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衛極點頭,“軍師說他會給契丹王城的暗哨送信.”

葛硯本還擔心刀無鋒因為怕連累周衛極和蘇永珅,不肯再回北溝村來,而是又隱姓埋名四處流浪,得知他肯跟著周衛極一塊回來,才微微安心。

兩人又說了幾句,周衛極便看著旁邊微笑不語的雷晉,問道,“程自牧在哪兒?”

雷晉挑眉,“不是在牢裡麼?”

“跑了.”

雷晉嘴角微勾,“倒是小瞧了他,還有點腦子。

他跑了,你不讓衙役去找,找我做什麼?”

周衛極蹙眉,“以你的做事手段,定在他身上下了追息粉,別廢話,該怎麼才能找到他?”

雷晉展俊顏,呵呵笑了,“難得妹夫一句誇獎。

也罷,這件事便交給愚兄,你安心在家陪伴四妹便是,她這段日子,想極了你.”

蘇永珅也點頭,“是啊,她雖口上不說,但這段日子的琴聲,的確思你至深.”

周衛極心疼了,站起身快步走臥房,微風吹拂,雪白的帳幔輕擺,自己的小媳婦閉目側身躺在其中,如瀑的青絲,白淨的小臉,白底碎花的薄被輕輕搭在肚子上,背後靠著一個長長的枕頭,周衛極便這樣靜靜看著,就覺得心安。

藍怡似有所覺般地睜開眼,看到站在炕邊的周衛極,輕笑,“傻站著做什麼,還不快上來歇會兒,眼睛都熬紅了.”

周衛極脫外衣,只著無袖汗衫和裡褲上炕,躺在藍怡身邊,把她輕輕摟在懷裡,藍怡體溫微低,這樣酷熱的天氣抱著,尤為舒服。

周衛極怕她熱著,又捨不得放開,便拿了蒲扇輕輕扇著,問道,“昨夜便想問你,這個長枕是新作的?”

藍怡背靠著他,把頭枕在他的胳膊上,解釋道,“孕婦左側臥睡,有利於胎兒發育。

但這麼睡久了就覺得腰痠,我便做了這個枕頭,側靠著它睡能舒服些.”

周衛極聽了滿是歉疚,輕輕蹭著她的青絲,放下蒲扇替她揉腰,“是這裡麼?”

按摩是他極拿手的本事,藍怡舒服地嘆了一聲。

周衛極便接著輕輕按著,媳婦兒的肚子雖不算小,但身上卻一點肉也沒長,他邊揉邊心疼。

藍怡拉住他的胳膊,放在自己身上抱著,“舒服多了,睡吧.”

周衛極也是累極了,摟著藍怡,很快便睡著了,他的呼吸綿長,一下下地吹動著藍怡髮絲。

藍怡覺得微癢,卻微笑不動。

周衛極睡覺也很驚醒,她一動,他便要醒了。

藍怡輕輕地吻了吻他的胳膊,安心地一起入睡。

從牢裡逃出的程自牧,換了一身街頭勞力穿的黑色短裳,帶著大斗笠去尋夏重霜。

夏重霜還不知他出了事,見到他的悽慘模樣,嚇了一跳。

“晏羽,時間緊迫,我來不及跟你解釋了。

你先給我些銀票,我要出去躲一段日子.”

程自牧直接開口道。

夏重霜滿臉嚴肅,“你要多少?”

“給我一千兩吧.”

夏重霜毫不猶豫地點頭,轉身出去,很快拿了銀票回來,“這是一千五百兩,你拿著,打算怎麼走,我派人送你吧?”

程自牧微笑,夏重霜看著缺了四顆門牙的好友,感覺十分違和,不由想到若是六妹見了他這樣子,還會不會心心念念地要嫁他……缺了牙齒就算再補上,也是極其難看的,好友這張臉,算是毀了,除非他以後不說不笑……“不必,我自有辦法。

你不要對任何人提起見過我,以免惹禍上身,晏羽,咱們後會有期.”

程自牧揣著銀票,帶著斗笠在暗巷中穿梭,躲過捕快差官,很快到了南城的牛馬市場的停車處,挑了一兩拉羊的大車,趁人不備,鑽入車底藏好,隨車出城。

這輛羊車出門後,便向著城東而去,直到山腳邊的村落才停下。

程自牧尋機會翻身滾入山溝荒草中藏好,待無人之後才在山中快步疾行。

很快,程自牧便到了小七種番薯和大紅果的山谷,趁看園人不備偷摘了幾個大紅果果腹。

大紅果汁水多,他又缺了牙齒,吃的很是狼狽,且大紅果的酸甜口味不甚合他的胃口。

程自牧皺皺眉,把剩下的兩個扔在荒草中,又俯身回去,摘了兩根秋黃瓜和兩個菜瓜,一塊塊地掰開扔進嘴裡,用略鬆動的槽牙慢慢嚼著。

一邊嚼,一邊恨死了周衛極和藍怡。

好不容易吃飽了,程自牧跑到水坑邊洗淨手臉,以手為梳,理順散亂的頭髮。

待在渾濁的水中,看清自己此時的模樣後,程自牧雙目驚恐,一拳頭砸在水面上,心中的仇恨飆升萬倍!今日他所受之苦,百倍加於他們身上,也難解他心頭之恨!“扦插的這兩畝地,明天后晌在土壟中間撒漚好的糞肥,撒完再澆逐個土壟地澆一遍,不用大水,就按著週二嫂說的那樣的水量澆,記住了?”

小七帶著大斗笠,認真檢視番薯的情況,吩咐身旁的管事。

管事點頭,“七少爺,週二嫂田裡的土包,真的比咱們這裡的大了,上次小的去看,還是差不多的啊.”

小七點頭,“週二嫂說,應是她種番薯前深耕施肥多的緣故,明年咱們也再多放些糞肥。

這幾天油坊正在榨牡丹籽油,你再派人去拉幾車油渣回來漚肥預備明年用。

收了番薯,田裡種麥子,溫室也該扣上了。

還有,週二嫂說溫室要殺小蟲再扣,殺蟲用的東西,你提前去北溝村跟趙花匠訂下來.”

趙尚景現在對外賣石硫合劑,專門用來殺小蟲抹枝幹的,效果極好,銷量自然不錯,單這一項,他們父子三人一年也能有上百兩銀子的進項。

小七吩咐完,讓管事去忙活。

他則一個人坐在番薯田中,望著滿地的番薯蔓和土壟微微鼓起的土包,幸福地笑。

種田,比管理商鋪,更讓他覺得快樂,若是可能,他想再多買些田地,種滿東西,天天有得收。

程自牧趴在不遠處的山石上,低頭望著快樂單純的小七,目光幽深。

這麼多年來,她身邊的人一個個變得醜惡,貪婪,骯髒,只有小七,自小到大,從未變過,一直是這麼的乾淨,這麼的純粹,這麼的,讓他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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