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谷內,蕭輕蕪正在給一個重症病人治傷。

這個病人有點慘,軀體表面看著沒傷,可經脈骨骼都不成模樣,本來連天靈都被攻擊,靈魂震散,該是個死人了,但又被磅礴的合道之力強行留住,滋潤新芽,才得以生存下來。

可怕的是這個病人都已經半隻腳踏入鬼門關了,那股凌冽的劍氣還是沖霄不散,生命力頑強無比。

當他盤膝坐在那裡,從背後看去,就像看著一把百折不彎的寶劍,鋒銳逼人。

藺無涯。

“賢師徒手段當真了得,藺某之傷極重,本以為不死也是廢人,從沒想過這麼短短時間就接筋續骨,重新感受到了力量.”

“也不光是我藥王谷手段,主要是藺前輩已跨過合道之門,此軀與人不同,自我恢復能力極強.”

蕭輕蕪一邊往他背上插金針,小心道:“不過前輩這次受創實在太重,想要恢復巔峰的合道實力恐怕要很漫長的過程了,或許療養個十年八載都不奇怪,前輩需心中有數,日後儘量少與人爭鋒.”

“十年八載……”藺無涯淡淡道:“風雲湧動,便在此時。

我參與不了,療養個十年八載的享受你家薛牧帶來的紅利?”

蕭輕蕪那小心翼翼的模樣一下就翻了,惡狠狠地紮了一針:“你自己徒婿的紅利,不享受拉倒。

真是好心沒好報,信不信我給你身上種一身的暗疾,十年八載都恢復不了?跟我兇什麼兇,別以為我小姑娘就好欺負,合道者了不起啊?”

藺無涯被狠扎一針也沒什麼反應,反倒不板臉了,居然啞然失笑:“有趣的丫頭。

和你那個教寫書的師父一樣,身上沒二兩武力,倒是夠囂張.”

“時代變了,大叔。

還武力武力的……”蕭輕蕪鄙視道:“一個人的武力終究有限度,你這麼強,還不是無法挽救萬里海嘯?就算打架不也還是輸給了邪煞?這年頭眾志成城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輸?”

藺無涯笑笑不答,沒去和她爭。

正在此時,陳乾楨一陣風般捲了進來:“冷竹有合煞之虞,一旦合煞,自然門藥王谷都無人可擋,輕蕪速帶藺先生走,速去找薛牧!”

蕭輕蕪花容失色:“怎麼會?冷竹的功法該是最不容易合煞的人啊,我們的醫藥還能幫他們驅邪……”“為師也他孃的以為這是最穩的地方……哎呀別管了,快走!”

“走?”

藺無涯忽然道:“走哪去?冷竹若是合煞,戰力堪比合道者,你們這一谷嬌怯怯的少年男女,幾個走得遠?你陳乾楨斷後能擋幾息?”

陳乾楨頓足道:“無人能敵他,不跑又能怎樣?還不是隻能走多少算多少!”

“無人能敵?”

藺無涯眼裡閃過奇怪的色彩:“醫聖是不是忘了,藥王谷裡還有我藺無涯?”

陳乾楨蕭輕蕪呆愣愣地看著他,大哥,你這一背都是金針呢,經脈骨骼剛剛強行癒合,脆弱無比,丹田也還空著,都沒多少真氣凝聚。

不要以為你靈魂沒散就是沒事人了,你這和強者力拼一記恐怕都要自己散架了,真要去打硬戰?再說了,你藺無涯什麼時候變成愛管閒事的正義人士了,左看右看都不像這種人嘛……“呵……你們先組織人撤退,總歸有人斷後便是.”

藺無涯也不和他們多說,直接站起,渾身的金針自然脫落在地。

他拿起手邊生死同歸劍,大步而去:“藺某既在你這丫頭身邊,若坐視不理,怕到時候有人對劍璃板臉.”

海岸之上,無數自然門高層長老正在狼狽逃竄。

身後是形貌猙獰的冷竹,帶著鋪天蓋地的海獸軍團。

慘叫聲四處響起,無數來不及跑路的自然門弟子,被自家門主親手所殺。

還有許多餵了海獸的肚子,有些被轟成了肉泥。

數百里海岸盡成血色,哀嚎慘叫聲,冷竹淒厲的笑聲,海獸瘋狂的咆哮聲,交織在一起,猶如煉獄。

這些自然門高層長老跑得快,好歹還沒被一下弄死,但顯而易見,他們的速度也不可能甩得開冷竹啊……連陸平都死在冷竹手裡,他原先已經被冷竹猝然打傷,這回再也跑不掉了……很多長老都想哭,冷竹親手所毀的可是自然門下一輩的精英,自然門的未來!可他們哭不出來,因為別說未來了,連他們都要死了……誰也沒有想到,自然門竟然會是被自家門主敲響了喪鐘。

一片潰逃中,前方忽然出現了一個白衣人影。

自然門眾人差點就想攻過去,定睛一看,全傻了眼。

藺無涯安靜地站在那裡,雙目半闔,靜立如劍。

自然門眾人呼啦一聲全從他左右掠過,全都沒有打招呼的閒情逸致,甚至來不及問一句你這麼個傷號恐怕連洞虛海獸都打不過了,站在這裡作死嗎?藺無涯也沒和他們說話,看著前方冷竹率著茫茫多的海獸,不見天日的煞氣洶湧澎湃,如浪潮席捲而來。

他劃劍一揮,地面上轟然出現一道長達裡許,深不見底的劍痕。

“過線者,死.”

藺無涯說著這句話的時候,忽然自己也產生了一點熟悉的即視感。

當初在京……自己是不是也做過相同的事情?冷竹狂笑而至,竹杖從數十丈外眨眼即至:“你還當你是那個天下無敵的藺無涯?”

“原來還有意識.”

藺無涯面無表情地看著竹杖過來,眼眸微微動了一下。

這一杖,看著很普通,似乎沒什麼威勢,但他能感受到一種荒蕪和枯萎,千里赤地,草木不存。

有些像是面對狂沙門的感覺,但它沒有狂沙門那麼明顯的沙暴狂湧之勢,只是從骨子裡的死寂,萬物凋零。

不是荒漠,而是沒有生命的星體。

這是合道的力量,可惜已與自然門完全逆反。

劍尖悄無聲息地點在竹杖上。

空間驟然塌陷。

衝到近處過了線的海獸,在這片無形的氣場之中莫名其妙地一半化成血水,一半變成碎肉。

群獸震撼,居然齊刷刷地剎線上外,不敢越線一步。

一邊是枯萎和寂滅,一邊是最極致的鋒銳與死亡。

枯榮與生死。

講究萬靈生機廣博無比的自然門,講究生死之滅極端自我的問劍宗,走到了極致之後,殊途同歸,不外如是。

任誰都以為藺無涯這一擊肯定下風,畢竟他身體狀態太差了。

可讓人驚駭的是,下風的居然是冷竹。

他驚駭地看見,藺無涯的眼裡居然有決絕的同歸之意,靈魂之力熊熊燃燒,巨大的劍影直衝天際,如貫乾坤,直破宇宙。

竟是燃燒靈魂,再啟合道之光!這個瘋子,真是見了鬼,到底是誰合了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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