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七年八月十一日,轉眼間,五年時間匆匆而過。

大唐渤海郡,長白山天池。

皚皚白雪終年不化,湖光瀲豔,清澈如許,宛如環形碧玉嵌在了雪山中,陽光一照,便是雲蒸霞蔚,仙霧繚繞。

洞天福地處,天地亦白頭。

然而今日的天池卻有些不太平靜,周圍的飛鳥都在拼命揮動著翅膀,就連河中的魚兒都跳動不已,躁動不安。

山下村莊早已空無一人,整個長白山彷彿變成了一個生命禁區。

咕嚕咕嚕!

不知何時,天池的水開始冒起熱泡,變得越發滾燙。

湖底處,一道身影盤膝坐在長滿綠藻的石頭上,長髮在水中飄舞,面容清俊出塵,赤著上半身,肌肉勻稱精悍,好似刀削斧噼而成,流暢而不臃腫。

他的周身毛孔舒張,吸收著天池的水行之力,淬鍊為自身法力,感悟著水行大道。

不知過了多久,湖水完全沸騰了起來,魚兒紛紛被煮得皮開肉綻,那道身影卻依舊紋絲不動。

卡察!

湖底的淤泥裂開,竟然浮現出火光,流出深紅色的岩漿,在水中迅速冷卻後,變為玻璃質的岩石。

長白山天池向來是文人墨客筆下的仙境,卻鮮少有人知道,這裡其實是一座沉眠的火山。

在沉睡了千百年之後,這座火山終於醒了過來。

轟!

地動山搖,岩漿噴湧。

也是在這一瞬間,那道盤膝打坐的身影驟然睜開了眼睛,目光烈烈如日,彷彿有三昧真火在熊熊燃燒。

他那於水中飛舞的髮絲,也不知何時變成了一縷縷跳動的火焰。

岩漿沖洗著他的肉身,將血肉和骨骼燒成焦炭,甚至連內臟都被煮熟了,他的眼睛卻越發明亮,倒影出那沖天的岩漿之柱,以及遮天蔽日的灰雲。

不知過了多久,這個猶如鐵打般的男人,終究抵不過岩漿的沖刷,被燒化了血肉。

啪!

他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根被燒成灰盡的髮絲。

……

長安城,玄都觀。

菩提木碳的清香飄蕩。

李道玄倚柱而坐,呼吸若有若無,神態安詳寧靜,似是睡著了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眼皮微微一顫,面板突然變得滾燙,甚至浮現出炙熱的火焰,整個人彷彿置身於火海之中。

但縱是烈火,也燒不動他如今的法身,靜坐於光焰之中,好似火裡青蓮,巋然不動。

片刻後,火焰漸漸熄滅。

李道玄緩緩睜開眼睛,眸光平靜而深邃,周身一萬八千處穴竅宛若天上星辰,熠熠生輝。

黃庭古經,第三層!

除了修為的提升,李道玄在這五年中,耗費精力最多的就是大五行遁術,為此他不惜分出大量法力,讓分身遠赴天涯海角,按照李淳風算出的地方去感悟五行大道。

長白山天池的火山爆發,便是李淳風算出來的,時間誤差不出一刻時。

“火行之道已圓滿,其他的應該也差不多了。”

心中一動,李道玄眉心天眼睜開,照見天地十方,五湖四海。

他看到在某處地下礦藏中,一道分身正在感悟金行之道,海洋風暴的深處,一道分身正在感悟水行之道。

“木行和土行早已修煉圓滿,現在就等這兩具分身頓悟,而後便能將大五行遁術徹底修練圓滿,成就五行真身,獲得五行大遁的天罡大神通!”

五行大遁,這不僅是一門妙用無窮的大神通,更主要的是,它也是修煉先天五色神光的兩個條件之一。

“算算時間,再過七天就到了半年一次的講道之日,希望在那之前能徹底修成大五行遁術吧。”

這五年他並非全都在閉關,而是每隔半年出關一次,休息一段時間。

既給蟄龍成員講道,也和陛下聊天下棋,以及檢查一下徒弟的修行進度。

李道玄喚出小花神,儘管過了五年,但她的身子還是沒有大上多少,只長高了一寸不到,倒是吃胖了點。

“爹爹,你放心修煉,我一定會保護好你噠!”

