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小崽崽睜大了眼睛, 懷疑自己是聽錯了。
“你說，他們送什麼來了？”
“他們送了很多好看的小孩。”蔣言再一次重複道：“這些小孩說是進府伺候你的。”
小崽崽：“……”
小崽崽被這個禮物給搞懵了。
他站起來，一邊往外走, 一邊跟蔣言嘟嘟囔囔：“我們府裡有小孩兒了，不缺什麼小孩兒。”
這些人簡直是有病, 給他送一堆小孩, 是想讓他白養嗎？
小崽崽嘟嘟囔囔的走了過去，他走過去時, 阿無也正好在。
看見阿無，小崽崽的壞心情瞬間轉好了一點兒。
“阿無！”
凌福跟他們擺了擺手，然後扭頭回到屋裡，自己擺爛去了。
甚至在外頭的街上，連個合他口味的好吃的都沒有。
小崽崽不聽他的否認，堅持道：“你有在不高興。”
只是他雖然分辨出來了，卻不太明白原因。
阿無的心情好壞，小崽崽還是能夠分辨出來的。
他拒絕的堅定, 門口的小孩兒們卻是磨蹭了許久, 才失望離開的。
小崽崽心心念唸的修路，現在還沒有開始，他正在為修路做著準備。
他堅定地搖著頭, 拒絕這些小孩兒的入住。
阿無這個人太悶了，他跟阿無爭崽，一點意思都沒有。
“你們出去幹什麼？”
“阿無，我怎麼覺得你有點不高興？”
“唉。”
“我不去了。”
“嗯。”
“出去找石頭。”
外頭的街道，別說比不上都城的街道了，就連都城附近縣裡的街道，都遠比不上。
“七殿下，我們住在府上, 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阿無抿了下唇，否認道：“沒。”
“你們去吧，再見。”
“不是。”
為首的一個藍衣小男孩兒, 長相確實不錯, 但小崽崽也沒有見著人好看, 就讓人住自己家裡的習慣。
“你為什麼不高興？是崽崽惹到你了嗎？”
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剛過來的凌福, 都忍不住了。
小崽崽跟他挨著，兩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這才挪開了目光。
他把原因歸結給天氣，小崽崽抬頭瞅瞅天，覺得天氣好像也不悶。
大人們的送禮思路, 他是真的不太明白。
阿無搖了搖頭，說道：“可能是天氣有些悶。”
門口的小孩兒還在, 小崽崽要先處理這些小孩兒。
小崽崽牽著阿無的手，沒讓人跟，他們倆出了府。
“要不要跑快一點？”
凌福嘆了口氣，回去躺著了。
“前幾天送禮物也就算了，怎麼現在都開始送人了？”
“六哥，我要跟阿無出去一下，你要跟我們一起嗎？”
阿無伸出手, 動作自然的牽過了小崽崽的手。
小崽崽揮了揮手, 不給面子的道：“我這裡住不下，你們回自己的家裡住。”
凌福看了一下小崽崽旁邊的阿無，他已經放棄跟阿無搶崽了。
“你們回去吧。”
這裡太窮了，沒有好玩的地方，也沒有什麼好玩的遊戲。
兩人出府後，走了好一段路，小崽崽歪著腦袋，晃了晃阿無的手。
“有的。”
小崽崽也很費解：“我也不知道。”
阿無見小崽崽還想說這個，他索性開口岔過了話題。
他們要去尋找的石頭，位置有些偏。如果這麼慢吞吞的走過去，肯定要走上很久。
小崽崽看了一下前路，果斷的選擇了快一點的辦法。
在確定沒有人跟著他們，也沒有侍衛大哥在後，一大一小兩隻糰子，從草叢間躍了出來。
白色的小毛團子坐在大團子的身上，兩隻爪爪緊緊的攥著大團子的毛髮。
他是正面坐上來的，這樣坐上來，會被呼嘯的風使勁兒的吹著臉蛋。
阿無的奔跑速度很快，他奔跑起來所帶來的風，也是很急的。
小糰子被吹的毛毛都炸開了，他烏溜溜的眼睛瞪著，一點趴下來躲風的意思都沒有。
“阿無，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剛才為什麼不開心！”
都已經坐在背上跑起來了，小糰子還鍥而不捨的在問著這個問題。
阿無沒有回答。
他默不作聲的加快速度跑著，像是沒有聽清楚小糰子的話。
為什麼生氣？
他也有些答不上來。
他只知道剛才在看到那些打扮漂亮的孩子時，他的心頭，是戾意叢生的。
在大慶後宮長大的阿無，見到的很多。他見過其他人給慶帝送美人兒。
