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樣就可以了嗎,尹甸?化妝……這麼簡單嗎?”

愛莉身體前傾,臉湊上前去,直到華麗的半身鏡上因為她的呼吸漾起一圈一圈的白汽。

她左右偏了偏臉頰,總覺得……尹甸給她化了兩個小時的妝,看上去和沒化……不能說完全沒有區別,只能說是一模一樣。

“感覺和尹甸你平常表演時化的不一樣啊,是不是太澹了些?會不會不好看?”

尹甸本和阿波尼亞一左一右地站在愛莉身後,用木梳輕柔地打理著她的粉色長髮,聽到愛莉的話,她不由苦笑了兩聲:

“我平常化妝,都是為了上臺表演。舞臺上的燈光很亮,亮到燻得人渾身發熱,如果不把妝化的濃一些,看上去就太黑了。”

“啊?是嗎?可是我現在的樣子,和平時實在沒什麼變化啊?會不會不好看?”

尹甸的動作頓了頓,愛莉很少會將一句話重複兩遍,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孩如此緊張的一面。

“不瞞你說啊,尹甸。這還是我第一次化妝呢。”

“愛莉,你先前就和我說過了。”

“啊、啊……是嗎?我有說過嗎?”

一旁的阿波尼亞噙著微笑,輕輕按住愛莉的肩頭,將她帶回到椅子上。

“自信一點,愛莉。我給你構思了好幾種妝容呢,不過最後看起來,你的素顏就已經足夠漂亮了,化妝……倒多少有些畫蛇添足了呢。”

尹甸的語氣中不乏羨慕,她年紀輕輕就被髮掘成為明星,那些經紀人恭維她時,也都誇她天生麗質,不化妝比人家化了妝都好看。幸好這些人沒見過愛莉希雅……

畢竟,她也是到前一刻才明白,何為真正的天生麗質。

“嗚嗚……化妝就用了兩個小時,不知道米凱爾會不會等的不耐煩呢?”

愛莉歪了歪腦袋,雙手抓著雪白長裙的下襬不斷揉搓著。

“那要不,把妝卸了?”

“算……算了,好不容易有一次機會能化個妝,還是這麼重要的日子,以後可能就……”

話語戛然而止,愛莉懊惱地咬了咬嘴唇,又透過鏡子不著痕跡地瞥了眼身後,尹甸與阿波尼亞似乎並沒有察覺到她先前的失語,只是低頭輕輕梳理著她的長髮。

“對了愛莉,我還沒送你結婚禮物呢。”

“啊……這……這個,這身裙子還不算嗎?”

“那畢竟是趕工的產物。”

話雖如此,愛莉卻感覺不到任何“趕工”的痕跡,無論是面料的選擇還是每一根線頭的處理都無可挑剔,放在以往即使找私人裁縫,工期估計也要一個多月的時間,而尹甸只用了一天一夜……

不。

愛莉瞥了眼阿波尼亞——尹甸……真的只是從前天晚上開始準備的嗎?

“愛莉,看看這個!”

尹甸轉過身,從盒子中取出了一個髮卡——

“你先前的髮卡顏色與這套裙子並不適配,我就重新給你做了一個。”

尹甸一邊說著,一邊將髮卡別在了愛莉頭髮上。

“看上去不錯。”

她輕笑了一聲。

“這樣說起來,我也有禮物給你呢,愛莉。”

阿波尼亞也轉過身,不知從哪取出了一個三角形的領結。

“這是……”

“這是傳說中的三角結,既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戴上它,你即是永恆。”

“永恆……麼。謝謝!阿波尼亞!我很喜歡。”

愛莉伸手便要接過領結,阿波尼亞卻輕輕搖頭:

“愛莉,【請】讓我,最後一次為你整理一下衣領吧。”

愛莉的手緊緊攥起,她藉由鏡子的反光,先是看了看阿波尼亞,又看了看尹甸。

“你們……都知道了?”

也對,對於未來,阿波尼亞一定看的清清楚楚吧。

“鼕鼕冬——”

梅輕輕推門進來,走到了愛莉身邊。

“嗨!梅!怎麼樣怎麼樣!今天的愛莉希雅是不是特別漂亮呢!”

梅抿了抿嘴,強擠出一絲了笑意:

“愛莉希雅,我也有禮物要送給你呢。”

“哎呀!你也太客氣了,不是說……”

不等她將客氣的話說完,梅便低頭附在愛莉耳邊說了什麼,於是笑意迅速在她臉上擴散開來。

“不給她取個名字嗎?還有姓氏,你和米凱爾……似乎都沒有姓氏吧?”

愛莉剛想咬嘴唇,忽然想到剛才塗了口紅,連忙抿了抿嘴。

其實,米凱爾還真的有姓氏來著——扎尹切克。他的親生父母,其實就是後來收養了希兒的那對夫婦,米凱爾曾經告訴過她。

不過……米凱爾似乎對那個姓氏並不感冒。或許,那隻能讓他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吧?

還是先徵求一下他的意見啦!

“米凱爾怎麼說?”

