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釋空在看到小殿下的腫臉蛋時, 已經意識到了不好。
他伸手就要把小殿下放下來，可爬到他身上的小殿下，兩隻小胖手抓著他的衣服, 抓的死緊。
“小殿下，您這是想要做什麼？”
釋空連阿彌陀佛都不念了, 他緊皺著眉頭, 還想強行把小崽崽薅下來。
“不下去，我不下去！”
小崽崽的腦袋埋在釋空的胸膛, 他愣是不願意下去。
釋空無法，擔心繼續在這裡會驚動其他人, 於是抱著懷裡的崽，大步往一旁走去。
小崽崽警惕的豎著小耳朵，他沒聽到蜂子嗡嗡叫了, 於是悄咪咪的用目光掃視了一下。
這一掃視, 他確定了蜂子沒追上來。
小崽崽捂著臉，痛得身上的溫度都燙了起來。
“不要太醫，要大師！”
可他越讓小崽崽下去，小崽崽就越是不下去。
蜂子沒追上來，倒是有侍衛向上前。
釋空對他慘兮兮的小模樣，沒有一絲觸動。
他悄悄鬆開一隻小手, 對著侍衛揮了揮。
侍衛們：“……”
湯太醫去讓人叫了人，他看看釋空，又看了下釋空懷裡的小殿下。
對釋空的一些語錄，小崽崽聽了也沒記全，他只大概的挑了關鍵詞來說。
而小崽崽在褪去了最初的驚慌後，疼痛感也慢慢襲來。
“小殿下, 貧僧還要去唸經, 您請回吧。”
可他的嘴巴也疼了起來，說起話來都能讓他被疼的臉蛋都要扭到一團。
他強行弄開，可能會讓這隻崽受傷。
釋空抿著唇，在原地跟這隻崽周旋片刻後，還是認命的把他帶到了太醫院。
這樣的痛感, 就算是換了大人來也招架不住。
小崽崽紅紅的眼睛裡，掉的眼淚圓圓的，像小珍珠。他現在這模樣，看著慘兮兮的。
“小殿下若是痛，可以去尋太醫。”
經常給崽看病的湯太醫，打發了人去通知了凌帝跟儀貴妃。除了讓人通知凌帝跟儀貴妃，他還讓人叫了水水來。
小崽崽抬起自己的小臉，他的右邊小臉蛋又紅又腫, 看著有點嚇人。
侍衛們聽話的沒有出現。
小崽崽摟緊了他，有心想要再跟他說說。
現在，這隻崽的臉蛋跟他無關。但要是弄傷了他的胳膊腿兒，恐怕就不好說了。
釋空大步把小崽崽帶到旁邊後, 低下頭, 再次想讓小崽崽離開。
可惜，這會兒正在看他小臉兒的是釋空。
“崽崽好痛。”
對這個水水，湯太醫跟他接觸過，在接觸過後，湯太醫對他是打心眼的欽佩。
“我不要。”
釋空垂眸，跟臉蛋越來越腫，還有加重趨勢的小崽崽解釋道：“貧僧說的是佛渡世人，並不是說貧僧會給人看病。”
還不是大人的小崽崽，一雙漂亮的眼睛裡迅速蓄滿了眼淚，他紅著鼻頭，跟釋空目光對視著。
湯太醫以前是經常給小殿下看病的，可自從有了水水後，小殿下`身體偶又不舒服，都是去找水水的。
“小殿下，你現在的情況只能去求助太醫。”
小崽崽看看面色繃緊的釋空，再看看想出來的侍衛, 他的小腦袋瓜, 一秒鐘亮起了小燈泡。
“崽崽要痛到死掉了。”
太醫院的人看見小殿下的時候，都差點沒認出來。
釋空撕不開小崽崽，他不是不能強行把這隻崽從身上撕下來，只是他發現了，這隻崽崽為了黏到他身上，小胳膊小腿兒都在使著力。
要是換了凌帝跟儀貴妃看見，肯定要心疼得不輕。
他不問小崽崽的臉蛋是怎麼搞的，大致一心想讓小崽崽下去。
有釋空這個大人在，小殿下的臉成了這樣，湯太醫想當然的覺得是釋空監護有誤，連小殿下都沒有看好，他眼底略帶了些不滿。
釋空神色更緊。
“大師說了，救人，救世的。”
小崽崽還就賴上了釋空，他跟釋空目光對視，一個知道這隻壞崽要碰瓷，一個知道壞和尚想把自己甩手出去。
