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和什麼啊……”客房裡,“私奔男女”也滿頭大汗地翻找著一疊材料:“三河幫,北津幫,怎麼咱們的情報材料裡都沒有啊……”“那個……會不會是我們的資料中只收集和自然門與朝廷相關的勢力,而這個邊邊角角的小破礦都是江湖幫派自己在爭來鬥去,不入咱們的情報匯總.”

“……好吧,我覺得你這是唯一的解釋.”

“沂州怎麼亂成這樣啊……看情報知道亂,可沒親見還真不知到了這樣的程度.”

“那我們寄宿的這個張家會不會被滅?好歹有個借宿的緣法,順手幫一把?”

“他們應該不會有事。

就像國戰一樣,朝廷被打敗了,下面邊邊角角的縣城換個旗子就是了。

所以上面的三河幫被打敗了,於是北津幫就接收下面的資源,張家識相的話直接改旗易幟就行,除非張家不知好歹地反抗才會被屠吧.”

“也就是不用我們插手?”

“不用,靜觀其變即可.”

薛牧和嶽小嬋考慮到的這一點,潛伏在暗處的林楓也考慮到了。

復仇的少年沒有太理客中的心態去仔細研究滅門仇敵到底是誰,反正張家現在佔了礦,張家就有鍋要背。

他心中一動,自己獨力要殺張家這麼多人可不容易,張家當家人說不定也不比他弱的,本來打算慢慢偷襲取勝,眼下這條件,是不是可以藉著北津幫的刀來殺張家?他悄悄往對面牆頭挪近了幾分,看見有數道人影站在上面,便驟然挺劍直擊而上,變著嗓子喊:“我張家永不為奴!”

“嗆!”

北津幫使者招架了一擊,勃然大怒:“好大的狗膽!屠了這一門,雞犬不留!”

張家人聚集在庭院裡,都懵了。

那個是哪來的愣頭青?“那人不是我們家的!上使明察!”

張家族長氣急敗壞地解釋,可北津幫使者已經不聽解釋了,牆頭紛紛躍下,提刀仗劍地攻入庭院中。

張家人被迫應敵,兵刃交擊聲和怒喝聲連成一片。

“感覺這些人智商都有問題……”薛牧站在屋子裡隔窗而望:“是因為已經打得太久,精神緊繃的緣故?”

“也許.”

嶽小嬋看了看對面的房屋,裡面有孩子恐懼地探頭,又被婦人按了下去。

她抿了抿嘴,低聲道:“張家肯定不是北津幫的對手,我們要幫忙麼?”

“別讓張家出現傷亡……”薛牧目光落在亂戰之中到處挑火的林楓身上:“此人有鬼,先擒了再說.”

嶽小嬋點點頭,正待出手,情勢忽然有了變化。

夜色之中不知哪裡傳來了一聲幽幽的嘆息:“一介貧礦,引動多少貪心.”

一名白衣女子踏月而來,衣袂飄飄,如神女飛天舞,一種奇特的氣場從她身周盪開,幽幽的聲波彷彿在人的耳邊輕嘆,沁入心田,讓人再也沒有一絲爭鬥之心。

場中的亂戰慢慢止歇下來。

女子飄然而下,輕嘆道:“北津幫諸位使者浴血而戰,為了誰來?家中妻兒翹首待君歸,若是為國為民倒也罷了,爾等卻為了你們幫主的花天酒地或是上級的什麼謀算,命似草芥,何其悲也.”

這女子話術一般,道理雖然說得不錯,但語言沒有很引動人心的說服力。

若是平常這麼說多半沒什麼用處,畢竟人家幫眾出來做事是有賞賜和貼補的,腦袋掛在褲腰帶上也是為了生活。

可配上她惑人心智的氣場,效果就另說了。

有很多人真的想起家中父母妻兒,想起萬一自己命喪於外,家人會有多傷心,有些人甚至紅了眼眶,慢慢地放下了刀劍。

薛牧和嶽小嬋面面相覷,嘴角都露出了玩味的笑意。

合歡媚術誒……妖女裝觀音,這招以前大家都常用的,騙得很多愣頭青團團轉。

只是現在很少玩了……張家族長感動地長揖到地:“不知大士在何處仙山修行?”

