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徐尋歌對房角石這種上古生物的瞭解極其有限。

他之前在自然博物館裡參觀過那長達九米的外殼化石几次，卻也只是對它龐大的身形留下深刻印象。

誰能知道這玩意行動起來竟然如此恐怖？！

房角石突然從牆洞中衝出，其速度之快，勢頭之猛，讓它像極了一顆真正意義上的導彈，那駭人的尖端正好出現在徐尋歌和賀承楓的必由之路上。

如果不管不顧的直衝過去，絕對會毫不客氣地被穿個透心涼！

兩人硬生生的剎住腳步，賀承楓的動作遠比徐尋歌要乾脆利落太多，他空著的那隻左手猛然一甩，徐尋歌連黑暗當中的虛影都沒能看見，就聽到了硬物擊中外殼的清脆聲響。

——砰！

那小小的硬物被迅速彈走，重新落在地上之時，徐尋歌才看清那是一塊此前散落在地上的化石。

賀承楓是什麼時候把它撿在手裡的？徐尋歌並不知道。

這人的身手實在太好太好了，他之前本以為督查這個稱號應該是文官之類的角色，誰能想到賀承楓竟然如此生猛？

徐尋歌現在非常懷疑他同樣也有著某些不可告人的神秘能力。

不然如果僅僅是憑藉日常訓練，都能做到這種地步，實在也太可怕了。

小小的化石砸來，對於體型龐大的房角石而言簡直比撓癢癢還要輕。

但賀承楓可不是為了造成什麼傷害，他在單純測試房角石對周圍刺激的敏感程度。

以及這個殼究竟有沒有問題。

殼子是死的。

真正會帶給他們危險的，是潛藏在殼裡面的東西！

“手！”

賀承楓大喝一聲，徐尋歌條件反射地將手朝他伸去。

下一瞬，他被對方牢牢握住。

賀承楓一腳踩在了房角石外殼的尖尖上，徐尋歌被他拽著緊隨其後。

【好身手！】

就連x08也忍不住誇讚。

圓錐形的硬殼上有著一圈一圈的紋路，非常難以穩住身形，更別提他們還在朝前狂奔著。

要不是有蜘蛛爪傍身，徐尋歌絕對會再上去的第一時間就把腳崴了。

他把雙臂張開儘量保持身體平衡，越過前方賀承楓的肩膀，清晰看到從外殼末端湧出的那一團黑泥！

黑泥凝聚而成的觸鬚肆意揮舞著，竟是在這漆黑一片的自然博物館中復現了數億年前房角石的真正模樣！

深海中的頂級掠食者。

觸鬚和狂奔的兩人相向而行，本就不算太遠的距離以堪稱恐怖的速度縮短。

眼看著下一瞬觸手就要刺穿賀承楓的胸膛，再把根在它後面的徐尋歌也穿個透心涼——

徐尋歌和賀承楓在同一瞬間分別朝著左側和右側猛然閃身。

他們明明沒過任何商量，卻在這一刻展露出了驚人的默契。

落地的瞬間，徐尋歌飛起一腳，剷起地面上厚厚的粉塵。

略帶晶瑩的細細粉塵霎時在面前形成一層薄霧，擋在他和黑泥觸手之間。

賀承楓也和他做了相同的應對，只不過他這一腳比徐尋歌更狠。

細粉直衝黑泥潑去，在蒙上去的瞬間，原本扭動不停瘋狂刺來的黑泥觸手驟然凝滯在空中，似被粉塵屏障阻隔。

果然！細粉能夠剋制黑泥，否則黑泥也不會全都躲在菊石和房角石的外殼當中了！

徐尋歌心生一計。

房角石還在黑泥的推動下向前猛衝，蠻橫如鑽頭似要將整個分展館鑽爛。

徐尋歌眯起眼，緊盯那一排排沉默在黑暗中的展櫃，其中一臺展櫃幾乎有整面牆那麼寬大厚重，其中展示著的，是從寒武紀至第四紀13個生物紀元的土層。

在房角石即將衝到展櫃側旁時，徐尋歌伸手指出，以近乎咬牙切齒地語氣，狠狠道：

“給、我、倒！”