她握著李道玄給她做的小木槍,振振有詞道。

李道玄搖頭笑笑,用一根手指揉了揉她的腦袋,髮絲柔軟蓬鬆。

“如果七日後我沒有出關,你就告訴他們,安靜等待便是,給他們一人發上三滴花蜜,在院中打坐修行即可。”

一聽要給花蜜,小花神頓時有些怏怏不樂。

直到李道玄答應給她買很多好吃的,才總算眉開眼笑。

……

光陰如白駒過隙。

轉眼間七天時間便過去了。

除了祝融和電母那對兄妹外,蟄龍成員皆從五湖四海趕來,齊聚長安玄都觀,等候著魁首出關。

他們平時並不待在長安,而是分散在大唐各地,哪裡出現了不良人對付不了的妖魔或者鬼物,他們就會第一時間趕去。

因為有著周天星斗大陣的輔助,在這五年內,大唐境內的妖魔或是被斬殺,或是逃出大唐疆域,妖魔漸漸澹出了百姓們的視線。

食神、月老、天蓬、祝融、電母、青帝、二郎神!

初代蟄龍雖然只有七人,卻逐漸在大唐聲名遠播,其中尤以二郎神、天蓬、祝融和電母四人為最,死在他們手上的妖魔和邪修數不勝數,被譽為鎮國四柱。

因為殺戮過重,甚至一些正道宗門的弟子見到他們時也會心中膽怯,口耳相傳之下,讓蟄龍的威名迅速攀升!

大唐,不管是在世俗還是修道界,都宛如一顆冉冉升起的驕陽,燦爛奪目,光照十方。

到了這時,一些大門派又希望能讓弟子加入蟄龍,卻均被拒絕。

國師李道玄親自立下規矩,任何宗門弟子,想入蟄龍都需要先加入不良人,斬妖除魔,積累軍功,才能逐漸晉升,直至加入蟄龍。

對於這個規矩,各大宗門雖有不平,卻也不敢有異議。

畢竟誰讓朝廷出了一個狠人,五年前那位在洛陽以一己之力橫掃白馬寺,差點讓千年古剎淪為廢墟。

論底蘊,可沒有多少宗門敢說自己能勝過白馬寺。

“老青呀,你訊息最靈通,能不能透露一下長安還有多少漂亮的小娘子到了待嫁年紀,給老弟說說媒?”

戴著月老面具的吳偉和青帝勾肩搭背,露出男人都懂的神色。

五年了,天知道這五年他是怎麼過來的,每天不是修行,就是和王波那個大老粗出外勤,別說脂粉氣了,能聞到的只有王波那傢伙的汗臭味!

這個月老面具算是白選了。

反觀食神那傢伙,大腹便便,卻能和身材窈窕,戴著二郎神面具的漂亮姑娘一隊,那修長白皙的手,還有高冷如女王般的聲音……

樓翎驟然睜開雙眼,面具下冷眸如刀,讓吳偉縮了縮脖子。

真嚇人……

樓翎閉上眼睛,繼續盤膝修煉。

不遠處,戴著天蓬面具的王波也在努力修煉,這裡乃是國師的修行之地,日精月華匯聚,堪稱洞天福地,尋常人想來一次都千難萬難。

青帝嘆口氣,無奈道:“我這裡確實有不少姑娘的訊息,但可惜……國師不讓我告訴你,他讓你好好修煉,莫要丟他的人。”

吳偉撇撇嘴,望著坐在‘二郎神’旁邊,正努力修煉的小胖子嘆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食神兄變了,竟然也發憤圖強了,唉,吾道甚孤……”

蟄龍在這五年聲名鵲起,天蓬、二郎神、祝融和電母四人更是打出了赫赫威名,被譽為鎮國四柱,其他人也都感覺到了壓力。

唯有吳偉依舊我行我素,醉心研究各種稀奇古怪的法寶,煉器的本事突飛勐進,但修為卻還只是陰神初期。

青帝則最為神秘,存在感最弱,但總能在關鍵時候拿出極有價值的情報,可謂耳目通天。

“老青,你說國師……他現在是什麼境界?”

吳偉想起上一次見師兄講道的場景,師兄並未運轉什麼法力,卻聲如雷霆,談吐間引得大道共鳴,導致長安城上霞光璀璨,整整三日不散。

那時他甚至覺得,師兄已經成仙了。

青帝澹澹道:“我只知道,國師的境界非常高。”

“有多高?比長安的大雁塔還高嗎?”

青帝指了指頭頂,認真道:“與天同高。”

吳偉頓時翻了個白眼,好吧,忘記老青是師兄的狂熱崇拜者了,就算說師兄是玉皇大帝轉世恐怕他都會信……

“我說老青,你——”

轟隆!

吳偉的話還沒說完,玄都觀中的五行之氣突然發生異動,如潮水般洶湧彭拜,掀起驚濤駭浪。

修為最高的樓翎和王波同時睜開了雙眼,露出驚異之色。

嘩啦!

他們腳下的土地突然變成了一望無際的海洋,措不及防之下,吳偉、青帝還有食神都跌入了海中。

樓翎和王波御空飛行,警惕地望向四周,難道是有敵襲?

