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舟,你開玩笑呢.”

沈訴訴有些不信顧長傾的話,但還是笑。

她挺開心的。

“人家可是皇帝.”

沈訴訴從床上挪了下來,隨口說道,“我在江南,一輩子也不會見到他.”

顧長傾側過頭,看著她,沈訴訴的側臉在清晨明媚的陽光裡,朦朧秀美,像是江上的霧。

“一輩子很長,或許?”

他說,“若真有那個時候,你不用怕.”

“我的一輩子很短.”

沈訴訴低眸,從妝奩裡取出漂亮的髮飾,在自己的腦袋上比了比。

顧長傾看著她,沒說話,他想起沈訴訴活不過二十五歲。

他拿好自己的東西,到別的房間洗漱整理去了,沈訴訴推開窗,喚小滿過來。

小滿進門的時候,看到沈訴訴略側著頭坐在鏡前,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自己落在前胸的長髮。

她的髮絲細軟,順著前胸曼妙的弧線落下,薄紗的襦裙依稀可見腰肢的輪廓。

沈訴訴的外袍鬆鬆垂著,露出大半肩膀,豐潤的上臂被髮絲掩著,陽光描摹出她美妙的身姿。

小滿愣了好一會兒。

“小姐,你昨晚,就穿這個和姑爺共處一室啊?”

小滿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是啊,怎麼了?我大發慈悲,分了半邊床給他睡.”

沈訴訴理直氣壯說道。

她抬頭,撥弄了一下自己的髮絲。

小滿算是知道為什麼顧長傾離開時腳步那麼急了。

這誰能冷靜啊。

“小姐,您與他只是假成親,還是多注意為好.”

小滿替沈訴訴將衣衫攏好。

她幫著沈訴訴換衣服,沈訴訴拽著柔軟的紗袍,驕傲說道。

“他不敢的,若是他敢,我就把他趕出去.”

小滿無奈地笑笑:“小姐你也太天真了些.”

“天真有什麼錯呢?”

沈訴訴眯起眼笑了,夢裡未來的她很聰明,但她知道,那樣很苦。

她不想變成那樣。

“天真會被壞男人騙.”

小滿說起江南很流行的一句話。

“是青霞門的姑娘們說的?”

沈訴訴笑著說。

“是呢.”

小滿替沈訴訴梳頭,老實答道。

“這長洲,若不是宋家那個宋擇璟先加入青霞門,我高低也要去玩一玩.”

沈訴訴看著鏡中的自己說道,“真可惡,她的訊息比我還靈通.”

“青霞門裡有幾位姑娘在朝中為官,不然這民間教派也不會如此流行.”

小滿道。

“讓她們玩去吧,我可不是隨大流的人.”

沈訴訴驕傲說道。

“是是是,小姐,您今日該回沈府見老爺了.”

小滿替她將花鈿貼上。

“嗯,我就想不明白,我爹他昨天哭什麼哭.”

沈訴訴對著鏡子彎起紅唇笑。

沈訴訴想起,自己穿著隆重婚服走出來的時候,她老爹看著她,眼眶就包不住淚水了。

小滿低頭,替沈訴訴整理著髮髻間的珠花,她輕聲說:“小姐,你只有三分像老爺.”

“我要像他,我還怎麼當江南第一美人?”

沈訴訴撫上自己面頰。

她的指尖按著自己眼下半寸,又沒說話了,對著鏡子愣住了。

三分像爹,剩下七分,自然是像孃親。

沈訴訴剛出生,她的娘就死了。

“走吧.”

沈訴訴的長睫撲閃,她起身,將衣桁上的茜色披帛取了下來,挽在臂間。

“是.”

小滿趕忙跟上她。

沈訴訴來到門外,顧長傾已在院子裡等著她。

他今日穿著深藍的窄袖袍子,腰間束著新定製的蹀躞帶,他原本的那把短匕首被藏在腰間。

顧長傾的身影在清晨的陽光裡,疏朗俊逸,意氣風發,像是江南的遠山,遠闊清新。

沈訴訴想起他那把被斬斷的橫刀。

“改日讓我爹再尋一位工匠,替你再打造一把橫刀.”

沈訴訴走到他身邊,如此說道。

顧長傾順手將她冰涼的手握住了——新婚夫妻,總要做些樣子。

沈訴訴也知道此事,便沒躲,只讓他牽著自己的手。

“不急.”