釋空抱著懷裡的崽，淡淡地解釋道：“小殿下不知在哪兒損了儀容，許是年幼，小殿下方才看見貧僧，特來投奔貧僧，不願從貧僧身上下來。”
不得不說，釋空這是在明著表達說，是小殿下強行黏上我的。
可他的話音剛落下，小崽崽就張開了小手，可憐兮兮的對著湯太醫道：“湯太醫，抱。”
釋空：“……”
湯太醫：“……”
湯太醫忙把要抱抱的小殿下給接了過來。
他接過小殿下，對著釋空連個招呼都沒打，就轉身走了。
呵，還說什麼小殿下不願從身上下來。
這個釋空，可真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湯太醫對釋空的不滿，都攢在心裡。
不多時，得了訊息的凌帝跟儀貴妃，親臨了太醫院。
兩人來的時候，水水已經到了。
水水正在搗藥，旁邊的湯太醫在給他打下手。
小崽崽坐在凳子上，一哭臉就疼。他不想哭，腫腫的小臉蛋卻讓他啪嗒啪嗒的眼淚掉個不停。
儀貴妃看見腫臉蛋的小崽崽，腳步都差點不穩了。
小崽崽這會兒的模樣，著實是有些嚇人了。
“這是怎麼了？！”
儀貴妃被凌帝扶了一把，堪堪站穩。她站穩後，大步走到了小崽崽跟前，蹲了下來。
“痛痛。”
小崽崽含著眼淚，說話都已經是含含糊糊的了。
儀貴妃心疼壞了，她也沒讓小崽崽給她開口解釋，她只問著旁邊的太醫：“小七這是怎麼一回事？！”
“回貴妃娘娘的話，小殿下的臉是被蜂子蟄的，但具體是怎麼蟄的，微臣還不知道。”
“剛才是釋空大師抱著小殿下過來的，在把小殿下送來後，釋空大師就離開了。”
湯太醫補充的這句話，讓凌帝跟儀貴妃雙雙黑了臉。
釋空那麼大一個人了，小七待在他身邊，他竟還能讓小七被蟄了？！
小七被蟄的這麼狠，釋空把人鬆開後，還自己走了？
儀貴妃越想越氣，她冷笑道：“都說出家人以慈悲為懷，本宮的小七都這樣了，也沒得半點慈悲關懷啊。”
凌帝看看小可憐崽崽，再想想不在場的釋空。
他倒是沒說什麼，但臉色冷的像凝了霜。
小崽崽痛的都沒勁兒碰瓷了。
他被儀貴妃摟在懷裡，沒有腫的那半邊小臉挨著儀貴妃，整隻崽都可憐得不行。
水水用最快的速度，把藥給弄了出來。他把藥膏塗在小崽崽的臉蛋上，綠色的藥膏看著不好看，但塗上去之後清清涼涼的，幾乎是在瞬間就減輕了疼痛。
“這個藥膏，一個時辰換一次是最能解疼的。”
水水說完後，又蹲下來，繼續搗藥了。他把用到的藥材都放到了一塊兒，講解道：“敷藥之前再搗，要搗出來新鮮的藥泥，這樣最管用。”
小崽崽的臉蛋止了疼，他吸吸鼻子，對著水水說道：“謝謝水水。”
“不用謝。”
水水專心致志地弄著藥，他弄了一會兒，把藥帶回了自己的小院裡。
“我會按時給你送藥泥的，你先跟著貴妃娘娘回去吧。”
小崽崽聞言，磨磨蹭蹭的不是很想走。
他雖然碰瓷了一下釋空，讓大人們覺得是釋空沒有看好他，但被蜂子蟄了這件事，儀貴妃肯定最後能猜出來是他想吃蜂蜜，才去掏蜂窩的。
“水水，我，我陪你一起搗藥。”
“不用。”
水水拒絕了他，自己帶著藥草走了。
沒能黏上水水的小崽崽，被儀貴妃抱了回去。
凌帝也跟來了鳳華宮。
小崽崽在鳳華宮裡被爹爹跟娘娘陪著，另一邊，狗蛋和凌福發現小七跑不見了，他們也都懵了。
剛才為了吸引蜂子的火力，他們還分頭跑了一段。
這會兒沒找到小崽崽，他們到處問了問。
好巧不巧，狗蛋問到了釋空跟前。
釋空看著這個年紀不大的小僧人，他冷聲呵斥道：“你每日之事都可做完了？閒暇時間不用來唸經禮佛，反而攀附權貴，實在是難以教化。”