慶帝收到的美人，小崽崽收到的這些小孩兒……
也許後者沒他想的那麼齷齪，但他在看到這些孩子後，還是避無可避地感到了煩躁和厭惡。
“阿無呀。”
“我，不，問，辣！”
坐在背上的小糰子，發現自己越問這個問題，阿無就跑得越快。
他已經被風吹得東倒西歪了，要是阿無再跑快一點兒，他被吹麻的爪爪，是真的攥不住阿無了！
小糰子的聲音被風吹得七零八碎，等阿無在風中浪靜下來後，他背上的小糰子，也啪嘰一聲，從他身上掉下來了。
阿無：“……”
阿無一個緊急剎爪，停了下來。
掉在地上的小糰子，被摔的四爪朝天。
阿無停下來後，低頭檢視時，還看見小糰子的爪爪抽搐了兩下。
“崽崽？”
阿無張開嘴，把小糰子叼了起來。
他窩下來，叼著小糰子放到了自己的懷裡。
小糰子躺在他懷裡，緩了好一會才緩過勁來。
“嘰，嘰嗷！”
緩過勁來的小糰子，悲憤踢爪。
他正在嘰嘰喳喳的控訴著阿無。
“我都說了要跑慢一點！”
“我的臉都被吹疼了！”
“你看我的毛毛，打結了呀！”
小糰子的控訴聲，阿無默默聽著。
聽了好一會兒後，他低下頭，大腦袋抵了抵小糰子的小腦袋。
這是在跟小糰子道歉。
小糰子剛才發洩完了情緒，這會兒被蹭蹭小腦袋，他就被哄好了。
“嘰嗷。”
這回不要再超速了哦。
小糰子重新爬到阿無的背上，對著阿無特別叮囑道。
阿無低低應了一聲，表示自己記住了。
一大一小兩隻糰子再次上路，這回大團子的速度的確慢了一些。
他們跑了許久，最後在一處石礦前，停了下來。
這處石礦是焦達獨自圈起來的，禁止任何人開採。
焦達不讓別人開採，但他自己卻讓人採。
他自己採的也不多，畢竟開採下來的石料，他一個人也用不上多少。
他自己用不上，且用不上的石料他賣不出去，所以久而久之，就廢在這裡了。
小崽崽看著大石礦，想到了小本本上的第二個計劃。
修路！
“阿無，我們要招工了！”
小崽崽算了下這個時節，眼下大家剛忙完田地，這會兒估計正好能抽出空來。
“我們讓人在村子裡招工，招到的人，可以給工錢。”
這裡的百姓窮的要命，除了種地外，根本沒有什麼別的收入。
小崽崽沒有直接給他們發錢。
夫子在課上說了，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他可以給窮苦的百姓提供一份工，百姓們做了事，拿了錢，這是交易。
而一昧的給錢，不是長久之計。
“現在人手夠嗎？”
阿無看過小崽崽的計劃表，他知道小崽崽要做這一步。
只是，小崽崽的這一步，是需要人手的。
“現在夠呀。”
小崽崽驕傲的揚著小腦袋，說道：“現在沒有人阻撓崽崽做事！”
刺史還有其他的一些官員，都在捧著他。
小崽崽沒有威脅到他們的利益，所以，他們目前的態度都非常不錯。
在這節骨眼上，小崽崽也不想跟他們撕破臉。等計劃表上的事辦的差不多了，到時候再翻臉也不急。
小崽崽的這個想法，跟萬鳴也是一致的。
萬鳴知道刺史大人不是個好人，但此刻，他也一點兒不想跟刺史大人硬剛。
他只想先替百姓們做做事。
燕州的百姓，真的是苦了太久了。
“崽崽很厲害。”
看著驕傲的小崽崽，阿無誇了他一聲。
小崽崽被誇的仰著腦袋直嗷嗚。
他們看完了石礦，往家裡折返。
回去的路上，小糰子不想再兜風。
這會是傍晚，有大片大片的夕陽，有倏倏作響的綠林。
小崽崽沿著田地，慢慢走著。
他走著走著，還遇到了一場爭吵。
是地裡的人在爭吵。
“這好好的地，你們往上面撒東西，這不是要毀了我的莊稼嗎！”
“什麼肥田法，我沒聽過！我不用肥田，我的地，我要自己種。”
“牛二，你少胡攪蠻纏，你都應了要免賦稅，現在一邊要免賦稅，一邊拒絕肥田，你是怎麼想的你！”
“村長，這地是我最後的營生了，我真的賭不起啊！”
叫牛二的老漢，看著最起碼得有五十多歲了。
他坐在田地裡，不願意讓人肥他的田。
站在他面前跟他掰扯的是村長，村長剛開始還惱火得不行，可在牛二的哭聲裡，他重重地嘆了口氣。
“牛二，我知道這是你最後的口糧了，你家裡沒了兒子兒媳，老伴也走了，現在還有三個孫子孫女要養。”
“你怕肥田法，壞了你的田地，斷了你最後的口糧。”
“可我也沒辦法啊。”
村長說道：“這是上頭交代的任務，我們只能這麼做。”