顧長傾對自己武器的要求極高,若是尋常工匠打造的橫刀,他用沒多久,那刀就會因為他過強的力量折斷。

他已委託聞家人再去尋寶刀的訊息,若有渠道,他自會去尋找武器。

“那怎麼行,沒武器怎麼保護我?”

沈訴訴挑眉說道。

“我已讓人去打聽渠道了.”

顧長傾道。

“好吧.”

沈訴訴也不懂兵器那些,顧長傾想要做什麼,她也懶得管。

吃過早飯,到了宅邸外,車馬已備好,顧長傾牽著沈訴訴上了馬車。

沈訴訴的手搭在他的手掌上,輕聲問道:“顧南舟,你不上來嗎?”

“我在外面騎馬.”

顧長傾翻身登上馬匹。

他單手握著韁繩,將沈訴訴的馬車側邊簾子挑開一些:“若訴訴想要見我,將簾子掀開就行.”

“誰……誰想見你呀!”

沈訴訴有些不太好意思。

她鑽進馬車裡,躲著沒說話了。

小滿小聲對顧長傾說:“姑爺,小姐她就這樣,待會她就憋不住了.”

“我都聽見了!”

沈訴訴在馬車裡高聲說道,“小滿,我不要你了.”

顧長傾輕咳一聲,假裝什麼也沒聽到,只馭使著白馬,往前走去。

重九見到他領在前頭的身影,問小滿道:“現在有姑爺了,我不會被解僱吧?”

“想什麼呢,重九,咱們小姐還需要你駕車.”

小滿應道。

沈訴訴一人坐在馬車裡,沒一會兒,她果然開始無聊了。

本來因為小滿的話,她還憋著沒往外看,但走得久了,她還是忍不住了。

在經過某處攤位的時候,沈訴訴的鼻子動了動,她聞到了清新好聞的糕點味道。

“停車.”

沈訴訴從馬車裡探出頭來。

她遠遠地喚了聲顧長傾:“南舟,我要吃糕點,桃花味的,我聞到了.”

顧長傾勒馬,他還有些沒適應“南舟”這個稱呼,尤其是沈訴訴如此喚他。

她總是連名帶姓喚他,有些疏離,也有些姑娘家的驕傲。

“好.”

他回身,看著沈訴訴說道。

顧長傾下馬,到了攤位前,給了那擺攤的老大爺一些銀錢。

“要桃花味的.”

他重複沈訴訴的話。

“是沈小姐的夫婿嗎?”

這老大爺果然也是個八卦的,“你們昨日的喜酒,我也去喝了.”

沈家一貫的規矩是,若有什麼重大的事情需要慶祝,只要沈家擺席,不論是否受邀,都可以進來參加宴席。

沈訴訴與顧長傾成親,自然也沿襲了這樣的規矩。

沈嚴大方,因為花的不是他的錢,他的好兄弟聞澤有錢得很。

“嗯.”

顧長傾斂眸,面上有淺淺的紅暈,他倒真像一位剛成親的丈夫。

“嘿嘿.”

老大爺笑,他多給顧長傾幾塊桃花糕,“年輕人多吃些,這就當老頭子我的賀禮.”

“多謝.”

顧長傾接過裝著糕點的紙袋。

他來到沈訴訴的馬車旁,沒騎上白馬,他身材高大,就這麼站著,也能夠到馬車窗子。

顧長傾敲了敲馬車外壁,沈訴訴掀開簾子,盯著他瞧。

“買來了.”

他將紙袋遞給沈訴訴。

沈訴訴接了過來,數了數,她發現多了幾塊:“那老大爺,是不是多給了.”

“他說他喝了喜酒,多的桃花糕就當賀禮.”

顧長傾從容說道。

“我可吃不下那麼多.”

沈訴訴嘟嘟噥噥。

“算了,給你吃一些.”

她開啟紙袋,將其中一塊桃花糕挑了出來。

沈訴訴用手指拈著桃花糕,遞到顧長傾面前,笑眯眯地看著他:“吃.”

顧長傾的眸光微亮,清晨的街道上不算人多,但也有往來的百姓。

他們假裝路過,卻還是忍不住偷看,這初夏裡的一幕,實在是太過美好。

“好.”

他輕聲笑,只低頭,將沈訴訴手裡的那塊桃花糕咬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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