“他說……這種事交給你就好。”

愛莉臉上的笑意不減,她反問道:

“梅,你和凱文的孩子取的什麼名字來著?”

“亞當,亞當·卡斯蘭娜。”

“那我的孩子就要叫夏娃,姓氏的話……卡斯蘭娜……沙尼亞特——夏娃·沙尼亞特,怎麼樣?”

梅一開始還未反應過來,稍稍思索,便領悟了愛莉的潛臺詞,瞬間哭笑不得:

“愛莉希雅!你……後代的事,就交給他們自己決定吧,何必我們強行干涉呢?”

“話是這麼說,但梅你在火種計劃之外,不還制定了聖痕計劃嗎?”

梅沒想到愛莉會扯到這件事上來,她面色不動,但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接話了。

她將目光投向華麗的半身鏡,鏡中倒映著愛莉的臉龐,她微微一笑,若有深意地說道:

“不過,你說的確實很對——後代的事,就交給他們自己決定吧。”

…………

一門之隔外,米凱爾正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你耐心還真好。”

凱文坐在一旁,也不知道他是在吐槽,還是在真心誇讚。

“一輩子就這麼一次,多等些時間又何妨?”

米凱爾悠悠嘆道。

凱文歪了歪腦袋,伸出手在米凱爾緊閉的雙目前晃了晃:

“你這神態、你這語氣……是在學蘇嗎?”

“嗯。”

“……你覺得這樣好嗎?”

好長一段時間內,米凱爾都沒再開口,凱文也摸不清他在想些什麼,只覺得他肩膀上似乎壓著無法擺脫的重擔,甚至影響到了坐在一邊的他,以至於那些活躍氣氛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直到五分鐘……又或者是十分鐘後,當凱文自覺無趣,抓起桉几上的杯子送到唇邊時,米凱爾突然睜開了眼,籠罩在他周身的沉重也迅速消散。

他轉過頭,戲謔的目光在凱文臉上一掃而過:

“所以,凱文。這麼好的機會,為什麼不把你和梅的事一起辦了?”

“唔……呃……咳咳咳!”

凱文一口茶直接噴在了褲子上,他雖然惱怒,還不忘壓低聲音辯解道:

“都什麼年代了!男女之間在一起就一定要結婚嗎?”

“你不想?”

“當然想……”

“那為什麼?我看你就是不敢。”

“哎呀你不懂!”

他突然一拍膝蓋,臉色變得肅穆起來:

“男人的事!怎麼能說敢不敢呢!”

“那你說,是為什麼?”

“我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敢。”

凱文長嘆了一口氣,句僂著身子,將雙手攤開在膝頭,雙眼無神地注視著掌心的每一條紋路,似乎從那裡能找到解決一切問題的出路。

“我是……承擔不了那一份責任。起碼對於我來說,我無法保證自己能活到崩壞結束後。

“如果我們有那一天,而我死在那之前,我希望梅可以以更輕鬆的姿態迎接我未能迎接的未來。而假如我們沒有未來,那我能和自己愛的人死在同時同地,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又何必結婚呢?”

不出意外地,米凱爾搖了搖頭:

“凱文,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

“嗯?”

“你所謂的,‘不結婚,假如你死了,梅能以更輕鬆的姿態面對未來’,這根本就不可能。”

凱文凝視著自己的手掌,不發出一點聲響。

“你的這種想法,只會讓你自己覺得,你好像為梅多考慮了。但實際上呢?凱文,異地而處,假如沒能走到未來的是梅,你會以更輕鬆的姿態融入未來嗎?不,不會,你的這種想法就是在逃避,你只是感動了你自己。”

“或許吧。”

凱文搖了搖頭。

他並沒有惱羞成怒的反駁,也沒有陷入長久的沉思之中——很明顯,米凱爾所說的話,他自己並非一無所知。

但他依舊選擇如此,並非他就想要這樣,而是性格使然,他無法做出其它決定。

“米凱爾,在文學中,有命運悲劇與性格悲劇的說法。但命運與性格真的是兩回事嗎?不,一個人的命運,就是他的性格。”

“或許吧。”

米凱爾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她究竟是如何紡織命運的?米凱爾並不知曉。

或許是定好了每一個人生的每一個節點,保證每一段命運都嚴絲合縫,人與人之間會在命運絲線相交處重逢,又會在絲線交錯而過後散場。

但也說不準,所謂的紡織命運,或許只是定下了每一個人的性格?

性格使然,在面對每一個抉擇的時候,他、他們一定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於是這就成為了命運。

究竟是哪一種,即使是能窺見命運絲線的阿波尼亞都說不清楚。

不過也不必搞清楚了。

米凱爾的腦袋稍稍偏了偏,華持著毛筆,正揮墨寫下滿是祝福的門簾,蘇則手持小巧的手術用剪刀,剪出惟妙惟肖的剪紙,他每剪完一張,帕朵就拉著還有些懵懂的鈴將其搶過,貼的屋子裡到處都是。

不遠處的牆角,黛絲多比亞將科斯魔摁在牆邊上,被父母夾在中間的格蕾修正捧著畫紙和鉛筆,將科斯魔的窘態飛速記錄下來。

廚房裡傳來火爆的炒菜聲,鍋碗瓢盆激烈的碰撞著,倒不是必須發出這麼粗暴的聲響,但誰讓做菜的人是千劫呢?