重達數噸的展櫃隨著徐尋歌的話音緩慢傾斜，傾角變大的速度越來越快，在房角石化石完全進入其覆蓋範圍的瞬間，轟然倒下！

頭足類霸主生物的外殼雖然堅硬，但它畢竟是化石，經過上億年海水和土層中的侵蝕，早就失去韌性，非常之脆。

咔嚓——

近乎爆裂的脆響衝破窗外瓢潑雨幕的背景音，響徹整個自然博物館的三層。

這聲音未免也太大了吧！

用於藏身的外殼分崩離析，其中躲藏著的大量黑泥流淌出來，它們拼命攀住展櫃和殘存的外殼，但仍有不少落入地面的粉塵當中。

趁著這會兒功夫，賀承楓重新和徐尋歌匯合。

他一把拉起還在使勁運功想讓展櫃壓得更結實的徐尋歌，低聲道：“蝴蝶來了！”

展櫃轟然倒塌的動靜實在過於驚人，蟄伏在自然博物館最深處的蝴蝶被驚動，正扇動雙翼朝這邊趕來！

它翅膀捲起的風從分展館出口和牆壁縫隙裡灌入，吹起地上晶亮的粉塵。

鼻畔有股莫名的苦味，徐尋歌快速跟著賀承楓，躲在分展館最深處的展櫃後。

以蝴蝶的體型，很難深入到這邊發現他們。

展櫃面積有限，徐尋歌只能和賀承楓緊緊擠在一起，兩人屏息凝神，等待著蝴蝶到來再離開。

風越來越強，也許下一秒那可怖的錨點生物就會將從頭頂觸鬚探入分展館當中。

暴雨如注的轟然聲中，徐尋歌卻突然聽到腦海中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響。

【檢測……宿……陷入……】

什麼？

徐尋歌：【系統？】

他嘗試著喊了一聲，沒有應答。

但徐尋歌顧不得去探究x08究竟怎麼了。

因為有東西，進來了。

腳步聲傳入耳中之時，徐尋歌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看向賀承楓，方是不是也聽到了那聲音。

