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寺位於飛業城南面,地處山林中,背後是一望無際的樹海群山。

周圍只有一條山道,蜿蜒延伸到其大門。

此時夕陽西下,紅光遍地。

寺廟門前稀稀疏疏的幾個香客正往外離開。

已經是下午時分,少有人在這個時間前來燒香。

因為野外的黑夜遠比白晝來得危險。

此時明德寺山門口,正站著一名身材高壯的半大青年。

青年一身深綠麻衣,頭上戴了一大斗笠,腰上配著一把粗糙短刀,腳步輕快的走近山門。

青年面容平凡,眼神卻明亮,一看便知不是營養不良的普通人家出身。

但誰能想到,幾個月前,此人還是又瘦又小,力氣弱小不堪的豆芽菜身板。

青年正是趁空隙離開隊伍的魏合。

他一路狂奔,廢了不少力氣,才在短時間內趕到明德寺。

沿著灰色石階一步步往上,魏合很快來到一處黃瓦紅牆的寬大寺廟前。

寺廟正門的牌匾上,用黑底紅字寫著:明德寺,三個大字。

兩個小沙彌正拿著掃帚在門外清掃落葉,將落葉掃成一堆。

魏合站在門外,往裡望去,寺廟進門,是一個碩大院子,裡面有一個兩人環抱寬的黑色香爐,正緩緩燃著一大把香頭。

香頭餘煙寥寥,似乎快要燒完了。

這時又有兩名香客結伴到來,跨過寺廟門走進院子。

然後朝著香爐鞠躬,行了一禮,再進側面側殿。

魏合沒有跟著進門,而是朝左轉悠起來,繞著寺廟圍牆往山林裡走。

那兩個小沙彌一邊掃地,一邊小聲說著什麼,壓根沒注意他動作。

魏合足足圍著明德寺轉了一大圈,發現這寺廟修繕相當新,很多地方都是近期才完工的樣子。

而且沙彌身上的僧袍也做工不差。

顯然不差錢。

重新回到寺廟正門,魏合正要進去。

卻剛好看到大門口,從裡面走出一小隊兵卒。

這些兵卒一個個腰粗膀闊,體型高大,身上穿著黑色制式皮甲,腰上配著帶鞘寬背刀,走起路來動作迅捷,訓練有素。

足足六個兵卒魚貫而出,將中間一對女子護在其中。

兩名女子中,一個翠裙紅鞋,綁著少女包子髮髻,亦步亦趨的跟著另一女子。

明顯是丫鬟之類角色。

另一女子,戴著白色面紗,黑髮披肩,髮絲中隱約有銀色髮飾若隱若現。

此女就算帶著面紗,雙目中透露出的氣質溫和有禮,也讓魏合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幾眼。

遠遠望去,兵卒之中的那核心女子一身白裙,纖塵不染,一看就知道家裡專門有人時常為其洗衣。

否則沒人能時時刻刻保持這種乾淨程度的衣物。

魏合心中感嘆,這古代人沒有洗衣機,還能保持這種程度的潔淨,必定出身不凡。

而且那些兵卒....他將注意力轉到護衛女子的六個兵卒身上。

這些兵卒身上的皮甲都刻著一個洪字。

字跡不大,但異常清晰深刻。

很快,女子在一行兵卒的護送下,沿著石階下了山,漸漸遠去,消失在密林中。

“嘖嘖嘖....這洪家堡的私兵一看就不同常人,果真不凡.”

一香客忍不住低聲讚歎。

“每日好米好肉供著,聽說洪家堡還內部有傳授私兵外功錘鍊。

這等條件那就是個廢物也能堆成精銳.”

另一人撫須嘆道。

“那不就是用錢活生生堆出來的精兵?現如今守軍瘦弱不堪,他洪家堡還暗自蓄養如此強壯私兵,這所圖...”能這個時間還在外面活動的香客,多不是普通百姓,此時閒聊起來,多各有見聞見解。

一眼便看出了洪家堡的不對。

魏合一言不發,洪家堡如何,和他無關,他來此只為尋找父母失蹤下落。

走進寺門,進了院子,他很快找到一個路過的白眉和尚。

“這位大師.”

被他拉住那和尚上下打量了他一遍。

“施主有禮.”

“我想請問一下,半年前,貴寺是否曾請過一些石雕匠人,來寺廟雕刻佛像?”

魏合沉聲問。

“半年前?”

老和尚想了想,“確有此事。

不過.....”...........................此時明德寺山腳下。

一名戴著草帽的高壯男子,緩緩來到上山的石階前。

他從懷裡取出一個暗綠色竹筒,輕輕搖了搖,在耳朵邊靠攏,仔細傾聽。

竹筒內隱隱傳出有翅膀振動聲響,那振動聲三長兩短,極有規律。

男子扭了下竹筒蓋子,那蓋子上有著一個透氣的黑洞。

他湊近黑洞聞了聞。

“有香氣,這裡還有個漏掉的.”

