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了.”

周衛極身側的於伯低語道。

這個黑影,從身形和房間的位置可斷出,正是拓跋孝直。

周衛極略一點頭,今晚拓跋孝直沒有與上次一樣歇身在常先生現居的飲香院,他便知道今晚此人必有動作,“有勞於伯.”

於伯點頭,二人便跟在黑影之後,向行雲院而去。

拓跋孝直十分謹慎,行雲院後俯身在行雲院外的一塊巨石上仔細觀察院內的動靜。

藍家兄弟此行,共帶了八名護衛。

此時雖是深夜,正房門口兩名負責守衛的護衛卻精神抖擻,站姿挺拔,絲毫不見睏乏之意。

拓跋孝直觀察約一炷香的時間,仍不見動作。

於伯眸光一閃,撿起一塊石子扔向拓跋孝直藏身之處。

石子帶著風聲而去,拓跋孝直閃身躲過,但是石子落在石頭上發出的響動被院中的護衛察覺,拓跋孝直也再無法隱藏身形,向投出石子的方向望了一眼。

兩個護衛之一抽刀快速向著拓跋孝直攻來,拓跋孝直側身躲過,並未還招,而是壓低聲調道,“西風緊,雪將落.”

護衛一愣,佯怒大聲道,“什麼亂七八糟的,還不快滾,這是你能來的地方麼,撒尿找茅房去!”

說罷,竟收刀回到院中,與守在門口的另一護衛道,“五哥,不過是個喝醉了酒夜遊的酒鬼罷了已被我趕走,莫要擾了主子們歇息.”

藍五自始至終並未移動半步,聞言也只是微微點頭,繼續守衛。

拓跋孝直毫無遲疑,退身回到花園之中,於伯剛要出手,卻被周衛極拉住,輕輕搖頭。

二人看著拓跋孝直翻身進入客房,並未再現身。

周衛極輕聲對於伯道,“於伯,您老回去歇息吧,剩下的事情我來辦.”

於伯並不多問,只叮囑道,“此人既擅用毒,你須仔細防備才是.”

周衛極點頭應下,本想趁著拓跋孝直出手之際請於伯出手二人將他擒下。

沒想到拓跋孝直一句話就將藍俊正的護衛唬住,這讓周衛極想多留他幾日。

李金剛派人探查藍家,發現頗多疑點卻無法一件確切的證據證明藍家確實有罪,且隨著調查深入,發現藍家的觸角伸得頗長,表面卻不顯山露水,就是一個看似清淺的水潭,地下確是淤泥,深不可測,兇險異常。

拓跋孝直若能攪動藍家的泥潭,也是一件好事。

周衛極握握拳頭,盯著拓跋孝直的窗戶,凝神細思,這裡邊定有他未想通透之處。

忽然,拓跋孝直房內的燈光亮起,窗戶推開,他端坐於桌前倒了一杯茶水,又將一個空茶杯放於桌對面,衝著窗外微微一笑。

周衛極挑挑眉,躍身跳窗而入,順手關上窗戶才與拓跋孝直隔桌而坐。

拓跋孝直為周衛極倒了一杯酒,“周班頭,冬夜寒冷,且飲一杯熱茶.”

周衛極未動,拓跋孝直曉得他的顧慮,也不多勸,自己端起茶杯,飲了一口熱茶,長出一口氣,“李繼遷於孝直有活命之恩,不可不報,所以夏州失守之後,某拼死保他們兄弟脫險。

所以去年此月,孝直率眾保主藏身於黃縣石窟之中,利用地勢行金蟬脫殼之計,於沙門島奪船出海。

本以為逃出生天卻是被周班頭下軟骨散在先,又被刀無鋒鐵箭奪王在後,功虧一簣,孝直也因此被擒,夏軍大敗。

某與周班頭和刀無鋒乃是各位其主,孝直敗得心服口服.”

“你有話直說,周某是粗人,不喜彎彎繞繞.”

周衛極直言道,拓跋孝直開口說的這些,他並不感興趣。

拓跋孝直卻接著說道,“孝直捨命相保也算報了李繼遷的恩情。

若非當今聖上憐才,又有柴公作保,某定與眾位兄弟一樣,難逃斬刑。

此番孝直隨常公至此,勘察此地暗河繪製詳圖,使暗河能為大周所用,孝直也可因此立功,免去牢獄之苦。

所以孝直此來,並不為報仇,此乃肺腑之言.”

柴公常乃是皇親,在太上皇面前能說上幾句話,當今聖上待他也親厚。

聖上起了憐才之心又有柴公常進言,拓跋孝直能出獄也算合理。

柴公常定是遊歷夏州時與拓跋孝直相識,且交情不淺,所以才會為他做保。

拓跋孝直這番解釋,無非是表明他此行的目的,以及他若有違初衷、行不軌之事定會使得柴公常受牽連,乃大丈夫所不為也。

周衛極點頭表示明瞭,直言問道,“既如此,你為何幾番為難我的媳婦兒?”

拓跋孝直長嘆一聲,緊握茶杯,“我有一個不共戴天之仇的仇家,與尊夫人的相貌十分相似.”

“仇家?”

“不錯,孝直髮下毒誓,縱粉身碎骨也要報這血海深仇.”

拓跋孝直雙目赤紅,一字一頓言道,語氣中透出無邊寒意,“所以初遇尊夫人,孝直才會失態.”

周衛極點頭,“我媳婦兒乃是梅縣人士,容貌與其母相近,岳父一家為人本分老實,從未到過幾千里之外的夏州,怎會是你的仇家?不過是人有相似,物有相同罷了。

若非證據確鑿,怎可妄下結論,平白冤枉無辜之人.”

拓跋孝直點頭,“正因如此,孝直才並未動手,而是對尊夫人進行試探。

只是幾番調查下來,孝直髮現尊夫人身上疑點頗多。

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卻滿身才學,帶著兩個幼子利用兩年多的時間掙下萬貫家財,周班頭你辦案多年,經驗豐富,你覺得這符合常理麼?且她提出的牡丹榨油和青山鮮果的點子,來自何處?難道你就從來沒有懷疑過?”

周衛極沉下臉,“此事與你無關,你只需知道她並非你的仇家就是.”

“周班頭,我如此直言相告,乃是敬重你的為人,敬佩你是條漢子,怕你被美色所迷失了防備,走上我家兄長的舊路,最後落得名敗身損.”

拓跋孝直的聲音急切中透著萬分誠懇,“我雖不確定尊夫人就是我的仇家,但是周兄提防一二也好,周班頭可暗中留意看她是否有可疑之處,若是沒有最好不過,若是有所發現,也好早作防備。

周班頭,孝直絕非危言聳聽,若她真是我的仇家,且仍在行當年之事,一旦查實,那將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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