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徐尋歌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平息。

他的身體很疲憊，精神卻格外亢奮。

今天他獲得的資訊量實在太大太大，需要時間慢慢消化。

繫結似乎有點不太靠譜的系統x08，擁有了一個廢棄動物園的空間，透過做飯救治了瀕死的鄰居們，得知了異常事務處理局的存在。

知道錨點、現實扭曲者的定義，以及自己並不是唯一遭遇過這些的人。

同時，接受了賀承楓對他全方面的保護。

其中最讓他在意的，是其它兩位現實扭曲者。

護林員在三個月前墜崖身亡，而沈鳴珂也是在三個月前跳河自殺，雖然賀承楓沒說，但這兩者之間一定有所關聯。

徐尋歌提出要去見沈鳴珂一面。

賀承楓答應了。

至少他要找出一個確切的理由。

來告慰父親的在天之靈。

徐尋歌家已經被當做第一現場，當然不能住。

處理局專門給他找了個住處，此刻賀承楓就睡在一牆之隔的旁邊房間，阿牧佔據了客廳沙發。

徐尋歌翻來覆去，實在睡不著，乾脆就進入了系統空間，他出現在遊客服務中心，x08正無聊地等待在前臺處。

徐尋歌打算整理一下今天獲得的眾多獎勵。

首先是現實扭曲者的稱號，顧名思義，能夠將周圍的現實扭曲，有點像意念作用，但厲害很多，非要形容的話，大概可以算得上“心想事成”。

其扭曲強度可用模爾尼指數形容。

專屬稱號“聖徒”，暫時還看不出什麼端倪。

稱號所帶來的天賦“聖餐”，透過烹飪手段，將原材料的功效發揮到極致。

他在利用蜘蛛粘液只做腸粉救治鄰居時已經體驗過了。

還有一個職業專屬的特殊道具。

徐尋歌：“系統，我要領取專屬道具.”

已經接受了外號的x08：“好的.”

x08漂浮到徐尋歌面前，光球中央出現刀具熟悉的輪廓。

徐尋歌精神一震，懷揣著滿心的期待和神聖感，向前伸手，握住了刀柄。

讓人非常有親切感的實木把手。

徐尋歌深吸口氣，將刀拔出——

x08：“恭喜宿主獲得鏽跡斑斑的菜刀！”

徐尋歌：“…………”

他用盡了二十一年的全部涵養，才沒當場表演一個“我丟”。

刀身遍佈棕紅色的鏽跡，像是在潮溼環境中放了幾百年，讓人毫不懷疑只需一扣，鏽蝕就會如雪花般簌簌落下，金屬只剩下中間薄薄一層還算完好。

實木把手漚得快要爛光，遍佈蟲蛀痕跡，徐尋歌甚至都懷疑會有小蟲子冒出來和他打招呼。

徐尋歌盯著這把刀，半晌才說出話來：“破傷風附魔攻擊是吧.”

x08：“菜刀擁有成長性，請宿主努力獲得原料，進行升級呦.”

徐尋歌無情吐槽：“還要獲得原料升級？西八啊，你再賣萌也掩蓋不住是個騙氪系統的事實.”

x08：“正大光明的要求怎麼能叫做騙氪呢！”

