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凝兮坐到了裴應霄的對面。

好在他沒有立即喊人磨墨,叫她當場吟詩一首。

此刻是晚膳時間,畫舫上安排了一桌船宴。

肥美魚蝦,藕荷小炒,皆是取自春蘿湖的新鮮食材。

曲凝兮握著筷子,有些難以下嚥,頭一回跟太子同桌進食,沒有旁人。

周圍屬實太安靜了點……

晚瑜晚瑜,跟餐盤中的魚兒,有何兩樣?

好不容易吃完了,裴應霄起身離桌,出了船艙,順著紅木樓梯步入二層。

曲凝兮不需要誰提醒,連忙跟了上去。

畫舫的二樓是露天甲板,周圍一圈雕花木欄杆,晚風徐徐,視野開闊。

這裡鋪了精美的絨毯,燈籠高懸,瞧著是喝酒飲茶聽曲賞舞之地。

顯然今天沒有安排任何樂女舞姬,只有一個曲凝兮。

她見裴應霄在主位上落座,低矮的方桌,地毯上放置了柔軟坐墊,略一猶豫,她走到他的身側,緊挨著主桌坐下。

因為覺得自己不適宜待在客位上,這裡沒有其他人,離裴應霄太遠了。

春蘿湖早已籠罩在沉沉暮色之中,時辰尚早,但周圍不見燈火,僅有這艘畫舫在湖心亮著光。

融月嫻青二人捧著托盤奉上,一壺小酒,幾個小菜,瓜果糕餅若干。

曲凝兮主動接手了斟酒的活,剛把裴應霄的酒杯斟滿,便見他食指輕敲酒樽:“會飲酒麼?”

這話聽著……是讓她喝?

逢年過節,曲凝兮會跟著喝一兩杯,不喝多就沒事。

況且今天這樣的日子,她不敢拒絕他。

“我敬殿下一杯.”

曲凝兮往自己跟前的杯子裡注入酒水,清冽的酒香瀰漫,她捏起杯盞,對著裴應霄。

然後在他的注視中,仰頭一飲而盡。

“你倒是乾脆,”裴應霄眉梢微揚,道:“該不會指望灌醉自己,就不用寫詩了?”

“……”曲凝兮抿著溼潤嫣紅的唇瓣,她怎麼沒想到這一點?

不過,誰家姑娘敢獨自在男子跟前喝醉,沒有丫鬟婆子隨行,唯一的映楚也是他的人……

雖然,她不認為裴應霄會做些什麼,但多少該憂心一下,萬一發酒瘋被掐斷脖子……

曲凝兮不喝了。

裴應霄吩咐融月在另一張桌上磨墨,筆墨紙硯一應俱全,等著現場觀摩寫詩。

趕鴨子上架不過如此。

曲凝兮乖乖坐了過去,一手接過毛筆,脊背挺直,細腰纖纖。

融月磨墨姿勢熟練,很快就備好濃淡適中的墨水,一躬身退了下去。

裴應霄在一旁自斟自酌,好整以暇地望著她,“寫吧.”

曲凝兮去過幾年書院,練得一手好字。

然而不意味著她會吟詩作賦,這種事情需要靈性,有感而發,並不是認識字了就能水到渠成。

何況還是……情詩。

大抵她的神情不算輕鬆,就跟那被夫子單獨留堂的學子一樣,愁眉不展。

裴應霄一手斜支在桌上,半斂著眼皮覷她,耐心十足,沒有半句催促。

曲凝兮磨蹭了好一會兒,索性把心一橫,胡亂發揮。

一口氣就寫了三四句。

“拿來給孤看看.”

裴應霄朝她一招手。

曲凝兮希望他能就此放過自己,捧著白紙送上:“殿下請過目.”

裴應霄原本心情不虞,在垂眸打量手裡的所謂‘情詩’時,忍不住輕笑出聲。

直白而又笨拙,她果然很努力。

“曲姑娘熱情大膽,與旁人甚是不同.”

他嗓音清澈,彷彿誇獎。

是跟哪位旁人作比較?曲凝兮細聲細氣的解釋道:“殿下愛慕者眾多,多我一個也不多,詩寫得不好,但心意是真的呢……”

他掀起眼簾,凝視眼前這不知利害的小姑娘。

張口閉口,愛慕心意。

頂著一張鮮嫩多汁的桃腮杏臉,難道不怕被人啃上一口,給生吞了麼?

有一隻鴿子,在夜色中撲騰著飛了過來,直直朝著湖心的畫舫而來。

它落入鳴恩手裡,傳遞訊息。

不一會兒鳴恩就上來提醒:“殿下,表小姐尋來了.”