“魔門荼毒,致使沂州天傾,陰霾蔽日,不見蒼穹。

如今魔頭薛牧一統魔門,將欲肆虐天下,我等不與妖魔為伍,另立淨天之教,出山救世,洗淨乾坤,還萬民清朗……”女子悲天憫人地說完,飄然而去。

眾人還沉浸在媚術殘留之中,都是喃喃自語:“淨天教,江湖上竟然出現了這等悲天憫人的聖教.”

有人道:“我好像聽說過朝廷本欲立淨天教為國教的……”“我好像聽說淨天教是妖人?”

“本就是魔門分離,被潑了汙水也是正常的。

看這位仙子之舉,豈有一絲一毫妖意?”

“上使說得是。

哎,剛才出手那人不是我張家的,我張家願附北津幫驥尾,願上使明察.”

孃的北津幫居然和張家聊起天來,一派不打不相識的模樣,林楓發現自己沒辦法挑撥戰鬥了,也在眾人沉浸在淨天胸懷之時悄悄追著女子離開。

嶽小嬋嘆氣道:“看來沂州江湖亂成一團,對淨天教所知甚少.”

薛牧倒不在意這個,真要玩宣傳潑汙水,他有自信幾天就能把淨天教營造的聖教德性揭個底朝天。

他更在意的反倒是:“這位合歡演員不錯,可臺詞好尷尬.”

嶽小嬋笑嘻嘻道:“畢竟合歡宗能寫劇本的大部分都是跟隨你的受益者,不會脫離。

脫離合歡加入淨天教的都是什麼玩意,指望她們搞出好文案有些難度的,這幾句算過得去了,配上演技和媚術還是有效果的.”

薛牧笑道:“那個搗亂的小子追著她出去了,這個就是主角和聖女的初會?我們去看看?”

嶽小嬋極感興趣,兩人穿窗而出,追著氣息跟蹤而去。

明月夜,短松岡。

女子白衣飄飄,負手望月,從背後看上去仙得很,初出茅廬的少年心中不禁就有了仰慕之意,喉頭發乾,不敢逼視。

“少俠為何跟著小女子?”

林楓嚥了口唾沫,做出一副抬頭挺胸的模樣,認真道:“仙子臨走凝視在下,當是有話想說.”

女子轉過身來,緊緊盯著他的眼睛:“你為何挑撥張家和北津幫的戰鬥,妄造殺孽?”

林楓大聲道:“然則我林家上下百餘口之殺孽,又向誰討!”

“冤冤相報何時了……”女子低聲嘆息:“少俠的路走錯了.”

“何錯之有?”

“沂州這一年多來,如少俠之慘劇者多不勝數,少俠便是大仇得報,也不過報了一家一姓之仇,對引發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又有什麼損失?”

林楓苦笑道:“仙子說得簡單。

引發這一切的是誰?若說是六道盟主薛牧,那就別提了,我連見到他面的可能性都沒有,談何報仇?”

旁聽的薛牧差點氣歪了鼻子,有沒有搞錯,潘寇之要殺老子,老子的反擊反而錯了?你這點眼界就別做主角了,做豬腳算了。

連那合歡宗女子都差點沒憋住笑,連她都沒想過這貨內心居然是拿薛牧當仇敵,這也太……太那啥了,詞彙量匱乏說不出來啊。

她乾咳了一下,還是記起了自己的裝逼使命,淡淡道:“真要報仇,何須殺戮?從本源上阻止這一切,破除薛牧的陰謀,才是真正的大復仇.”

林楓愣了一愣,虛心道:“如何破除?”

“魔門妖孽欲使沂州大亂,互相攻伐,我們便該阻止這一切,還沂州一統,安居樂業,這才是對他們最大的打擊,豈不強過徒逞勇力,相互仇殺?”

林楓心悅誠服:“真仙子也.”

薛牧摸著下巴,他似乎已經知道了淨天教的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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