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都覺得慕劍璃沉陷於情,不能再專注於劍的時候,慕劍璃卻總覺得自己和薛牧一起的時候看見了曾經忽略的太多東西,包括眼光視角,也包括人間纏綿。

曾經認為劍道應該排斥這些,專心致志。

如今卻覺得這些都是劍,何故忘卻?從極端走向了廣博,看見了更遼闊的天地。

她找到了自己的道,和自己師傅相反。

未必說她這樣的道就更強大,有時候確實極端化才能更強,取其廣博卻可能失之凌厲,很難說她和藺無涯誰對。

但這就是立道,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道,只要找到了自己的路,就可以堅定不移的走向終點。

殊途同歸,不外如是。

藺無涯並沒有被徒弟說服,也不會去和徒弟爭辯。

問劍問劍,問而知之,每個人都可以得到自己的答案,藺無涯不會去做無謂的“糾正”,他只會鼓勵下去:“很好。

希望有一天能證明,你比我強.”

這便是宗師胸懷,在某種程度上,藺無涯和薛清秋有很相近的地方。

慕劍璃吐露心思,心情也略微順暢了些,低聲問:“師父的傷……”“我需閉關,借鼎滌盪,不知年月.”

藺無涯道:“說來此番境界跌落,未必全是壞事.”

慕劍璃沉吟道:“是破而後立?”

“不全是。

在雲端久矣,竟似乎已經忘記自己生而為人的模樣.”

藺無涯啞然失笑:“重走回頭路,能夠沉下心來重新站在凡人的角度看世間,或許看得更清晰,於道有益。

而我和清秋此番都看見了合道之門,一旦復原,說不定屆時無需再次殺伐,便能雙雙舉步而入.”

慕劍璃眼中閃過狂喜,這意思是不是將來有一天雙方能夠握手言和?那她和薛牧之間豈不是可以沒有坎兒了?藺無涯嘆道:“我有鼎可借,還是很有復原的信心。

不知清秋是何處境……”“……”慕劍璃抽抽嘴角,臉色忽然泛起了紅暈,悄悄垂下了腦袋。

鼎嗎?天道氣息嘛……她幾乎瞬間就能想到薛清秋是什麼處境……忽然覺得師父挺可憐的,斬情斬情,那還是有情才需要斬啊,所以他一面要殺薛清秋,一面卻又擔憂她的處境……可他如何能想到,按理應該在閉關修養爭取早日復原的女神,現在高達九成九的可能是在男人身下宛轉承歡?……慕劍璃猜對了,這幾天薛牧的海上生涯實在是靡亂到了一定境界。

薛清秋從所未有的痴纏,加上意圖用雙修的天道氣息助她早日恢復的想法,他們幾乎是沒日沒夜地在纏綿。

茫茫大海也沒有別人看見,海上航行本來也無聊透頂,就更是放飛了自我。

船上還有卓青青,她起初也不好意思打擾宗主和公子的好事,自己躲在艙裡修行,外面沒日沒夜的嗯嗯啊啊讓她修行也靜不下心,實在如坐針氈。

好不容易某天聽見外面好像長時間沒聲音了,卓青青終於忍不住出去,看見薛牧大馬金刀地靠在船舷邊,左手拿著本子,右手拿著硬筆,好像在寫東西。

“公子在寫什麼新作?”

“哪有寫新作的心情.”

薛牧頭也不回地道:“我在研究勢力分佈,和可能引發的變局,以及針對性的應對方案.”

卓青青來了興致,走了過去:“公子怎麼想?”

“現在有幾處亂象。

首先是心意宗那邊,勢力紛雜,還在糾葛。

其中有部分勢力說不定有可能放棄那塊肉,轉而吃我們的。

我們靈州好大一片基業,可沒什麼山門保護,指不定就有人想摘桃子.”

薛牧邊劃邊說:“首當其衝的就是秦無夜……她有可能想要接管我們的娛樂業底子。

然後是林東生,我們的胭脂坊產業有很多是他們縱橫道可以接手的,例如專輯和周邊銷售.”

卓青青倒吸一口涼氣:“那……影翼呢?”

“暫時不可預測,無痕道終究是以暗殺為主的宗門,在思維角度上與眾不同.”

薛牧有些頭疼地用筆點著太陽穴:“這是個變數,就怕瞎來。

光靠夤夜的威懾力,鎮不住這麼多牛鬼蛇神了.”

卓青青知道薛清秋這表現什麼情況了,因為這個真是她鬧出來的亂攤子,搞得薛牧頭疼無比,她這是有些自責,有種小姑娘做錯事正在討好賠罪的意思呢。

真想不到宗主在公子面前也有這樣的弱勢心態。

薛牧嘆息道:“還有個變數在朝廷,張百齡那邊,日常我們不放在心上,可一旦有了變局,他就可能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卓青青聽了也覺頭疼。

星月宗早年確實舉目皆敵,好不容易看著清平了些,可不料還是不怎麼經得起考驗,一旦薛清秋的威懾力不在,就有可能崩盤。

她左想右想也沒什麼主意,也只能移步過去,讓薛牧靠在她柔軟的身軀上,纖手輕輕揉捏薛牧的太陽穴。

所以說她能做的也就這些,薛清秋的表現也就可以理解。

其實薛清秋自己也不是不能考慮這些事情,在世上有薛牧之前,她自己應對這些比薛牧還多,多困難的時候都闖過來了,眼下的情況再怎麼也不算最壞。

只能說人一旦起了依賴心就變得盲目,尤其此時虛弱又有些自責的情況下,就真一股腦兒全丟給薛牧了。

說真的薛牧對這種事情的處理還未必比得上薛清秋自己,他真不算謀士。

可眼下居然大家都覺得只有他能出主意……過了一陣子,薛牧幾張紙上的勢力名字問號圈圈線條什麼的劃得亂七八糟,疲憊地丟在一邊,徹底把腦袋陷進了卓青青懷裡裡,閉上了眼睛。

薛清秋也柔聲道:“累了就休息一會兒……”頓了頓,看了眼卓青青,低聲道:“青青服侍一回吧.”

謀劃是累的,雙修反而是休息恢復,這便是這兩天薛家“姐弟”的日常,妖女宗門的雙修特色終於發揮出了應有的作用。

卓青青明白了這一點,沒有矯情,按摩太陽穴的纖手慢慢地就滑向了薛牧胸膛,與此同時垂下螓首,輕輕吻在薛牧唇上。

薛清秋見薛牧還是有些愁眉凝結,低聲安慰道:“其實事情並沒有那麼壞。

申屠罪能否從海底活著回去都是未知數,所以我和藺無涯狀況若要傳開,首先取決於問劍宗此刻究竟會是什麼模樣.”

薛牧沉默片刻:“以藺無涯的行事,問劍宗的衰落不可阻擋,只是苦了劍璃.”

藺無涯師徒在想薛家二位的處境,他們也在想那對師徒的處境,雙方的思維很是一致。

區別在於,薛牧很篤定問劍宗要出問題,而藺無涯和慕劍璃都還沒意識到這一點。

師徒兩人疾行數日,回到問劍山門。

剛剛踏上石階,就發現了氣氛不對勁。

本應尊敬行禮的守山弟子們目光閃閃縮縮,本應劍氣縱橫的各峰所在,今日悄無聲息。

師徒倆仰頭看著山間皚皚,同時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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