“我們這燕州的官兒，換了一個又一個，我屋裡的人，也餓死了一個又一個。”
“村長，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牛二在村長的嘆氣聲中，老邁的臉上，浮著絕望。
在牛二身後不遠處，一棵大樹底下，擺著張破席子。
席子上坐著三個小孩兒，最大的有七八歲，而最小的才剛會爬。三個小孩穿的破破爛爛，但臉是乾淨的。
最小的孩子爬了兩下，就嗷嗷的哭了起來，他吃著自己的小手，哭得厲害。
小崽崽一眼就看出來，他這是餓哭的。
“牛二，我聽說咱們燕州來了七皇子，這肥田法，是七皇子帶來的。”
“七皇子心善，他帶來的肥田法，說不定是有用的。”
村長還在勸慰著牛二，而小崽崽已經大步走了過去。
他沒去找牛二，而是走到了三個小孩兒面前。
“給你。”
他翻遍全身只翻出了幾個銅板，這幾個銅板，被他遞給了最大的孩子。
他出門不帶錢袋，錢袋都是別人帶著的。
現在能翻出來這幾個銅板，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把銅板給了最大的孩子，小崽崽沒有回過頭去找牛二。
他不想去跟牛二解釋什麼。
等種下來的這一批莊稼結了穗，牛二就會知道，他的肥田法到底有沒有用。
這一批是早莊稼，小崽崽要等待的時間，也不會太長。
“崽崽，回去麼？”
看小崽崽還在沿著這條路走，阿無出聲問道。
從這條路走，會經過好幾個村子。這些村子的情況，阿無不用看都知道是什麼樣的。
他知道，小崽崽也知道。
可即便是知道，小崽崽還是要繼續走。
他們走過村子，看過村子裡的破舊房屋，看過村子裡捱餓的人，看過幾個村子都找不到一個胖人。
沒有胖人，但有餓到出現浮腫的人。
小崽崽看得心裡難受極了。
“阿無，他們很可憐。”
“我知道。”
阿無陪著他走了幾個村子，然後哄著他變了回來，把他叼起來，輕輕甩到了自己背上：“崽崽，你已經在救他們了。”
“給他們一點時間，也給你一點時間。”
“這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阿無揹著小糰子，耐心地安撫著他。
小糰子趴在他背上，吸了吸鼻子。
時間一點點過去。
小崽崽負責發號施令，想來奉承他的人會把他的每一個號令，都給辦得妥妥的。
“殿下，這是各村子到縣城的路線，還有縣城到州上的路線，微臣都已經標好了。”
“您說的路標，微臣也都做出來了。”
“還有每條路的名字，也在這裡寫著。”
在小崽崽使喚的一眾人裡，執行力最強的就是萬鳴了。
不管是肥田，還是修路，還是招工，萬鳴全都事事親為。
這段時間，他忙的厲害，人也瘦了不少。
小崽崽看他這麼瘦，都怕把他給累死了。
“萬大人，這些事你交給別人做也行，你的身體最重要。”
這麼好用的萬大人，小崽崽是真不想把他給累死。
“來，喝碗湯補補。”
小崽崽給萬鳴喝了湯後，又招呼他留下來吃飯。
萬鳴雖然累得夠嗆，但精神卻是亢奮的。
他做這麼多事，做的幹勁十足。
肥田，修路，招工，免費給村裡的人發藥。
小殿下做的這些事，一樁樁一件件，是真的在為百姓們考慮。
“萬大人，那些藥他們都吃了嗎？”
小崽崽上回從村裡經過，看到了一些身體有浮腫的人，他帶的有藥，還有藥方，於是再把藥做出來一批後，就讓萬鳴往下發了下去。
萬鳴的執行力強，腦袋瓜也聰明。
他沒有硬喂村民們藥。
他找了大夫，藉著出義診的名義，讓這些村民把藥吃到了嘴裡。
“殿下，他們都吃了，吃完藥後，他們的情況好了很多。”
“嗯！情況好了就行。”
小崽崽在關山居得到的，從民生到軍事到醫藥，方方面面，各有不少。
現在，他把學到的，得到的，都用在了百姓身上。
如果他做的這些，真能得到福報——
這份福報，不單是屬於他，更是屬於關山居。
“殿下，微臣替百姓們——”
“好啦好啦，不要謝了，也不要哭了，我現在都不哭了。”
萬鳴的感情充沛，時不時就要對著小崽崽哭一場。
小崽崽一看他紅眼睛，就覺得頭皮發麻。
在小殿下的制止下，萬鳴堪堪止住了哭聲。
數日後。
小崽崽掰著手指頭數到的日子，終於到了。
地裡的莊稼，要出穗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