大長公主與太子是姑表親,但能直接找來的,只會是裴應霄的外祖陸家。

他們更為親厚。

且先皇后是陸家女,她的冥壽,陸家自然會有所表示。

曲凝兮得知陸焰花來了,忙道:“殿下派小船送我上岸吧,免得打擾你們相聚.”

裴應霄聽著,似笑非笑:“你倒是貼心?”

“這是晚瑜該做的.”

曲凝兮擺出一臉懂事識相的模樣。

“哦?”

裴應霄狹長的眼眸彎了彎,修長的指尖捻上她面頰,輕掐一手軟糯:“小晚瑜真乖.”

“唔?”

她忽然被他掐了臉蛋,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而且,伴隨多年的乳名從他嘴裡吐露,實在是……太嚇人了!

曲凝兮心口一跳,立即把裴應霄的手抓了下來。

撇掉又像是拒絕,她略一躊躇,扔也不是放也不是,就這麼捧在手心。

用自己小小的手掌虛虛的包裹住他,磕磕巴巴道:“晚瑜、晚瑜別無所求,只暗中歡喜……就夠了.”

裴應霄望著她,指腹還殘餘著滑膩的觸感。

他緩緩抽出自己的手,側身喊來鳴恩,安排人送她回府。

曲凝兮終於得以脫身,卻是不敢露出鬆一口氣的神色。

安安靜靜下了小船,被送到岸邊,坐上回府的馬車,心裡才踏實了些。

她慣來循規蹈矩,想不到還有這樣偷偷摸摸,夜裡出去與外男幽會的經歷。

那個人還是太子,他們也不是真的在幽會,但所承擔的風險是同樣的。

大桓朝可以男女同遊,不過必須擺在明面上,雙方坦然磊落。

若私底下偷偷摸摸,一準要被嚼舌根,風評盡失。

曲凝兮順利地回到院子裡,那個接替她的女子,轉瞬就不見了身影,孫嬤嬤和銀杏全無察覺。

映楚伺候她再次梳洗,曲凝兮累得很,沾床即睡。

她別無選擇,這些都是她哄騙裴應霄的代價。

那日在落螢臺,話一出口就收不回去了。

*******

隔日,曲凝兮精神恍惚地爬起來,按照原定那般,遞了牌子進宮。

自從上巳節那天,二皇子使了計謀跟她同車,她怕皇后遷怒,已經許多日沒來請安了。

一直躲著也不是辦法。

曲凝兮現身苻丹宮,規規矩矩的見了皇后。

曲皇后沒有翻舊賬追究同車一事,因為二皇子不再堅持要娶表妹為妻。

兒子醒悟了,這讓她心情還不錯。

況且萬神節的主理權到了緊要關頭,即將落定,沒有心力分神給其他微末小事。

萬神節是一個盛大的節日,將由天子率領臣民,祭祀祈福,叩拜天地諸神。

這個節日,需得提前一兩個月籌辦,主理人可差遣禮部上下,皇室宗親也得配合行事。

朝中呼聲最大的,自然是東宮那位,但陛下並未當場應允。

曲皇后也沒有放棄。

她甚至已經有了對策。

“這回是上天都在幫本宮.”

曲皇后彈著指甲,面露笑意,道:“繡湘在御花園撿到了一紙情詩,寫給東宮那位.”

“情詩?”

曲凝兮現在聽到這個詞就感覺腦門疼。

繡湘是皇后身邊得用的大宮女,笑著接話道:“太子丰神俊朗,現在還沒太子妃,底下人都神思不屬了。

在萬神節前夕與宮女私相授受,往嚴重了說,那是穢亂宮闈.”

好大一樁罪名!

曲凝兮不由好奇:“是怎樣一首情詩?”

就能一舉錘死裴應霄?

“大小姐,那情詩一手清麗的簪花小楷,熱情露骨得很!”

繡湘嘖嘖搖頭,道:“已經送往陛下手中,陛下自有定奪.”

這麼巧?

她昨夜寫了情詩,特意用了自己不常寫的簪花小楷……

應該是巧合吧?

曲凝兮一陣忐忑不安,冷不防聽見宮殿外頭,傳來公公昂亮的通稟聲——

“陛下駕到——”

“太子殿下駕到——”

這節骨眼,很難不懷疑,兩人是拿到情詩後,一同趕到苻丹宮來了!

曲皇后勾起嘴角,一副準備大顯身手的架勢,帶頭迎向門口。

曲凝兮驚疑不定,掌心都冒汗了。

如果真是出自她之手,筆跡很快就會被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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