上凱文呢?第九次崩壞前也是這樣。”

“大概是,自己雖然享受不了這種快樂,但還是希望自己愛的人能有這個機會吧。站在我們的角度,或許帶著凱文一起去視察更好一些,即使過程並不輕鬆,兩個人也是一起面對的,但站在梅的角度上,她或許並不想凱文捲入那些可能與黑暗有牽扯的事情中來。”

話音落下,沉默再次籠罩了夜色中的一切,唯有此起彼伏的海浪聲不知疲倦。

米凱爾保持著仰望星空的姿勢,愛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厚重的雲層瀰漫在夜幕前,就連月亮都被遮去了大半,更不用說其它星辰了。

肩上一暖,愛莉輕輕張開雙唇,這還是米凱爾第一次這麼主動地摟著她。

她順著米凱爾的動作,將頭枕在他肩膀上,再抬起頭,與他一起抬頭仰望。

寒風把雲吹向原理海島的方向,雲像是用油灰做的,硬硬的,形狀各異。

雲連綿不斷地被吹向遠方的天空,不管吹走了多少,雲都洶湧不絕,彷彿下定決心要將今晚的星光與月光,總之一切的光亮都隔絕於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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