卻在轉頭的瞬間，突然發現他和賀承楓之間，還有一道小小的身影。

徐尋歌瞪大雙眼。

哪裡來的？！

這是個約莫三四歲的那女孩，正蜷縮著身體被他和賀承楓擠在中間。

她頭髮細軟濃密，雙手抱著膝蓋，正仰頭望著徐尋歌，小臉上的表情比起懵懂，用空白來形容可能更為合適。

周圍太黑，縱然擁有從系統處兌換得到的夜視能力，徐尋歌也沒辦法很好的辨清顏色。

但他總覺得這女孩的瞳仁和頭髮，全都是灰色的。

她誰啊？

賀承楓眼角餘光瞥見了徐尋歌的緊張，他看過來，同樣發現了莫名夾在兩人之間的女孩。

注意到賀承楓轉頭後的片刻停頓，徐尋歌就知道，他也壓根沒注意這小姑娘究竟何時出現的。

但他可是賀承楓啊！

身手極佳，判斷精準，直覺敏銳的處理局督查賀承楓。

連他都沒注意到，這小孩究竟是怎麼回事？

徐尋歌：【系統，你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嗎？】

往常會立刻給他回應的x08卻無聲無息。

靠近的腳步聲讓徐尋歌無暇再顧忌小孩。

聽起來像是有三個人。

腳步最開始還保持著探索般的節奏，逡巡在分展館中，每一步的落下都讓本就緊繃的神經更加緊張。

似乎還夾雜著零碎的對話，聽不清楚。

直到——聲音朝著他們藏身的方向靠近。

徐尋歌渾身緊繃起來，女孩彷彿也察覺到什麼，懼怕地往他懷裡縮。

徐尋歌心懷警惕，很想將其推開。

可不知怎麼，這孩子身上彷彿有某種魔力，推拒的手落在她稚嫩的肩膀上，變成了攬在懷中。

賀承楓握緊了軍刀。

他保持著半蹲的姿勢，渾身的每一處肌肉都能夠隨時發力做出最精準的反應。

嘭！

槍聲驟然炸開，在爆裂的餘音中，一聲金屬碰撞的脆響被淹沒，卻被距離它如此之近的徐尋歌捕捉。

軍刀擋住了子彈！

子彈被彈開，擊中藏身的展櫃，碎屑飛濺。

他們被發現了！

也是在這時，徐尋歌終於看見了朝賀承楓開槍的——東西。

它們是三個有著四肢的生物，僅此而已。

長滿肉瘤扭曲肢體託著雙杆□□，還擺出朝賀承楓射擊的姿勢，徐尋歌分辨不出腰部，只能說它們的下面覆蓋著凌亂毛髮，兩隻腳尖朝後的腳堪堪露出。

至於頭部？頂著厚厚動物皮毛做成的帽子全然遮住臉孔，不，壓根就沒有臉，有的只是開了孔的肉瘤！

三對三。

對方是三隻身形龐大，手持□□的怪物。

而他們有經驗豐富的督查，手持附魔菜刀的廚子，和一個突然冒出的三歲小女孩。

砰！

又是一槍射出，徐尋歌趕忙低頭，他想要繞到更寬敞的展櫃後，可另外兩個怪物已然從側方包抄過來！

徐尋歌握緊菜刀。

他並非毫無還手之力，雖然正面硬剛的希望十分渺茫，可如果不試試又怎麼能知道行不行？

他正要矮身挪開到更適合突襲的角落，衣角突然傳來微弱的力道。

徐尋歌低頭一看，那小姑娘正抓著他，她抬著臉，灰色眼瞳默默望著徐尋歌。

這一瞬，徐尋歌動搖了。

其中有幾分出自人類保護幼崽的本能，幾分出自惻隱之心，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出自理智。

她出現得太古怪了。

要是說身上沒什麼秘密，徐尋歌打死也不信。

2號世界對如今的他們而言，全是謎團，如果能從這女孩身上獲得什麼有用的資訊，哪怕只有一點，也是賺的。

徐尋歌牽住了她的手。

很小，也很涼。

未經任何商量，徐尋歌和賀承楓不約而同地選擇了主動出擊。

兩隻怪物靠近的腳步聲中，徐尋歌屏住呼吸。

嘩啦——

怪物側旁的展牆突然爆裂，鋒利玻璃如數計百計的刀片急射，割破外衣，製造出無數深深淺淺的狹長傷痕，更是有巴掌大的碎片狠狠劃過怪物脖頸，讓其發出疼痛又憤怒的吼聲！

領著個小姑娘，徐尋歌沒辦法正面應敵。

他不斷使用自己現實扭曲者的能力，將周圍所有的一切當做進攻和防禦的武器。

甚至連展櫃下房角石的碎片，散落在各處的化石，還有天花板上的吊燈，全都鋪天蓋地朝怪物們砸去！

怪物們揮動□□試圖阻擋，徐尋歌趁此時機領著女孩轉移到更為隱蔽安全的地方。

而賀承楓已然鬼魅般來到開過兩次槍的怪物面前，軍刀狠厲地斬向它手臂！

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劈砍聲響，濃血噴濺，卻沒有一滴落在賀承楓身上。

怪物身形龐大，也就導致不夠靈活。

它拼命揮動□□，更是扣動好幾次扳機，可除了讓牆壁和展櫃上出現新的彈孔之外，別無他用。

賀承楓騰轉之間給怪物製造出無數傷口，還抽空看向徐尋歌所在的方向。

青年正把陌生女孩夾在胳肢窩下，鉚足了勁地扭曲現實，碩大的吸頂燈毫無徵兆地轟然墜落，狠狠砸在一隻怪物的腦袋上！

厚重的帽子從肩膀上掉落，暴露出廬山真面目，怪物們果然沒頭，從那脖子處長出來的，是隻有末端挑著眼球的細長神經束！

賀承楓瞳孔猛然一縮。

因為此刻的他，已然來到為首怪物的身後，以狠厲的鎖喉姿態，勒住它的脖頸，將軍刀劃過——

什麼都沒砍到。

因為在刀鋒斬過本該是頭顱的位置之時，它被纏住了。

神經的韌性遠比想象中要強，那一束束電線般的存在纏住賀承楓的軍刀，將他的手臂拉住！

怪物驟然轉身。

冰冷槍口抵在了賀承楓胸膛。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