如果說此刻的徐尋歌還有什麼期待感的話，大概就是x08口中虛無縹緲的升級了。

以他對廚具的瞭解，這刀本身品質絕對極佳，只是太過破爛，更何況它是系統給出的獎勵，如果有機會升級修好，肯定差不到哪裡去。

現在他做飯用普通廚具綽綽有餘，至於這把刀，就當做破傷風附魔的武器好了。

假如以後再次遭遇巨蛛之類的東西，他還能稍微還擊，萬一真能把它們放倒呢？

徐尋歌暫且把刀收起。

他在遊客服務中心轉了一圈，破爛建築內的開放區域相當有限，可能得等到後面升級才能開啟更多功能。

兜兜轉轉，徐尋歌又回到了商店。

他還是很在意巨蛛的遊離碎片。

從系統的態度來看，遊離應該是挺重要的資源，否則也不會作為自己完成隱藏任務的唯一獎勵。

系統說遊離是一段記憶，那麼他在其中的經歷，會不會就是巨蛛的過去？

異常事務處理局直到現在對巨蛛所在的2號世界知之甚少，如果他能破解遊離當中的秘密，是不是也意味著，能夠獲得瞭解2號世界的機會？

徐尋歌盯著微微發光的遊離碎片，解析失敗時過於真實的疼痛和瀕死感仍清晰印刻在腦海中，讓他有些畏懼膽怯。

但遲早都要把它破解的。

反正他吃飽喝足了，就算失敗也不會像先前那樣悽慘狼狽，還有賀承楓和阿牧守著，不如趁機再嘗試嘗試。

徐尋歌打定了主意。

他深吸口氣，做好再度面臨死亡苦痛的心理準備，伸手觸碰到遊離碎片。

眼前驟然一黑，再度清晰時，周圍仍舊是巨大吸頂燈和頭頂粉紅色天空般的床鋪，牆角的蛛網上雞鴨在絕望地驚慌掙扎。

徐尋歌帶入到蜘蛛的角色，立刻朝著牆壁的方向移動，試圖趁著怪物進門之前，找到可供他離開的窗戶。

在天花板和牆壁上攀爬的感覺很奇妙，前所未有的輕盈讓徐尋歌確信此刻的他應該能去到任何地方。

行進到天花板邊緣，來到牆上，他看到前方一望無際的深淵，正是透出夜色的窗戶。

徐尋歌精神一振，立刻加快腳步。

然而這時，他聽到了門被推開的聲響。

四周空擋缺少掩體，徐尋歌只能咬牙加快速度，期盼著能趕在被發現之前衝到窗邊。

可根本來不及。

徐尋歌聽到身後嘶啞尖叫炸起，知道他死定了。

在這十死無生的境地中，他仍沒有放棄掙扎，拼命朝窗戶處狂奔——

直到狠狠砸在他身上。

鮮血飈濺。

“嘶——”

徐尋歌身形搖晃著，差點跌倒，疼痛似直接作用於大腦，讓他頭暈目眩。

解析失敗了。

他再一次被怪物砸成了一灘血肉模糊。

徐尋歌花了兩分鐘才終於從死亡體驗中重新平靜，可怖的失敗非但沒讓他心生畏懼，反倒是激起了熊熊鬥志。

在遊離碎片中，他確實是蜘蛛不錯。

但他同樣也是個能夠思考，不斷反思總結的人類。

疲憊感挺明顯，徐尋歌估摸著自己還能承受兩次解析失敗的副作用，今天在食堂裡他吃了很多很多。

x08語氣似有些擔憂：“宿主需要休息嗎？”

徐尋歌：“沒事，我再試一次.”

他回憶著失敗經歷中的種種細節，再度觸碰遊離碎片。

陷入遊離中的一瞬間，徐尋歌立刻行動。

既然沒辦法逃掉，就先躲起來。

徐尋歌直奔天花板中央的燈罩而去，儘管那灼亮白光快要刺瞎他的雙眼。

徐尋歌躲在了燈罩邊緣，方形燈罩的黑色邊框恰好能擋住他的身形。

很快，縫隙裂開，怪物進入房間。

徐尋歌屏息凝神，雖然他的呼吸在怪物蠕動的黏膩聲響中微不足道，但萬一這傢伙聽覺極其敏銳呢？

這次，怪物沒有發現他。

徐尋歌悄然關注著下方，對那怪物的樣子有了更加清晰的認知。

按理來說，這就是個“人類發現家裡有大蜘蛛將其拍死”的日常故事。

自己正扮演著蜘蛛的角色。

可房間裡的那東西，絕對稱不上人，甚至不像徐尋歌知曉的任何生物。

怪物在房間裡徘徊片刻，終於躺在了床上。

床鋪被它龐大的身形壓得嘎吱作響，粘液浸溼了床單，觸鬚和蛞蝓般的腿腳有大半垂落地面，時不時抽搐兩下，隨著燈被關上，成為黑暗中蟄伏的恐怖之物。

估摸著怪物應該睡熟了，徐尋歌迅速行動，他悄然摸著黑，穿過天花板來到牆面，最終成功抵達窗戶處。

他沿著窗戶邊沿探索，尋找著可供他出去的縫隙。

終於，徐尋歌在窗框的排水溝處發現了一條小縫。

他努力擠出去，甚至差點把胳膊拗斷，終於成功逃脫，來到了被黑暗籠罩的外面世界。

這是一座……灰霧瀰漫的城市。

隱約可以窺見濃重霧氣中的點點微光，似影影綽綽的萬家燈火，但徐尋歌卻總覺得是無數眼睛蟄伏著，已然發現了他的存在。

徐尋歌腳步停下，片刻後重新沿著外牆小心爬行。

這是2號世界嗎？

此處生活著的居民，全都是像房間主人那樣的怪物嗎？

他來到了隔壁的視窗處，嘗試著趴在玻璃上，朝裡面窺探，試圖找到另一個活著的生物。

徐尋歌眯著眼，適應著黑暗，他做好了面對怪物的準備，卻發現有一道瘦長模糊的人形身影在遠處搖晃。

那是個在門框上吊死的人。

他似乎已經死去多時了，舌頭長長得垂到胸口，脖頸在重力作用下被沉重身體拉得很長，彷彿下一秒就會身首分離.