釋空這番指責就有點重了，狗蛋被他給指責的低下了腦袋。
看著低下腦袋的狗蛋，祿光似乎還想再說上兩句。
但還好，關鍵時刻，小胖墩兒站了出來。
“你說別人的時候，怎麼不看看你自己？！”
凌福重重地冷哼一聲：“你不攀附權貴，那你別住我父皇的房子，別要我父皇給你們捐的香油錢啊！你清高，你脫俗，你怎麼還不立馬原地昇天呢？還留在這裡吃五穀雜糧幹什麼？”
小胖墩不但能吃，現在還挺能說。
他一點面子不給的懟著釋空，釋空對他的話，不能硬駁。
凌福懟完了釋空，拉著狗蛋走了。
他把狗蛋拉走後，認認真真的跟狗蛋說道：“狗蛋，你考慮一下吧，還是不要回廣華寺了，我怕等你回去後，這個釋空會為難你。”
“你放心好了，我跟小七不讓你留在宮裡當公公，我們會再給你想一個去處的。”
凌福的話，狗蛋這次好好考慮了。
他們在又問了兩個人後，知道小崽崽去了太醫院，凌福心裡有數：“父皇跟貴妃娘娘應該已經接到他了，狗蛋，你先去休息吧，我去鳳華宮裡看看小七。”
“嗯嗯，我先回去了。”
兩個人告別完，凌福目標明確的直奔了鳳華宮。
他去了鳳華宮，見到了小臉蛋腫腫的崽崽。
凌帝正一隻手捧著他的臉蛋，一隻手捻著他臉蛋上的綠色藥泥，檢查藥泥有沒有變幹。
如果變幹了，就要提前換。
可能是藥泥的效果不錯，小崽崽的臉蛋只有一些微微疼了，他哼哼唧唧的，這點微微疼也讓他不舒服。
看見六哥進來，本來還在哼哼唧唧的小崽崽，瞬間緊張的嚥了下口水。
小崽崽只說是不小心被蜂子蟄了，但沒有說是自己嘴饞想吃蜂蜜。
他怕六哥過來給他說漏了。
“六，六哥，你是來找崽崽玩兒的嗎？”
小崽崽搶在六哥開口之前，就先說了話：“你等崽崽一下，崽崽一會兒跟你去玩兒。”
“一會兒也不能去。”
凌帝斥道：“老老實實的在這待著。”
儀貴妃看了眼凌福，目光最終落到了小崽崽緊張的臉蛋上。
她眼睛眯了眯，心裡已經明白過來了。
“小七，你的臉——”
“我的臉是不小心被蟄到的。”
小崽崽又一次搶答了。
凌福：“……”
凌福眼珠子轉了轉，“哦”了一下，這才說道：“你可太不小心了，怎麼被蟄到了啊，是不是很疼？”
小崽崽點點頭。
儀貴妃看著他倆的反應，只覺得小孩兒家家的，演技也不怎麼樣。
這個配合，比起她當年來，真是差遠了。
儀貴妃也沒有當面拆穿，她把凌福給打發走了，然後繼續看凌帝給小崽崽檢查藥泥。
藥泥擱一會兒就要搗出來一次，儀貴妃不想太折騰水水，所以要了藥草，讓太醫院的人輪流搗出來，給小崽崽用。
水水的年紀也不大，他夜裡還是少熬的好，這樣才能有利於長個兒。
水水是不用熬夜了，但凌帝跟儀貴妃卻結結實實的熬了一夜。
小崽崽臉上難受，睡覺也不能跟平時一樣，睡得像個小豬崽似的，可以任人擺佈。
他一難受起來，是隻要儀貴妃跟凌帝的。
哪怕是換了吉燕上前來給他敷藥哄他，他都要哭鬧。
凌帝跟儀貴妃只能一人輪著守一個時辰，就這麼守了一整夜。
小崽崽臉蛋上的藥泥，一整夜都是新鮮的。
有始終新鮮著的藥泥在臉上，小崽崽腫腫的臉蛋，在第二天，就消腫了一點。
他臉蛋上稍微消了腫，精神也比昨天好些。就是凌帝跟儀貴妃，肉眼可見地有些疲憊。
一連這麼熬了幾天，小崽崽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凌帝跟儀貴妃知也被累的快撐不住了。
凌帝按著太陽穴，好不容易得了休息，連以前最讓他放鬆的歌舞，他都沒心思看了。