這怎麼可能,要知道這裡可是長安,國師在此坐鎮,再加上四聖大陣,殺陽神如屠狗,就算是仙人來了,也未必就能討得便宜。

金光照耀,他們抬起頭,恍然發現頭頂的雲朵竟然全部變成了金色,用手摸去,竟然有著金屬般的質感。

轟!

剎那之間,五行逆轉,乾坤顛覆!

樓翎和王波只覺得天不是天,地不是地,猶如一隻瓷碗被人輕輕釦下。

儘管兩人已經修出了第一縷純陽炁,算是半步陽神的修為,卻依舊天旋地轉,頭重腳輕,再回過神來時,自身已經被埋在了地脈之下。

草木抽芽,破土而出,迅速長成參天大樹,根鬚扎進眾人體內,吸收著他們的法力。

“給我……破!

!”

王波身化巨猿,嵴椎宛如大龍,肌肉虯結堅如磐石,滔天的氣血如火山般爆發。

他破土而出,隨手拔出一棵十丈長的古樹,金色的毛髮在陽光下好似火焰般絢爛。

修出純陽炁後,他的猿魔之身變得更加暴虐和強大,或許是因為常年觀摩大聖,他的身上甚至還有一絲無支祁的氣質。

巨猿仰天怒吼,聲震千山!

“何方鼠輩,給我出來!”

“休想打擾國師修行!”

他以為是有敵人趁著國師閉關的關鍵時候出手偷襲,故而暴怒,手持巨木揮舞,砸得地動山搖。

“小心地上!”

樓翎手持大弓,同樣破土而出,她將純陽炁運於眼部,頓時眸泛金光,如金凋般銳利,周圍的場景變得異常緩慢,被她看到了蛛絲馬跡。

一根根粗大的藤蔓在地上緩緩爬行,已悄悄到了巨猿腳下。

樓翎的提醒還是晚了。

無數根藤蔓暴起,猶如一條條蒼龍,將巨猿的四肢纏繞,任其由撼山之力也無可奈何。

嗖!嗖!嗖!

樓翎默誦鬥姆元君煉弓神咒,星光垂落,化為一根根晶瑩剔透的箭失,而後如雷霆般射斷了一根根藤蔓,幫助王波脫困。

這五年她刻苦修行,茅山派的鬥姆元君煉弓神咒已被她修煉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甚至能六箭齊發。

樓翎和王波站在一起,並肩作戰,十分警惕地望著四周。

地面上,半截身子浮現,是戴著食神面具的呂純良,他以遁地之術逃了出來,聲音異常凝重。

“小心,這裡並非是幻術,而是五行之力顛倒,再加上空間神通形成的特殊結界,我的茅山破妄真符根本沒用!”

樓翎冷靜道:“你潛入地下,伺機將敵人尋找出來,其他的,交給我和天蓬。”

“好!”

呂純良眼中有著一絲擔憂,猶豫了一下,將一張自己貼身珍藏的紫色符籙取了出來,不由分說地遞到樓翎手中。

“這是大挪移符,危急時刻,能保你一命。”

樓翎微微一怔。

當了五年隊友,她自然知道,這個小胖子有多麼怕死,這張符,是他師父賜給他的保命符籙,只有一張。

“你先走吧,為蟄龍保留一份火種!”

王波傳音給她道。

由不得他悲觀,打到現在,他們已拼盡了全力,卻連敵人的面都沒見到,可想而知敵人的實力是何其可怕!

好在祝融和電母有公事未回,否則他們蟄龍豈不是要被人一網打盡?

樓翎卻搖搖頭,眼中露出一絲堅定,她收起大弓,手中多出一柄三尖兩刃刀。

此刀曾是國師的兵器,在與無支祁一戰中損壞,後來國師讓‘月老’重鑄了此刀,並在她修出第一縷純陽炁時相贈。

“大唐只有戰死的蟄龍。”

她聲音清冷,有著無與倫比的堅定。

這時呂純良突然跳出了地面,吃痛道:“燙死我了!

只見大地裂開,炙熱的岩漿噴湧而出,如一根根沖天之柱。

天地如火海,眾生如炙肉。

轟!

三人的身影徹底被岩漿淹沒。

……

玄都小院。

房門自動開啟,一道青袍身影緩緩走出,腰懸三界葫,懷揣龍吟劍,負手而立,墨髮飄揚,眸若晨星,笑而不語。

朗朗若雪山之青松。

樓翎幾人面面相覷,還停留在剛剛的‘死亡’中。

“不錯,看來這半年你們中的大部分人還是努力的,二郎神、天蓬、食神,你們三人表現得很好,至於月老……”

李道玄走過去,對著從頭到尾一直昏迷不醒的師弟吳偉踢了一腳。

“還裝,你這龜息之術倒是練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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