黑暗當中徐尋歌看不太清楚，只能隱約窺見他胸口和頭部的皮肉早就被啃食，只剩下掛著零散血肉的骨骼，暴露在殘破的衣物下。

至少，這是正常人的屍體。

要不要進去看一眼？

徐尋歌正猶豫著，突然看到屍體的擺動幅度變得異常，纏繞在他脖頸上的繩子，動了！

不，那根本就不是什麼繩子，而是一條拇指粗細的蛇！

但很快，徐尋歌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蛇鬆開了屍體脖頸，隨後，更多蛇從空洞的胸腔中探出。

它們每一條都差不多粗細，從脖子到尾椎處一條條排列著，如同成百上千條腿，支撐著掉下門框的屍體移動。

屍體的速度很快，轉眼便來到窗邊，膨脹到掉出眼眶的灰白色眼球盯著玻璃上的徐尋歌，一條條蛇從背後和胸前探出，柔軟扭曲地撫上窗戶。

徐尋歌終於看得清了。

它們壓根就不是蛇。

而是從脊柱延伸出來的神經纖維束。

咔嚓。

玻璃裂開細密的紋路，神經束擊碎玻璃，朝著徐尋歌疾射而來——

徐尋歌驟然睜開雙眼。

強烈的驚駭充斥著四肢百骸，他用盡全部理智才沒叫出聲。

再詭異的怪物，也遠不如看到自己的同類變成那副鬼樣子恐怖。

它……還能稱得上是人嗎？

x08的提示適時出現，奇蹟般消解了徐尋歌的恐慌：“您已完成斯蘭德巨蛛遊離碎片的解析，獲得技能——初級蜘蛛爪.”

徐尋歌二話不說，一把抱住了身邊漂浮的光球。

系統的存在給了他難言的安慰。

不然經歷過那麼恐怖的遊離，還獨自一人待在破敗的遊客服務中心，他更得被嚇得半死。

系統的光芒急促明滅幾下，似乎短路了。

片刻之後，x08才繼續播報：

“蜘蛛爪：能短暫攀附在牆壁，天花板等物體表面，收集其它遊離碎片可進行升級.”

“您已成功經歷遊離110，達成目標可解鎖動物園相關設施.”

拿到遊離成功的獎勵，倒是讓徐尋歌稍微高興點。

他退出系統空間，兩次解析讓精神格外疲憊，徐尋歌本來還想測試一下新獲得的蜘蛛爪，結果躺在柔軟的床上，半點起來的念頭都冒不出來。

先睡覺，先睡覺，測試什麼的，等明天再說吧。

徐尋歌幾乎是瞬間就昏沉睡去。

混沌夢境中，似有許多恐怖的存在暗中蟄伏，他努力狂奔，可無論如何都難以擺脫身後的追逐。

是噩夢啊？

為什麼醒不過來呢？

掙扎之中，徐尋歌聽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那道聲音有些熟悉，但徐尋歌怎麼也想不起來究竟是誰。

可它的出現如同指引，一下子讓徐尋歌找到了逃離噩夢的出口。

他掙扎著撕開眼皮。

觸目所及的是一條溼漉漉的舌頭，急促又擔憂的呼吸從黑鼻子裡冒出，噴灑在徐尋歌臉上，兩隻爪子不斷扒拉著他胳膊。

徐尋歌側過臉去，推開阿牧熱情的狗頭。

“沒事……我醒了……”

同樣站在床邊的，還有賀承楓。

那個在夢裡引導著徐尋歌逃離的聲音，就是賀承楓在喊他的名字。

男人身著墨綠色短袖t恤，完美的身形和肌肉輪廓撐起富有彈性的布料，腰帶恰到好處地勾勒著勁瘦窄腰，徐尋歌還從來沒在現實中見過這種完美身材。

徐尋歌的目光移動，對上了賀承楓那雙毫無感情色彩的眸子，年輕督查的聲音很冷。

“沈鳴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