他這些時日連續追蹤黑字蟲,將所有最後和黑字蟲接觸過的活人,全部暗中滅口。

靠的就是這竹筒裡的聞香蟲。

這聞香蟲和黑字蟲乃是天生死敵,專門以黑字蟲為食,一旦發現黑字蟲,乃至黑字蟲接觸過的人群,就會自然散發香氣。

那香氣如檀香般潤人心脾,難以忘懷。

而越是靠近目標,聞香蟲散發的香氣就越是濃郁。

而黑字蟲更是難纏。

一旦接觸人後,若是留下幹痕,數月氣息才散。

男子已經靠著這個方法,殺掉了和黑字蟲接觸過的其中三人。

並將屍體偽裝成被猛獸襲擊而死。

以他的武功,要做到這點並不難。

男子放鬆自然的邁步,朝著石階上走去。

神態悠然,彷彿和其餘前來拜佛的香客沒什麼不同。

他有這個底氣,也有這個自信。

當初那趙德利是個混混,還是被波及殃及池魚而死,他能接觸的階層,無非都是些尋常普通人。

就算稍強一點的,也不過就是強壯一點的幫派低階成員。

他就是被派來清掃此地附近的下手,是滅口這些人的人。

這類人對於他而言,也就是強壯一點的螻蟻,輕易就能收割。

實際上,整個飛業城,能夠讓他忌憚的,無非就是那些老一輩武師,或者內城的大家族高手,其餘的,就算是那些雜草一樣的小幫派,也不值一提。

魏合正拉著老和尚問東問西,不斷追問半年前的石匠失蹤一事。

“當時石匠根本沒到寺廟裡,只在半途中便沒了蹤影。

施主詢問這個,實在是老僧也不知如何回答.”

老和尚為難道。

“後來難道一個倖存者也沒有麼?”

魏合皺眉。

“沒發現,所有石匠都在半途就消失,為此本寺的佛像最後還是請的外城高價石匠代為完成.”

老和尚搖頭。

魏合反覆詢問了半響,什麼線索也沒,只是知道石匠都是還沒到明德寺,就半路失蹤了。

可是從明德寺道飛業城,中間只有不到十里路,還時常都有路人通行。

這麼多石匠,總不可能說不見就不見,甚至一點點痕跡也找不到。

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有痕跡,但當時找到痕跡的人不願意公佈。

魏合心中無奈。

放過老和尚。

他在寺廟裡走了一遍,有兩個大殿被攔住不讓進,其餘都自由通行。

天色漸漸暗下來,香客越來越少,大多都下山去了。

魏合又問了幾個和尚,依舊沒訊息,只能無奈出了寺廟,朝山下走去。

夕陽已經徹底沉入天邊。

寺廟的下山臺階上,兩側寒意逼人,原本透徹的樹林漸漸變成了幽暗深邃的黑幕。

魏合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身後隱隱有人影悄然無聲的慢慢跟上。

他微微感覺有些發冷,便加快速度往山下趕去。

忽然,一隻黑色的小蟲悄然從他衣角縫隙裡鑽出,然後振翅飛遠。

後方的男子微微一頓,眉頭皺起。

“香氣淡了....”他拿起竹筒輕輕搖晃了下,發現確實是香氣淡了。

“看來不是前面那人.”

他心頭閃過一個判斷。

目光從前面魏合後背移開。

男子轉身朝著黑字蟲飛走的方向看去。

“嗯?”

“不對,此地前後就我和前面那人,不是他,那麼又是誰?難不成是聲東擊西?”

男子心頭提起,視線再度落在魏合背上。

他心裡已經有所懷疑。

於是加快腳步,靠近魏合。

“這位兄臺留步.”

他裝作香客大聲出言。

噗!忽地一捧白灰迎面撒來。

男子心頭一緊,猝不及防下,緊閉雙目,差點就被迷眼。

不過他身為練武之人,反應極快,不等白灰進眼,便迅速雙臂連掃,打出疾風吹開白灰。

他心頭已經知道,對方很可能察覺他的身份,當下狠從心頭起,右腿騰起,狠狠化為鞭子抽向魏合。

卻不料右腿當先碰到一把刀刃,男子表情一變,迅速變招,右腿下壓,試圖踩踏魏合腳背。

同時另一條腿也騰空而起,旋轉側蹬向魏合胸膛。

這便是他所專精的奪命連環腿。

此腿法能在出招之間連環變招,變幻莫測,虛虛實實不斷交替,讓人難以抵擋。

男子連環出腳,迅捷又蹬又踢十多下。

等到睜眼一看,眼前哪裡還有人,剛剛那人早就不知道跑了多久了。

“可恨!居然這麼陰險....”他也就是閉眼的這麼一點時間,對方就跑得眨眼不見。

這人怕不是是兔子精變的?男子恨恨的迅速往下,順著臺階全力急追。

不多時便消失在下山的石道盡頭。

就在此時,石道右側的一簇灌木中迅速鑽出一個人。

赫然是剛剛躲起來的魏合。

他看了眼男子離開的方向,起身鬆了口氣。

“倒是有些小聰明.”

一個聲音突然在魏合身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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