再將腦袋轉向另一邊,櫻背對眾人,沉默地靠在陽臺上,抬頭仰望著虛假的星空,維爾薇站在她身邊,手捧著第三神之鍵,似乎在炫耀自己的設計。

而梅比烏斯坐在沙發的另一端,一動不動,好像一條正在蛻皮的蛇——不知道為什麼只有她一人,沒見到克來因。

啊,也對,米凱爾才剛把她從禁閉室裡撈出來。

“凱文,你知道不久前,準確說是昨天……我跟梅吵了一架吧。”

“嗯。”

若放在以前,不管具體緣由,凱文少不了找米凱爾好好理論理論。

但此時他已沒了那種心緒,梅並沒有透露米凱爾的具體佈置,可他自己也猜得出來。

在如此緊張的節點,舉辦這樣一場婚禮,凱文壓根沒有感受到任何“喜慶”的意味。

尤其是在聽了米凱爾先前勸他的話之後,他壓根不覺得這是一場婚禮,說是悲壯的告別還差不多。

“米凱爾,你到底打算做什麼?”

“真的想知道?”

“嗯。”

米凱爾深吸了一口氣,他模彷著凱文的樣子,凝視著自己的手掌,少頃,他緩緩開口道:

“其實,具體能做到什麼程度,我自己也沒有把握。如果一切都按我推測的那樣發展的話,說不定崩壞會直接消失?但是,如果我所想的一切都是錯誤的,都是我的一廂情願,那可能什麼也不會發生。”

米凱爾說完這話不由愣住了——他本能地感到這些話十分之熟悉、相當之熟悉。

他只是稍稍思索,就毫不費力地找到了這段話的出處……

嗯?這不就是愛莉自己在消散前說的話麼?

是巧合嗎?

又或者,只是因為要做的事具有相似性,所以才在不自覺的情況下訴諸於口?

米凱爾自己也說不準。

“凱文,有一件事你可能要做好心理準備。”

“?”

“如果……如果我真的什麼都沒能做到。那麼以現在第十二律者的聲勢來看,毀滅人類並不困難。但它想要攻滅總部倒也並不容易。尤其是,在梅解除禁令後,超過五分之四的人離開了總部,留下的人也嚴加審查。

“即使我失敗了,我也會想辦法削減第十二律者的力量,再加上梅的智慧,我相信你們最終一定能戰勝它……但,面對終焉,恕我直言,我並不認為現在的你們有跨越他的可能性。

“當然,梅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才有了火種計劃、聖痕計劃、恆沙計劃、方舟計劃,但本質都是給未來留下戰勝崩壞的希望……”

“聖痕計劃現在由我負責。”

凱文忽然插了一句。

“嗯,我知道。”

“你似乎並不意外?”

“早有預料,畢竟,如果這個計劃放在蘇或者我手中,就等於將其放棄了。”

“……所以,如果你要做的事失敗了,那你……”

“你要麼見到戰勝崩壞後活著的我,要麼,過了今晚,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所以你想和我說的是……”

“如果不巧,發生的是第二種情況,那麼……下一個時代就交給你了。”

“我……”

“愛莉希雅,也拜託你們了。”

凱文的嘴唇努了努,重重地點了點頭。

“對了,你們都去同步了記憶體了吧?”

“嗯。”

“如果……如果我最後失敗了,算了……那不重要了。”

凱文被這最後一句話搞得一頭霧水,他正待要問清楚,卻不料房門突然開啟,尹甸、阿波尼亞一左一右捏著愛莉的裙襬,梅跟在三人身後,一齊走了出來。

“愛莉……”

米凱爾第一時間站了起來,其餘人也吵吵鬧鬧地圍了過來。

四目相對,米凱爾原本醞釀了很久的言語,卻一點也說不出來了。

而愛莉也只是吃吃地笑著,眯起好看的眸子,好掩飾自己從未從米凱爾身上移開的目光。

周圍的人都在大聲起著哄,米凱爾甚至記不清接下來到底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等他回過神來時,手中已經被阿波尼亞塞上了一枚流光璀璨的戒指,而尹甸也輕笑著將愛莉的左手牽到了他面前。

事已至此,若是還不明白該做什麼,就說不過去了。

他輕輕托起愛莉的手,將戒指戴在了無名指上。

但接下來他又暈乎著不知道該做什麼了,於是阿波尼亞不得不牽起他的左手遞給了愛莉,而愛莉也同樣輕柔地將戒指戴在了他的無名指上。

而後,她微微一笑:

“喂!米凱爾,曾經的諾言,實現了哦!”

“嗯。”

那個很久之前就在兩人心中種下的種子,雖然早已破土生長,長出嫩芽,但直到十二年後的今天,才正式結出果實,這未免有些蹉跎了。

但好在並不晚,他們還有在一起的機會。

嗯,他們結婚了,雖然是一個簡單無比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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