有新送來的美人兒，祿光在凌帝耳邊，提都沒提。
要是換個時間，還能略提一提，這會兒是肯定不行了。
“這養個孩子，是真能折騰人。”
凌帝揉捏著太陽穴，這幾天被折騰的什麼心思都沒了。
他忍不住回想了一下從前，明明最開始抱起這隻崽的時候，這崽崽看著可愛又乖巧的，一點都不像是會折騰人的啊。
凌帝現在就是想退貨，都來不及了。
他這邊還在努力回血著，另一邊，儀貴妃已經把小崽崽叫到了跟前。
她語調還算溫和地問道：“小七，臉蛋還疼不疼？”
小崽崽彎著眼睛，高興彙報道：“不疼辣！”
水水的藥可好用了，他現在的臉蛋已經好了。而且消腫後的臉蛋，還是軟軟嫩嫩的，一點都沒有破相。
小崽崽的高興沒有持續三秒，儀貴妃就溫和地讓人搬來了板凳。
是小崽崽打屁股的專用小板凳。
小崽崽：“……”
小崽崽緩緩後退，可儀貴妃一把攥住了他的小手，沒讓他跑。
“現在臉蛋好了，屁股也該捱了。”
“你還以為你真能瞞住我？”
“我是給你攢著的！”
“我讓你為了吃蜂蜜，連蜂巢都敢偷！”
“這麼膽大包天的，是不是欠揍了？！”
在小臉蛋剛好後，小崽崽就迎來了他遲到了幾天的打屁股。
儀貴妃結結實實的揍了他一頓。
小崽崽挨完揍，還要去上學。
儀貴妃覺著他休息夠了，該去學堂待著了。
在學堂裡待著，還有夫子能看管。不在學堂裡，這隻崽總是要惹事。
小崽崽拎著書包，被送到了學堂裡。
他回了學堂，蔣言跟陳州這兩個伴讀自然也來了。
只是蔣言在來的時候，沒急著跟小崽崽團聚親熱，他先去見了儀貴妃。
他對著儀貴妃行了個禮，隨後，小臉認真的說是要幫母親帶些話來。
儀貴妃看他幾秒，摒退了眾人，只留了吉燕。
沒了外人，蔣言對著儀貴妃叫了聲二姨姨。
儀貴妃在家中排行老二，蔣言私下裡是會叫她二姨姨的。
“二姨姨，民間近來多了些不好的傳聞，都是關於宮裡的。”
“什麼傳聞？”
儀貴妃微微皺眉：“是釋空胡亂說話，被傳出去了？他是活該，誰讓他放著好好的經不念，偏生要說宮裡頭不乾淨。”
宮裡如今裝神弄鬼的人被找到，杖斃的杖斃，幽禁的幽禁，連前朝的大臣們都一個個的默不作聲了，不敢再提這一茬了。
可偏生釋空對此連個說辭都沒有。
儀貴妃想到這兒，就想對著釋空呸一口。她不是不敬和尚，她也遇到過有真材實料且為人低調的和尚。
對那種和尚，儀貴妃是打心眼敬重的。
但對釋空這樣的“大師”，她真是覺得這種大師，世上能少一個就少一個的好。
“二姨姨，外頭不是說釋空不好。”
蔣言攥了攥拳頭，老實交代道：“民間是在傳釋空對小七的評價，釋空的信徒很多的，他是名聲遠揚了多年的大師，很多人對他的話，都是深信不疑的。”
“現在，釋空的評價傳出去，信他的人，揣摩著他的意思，最後都跟他一樣，覺得小七不祥。”
儀貴妃：“？”
儀貴妃：“什麼？”
蔣言跟她說的詳細，在釋空眾多狂熱信徒的眼裡，釋空是不可能預算不準的。
此次宮裡鬧鬼的事，民間很多人還確信，這鬼是真鬧了。但是宮裡的貴妃娘娘為了偏袒維護七皇子，才非說這事是人為的。
儀貴妃聽到這個說辭，都要被氣笑了。
蔣言把這些說完，他有點擔心的問道：“二姨姨，小七會不會受到影響啊？現在都城也在傳這個。”
“沒事，你不用擔心。'
儀貴妃摸摸蔣言的腦袋，安撫他道：“這件事我會去處理，你去陪小七上學吧，在學堂裡好好上學，不可跟小七一起搗亂。”
“嗯！我知道。”
蔣言傳話的任務結束，人也迫不及待的去找小七了。
三個小孩兒一起去學堂，儀貴妃坐在鳳華殿內，思索著事情。她的小七，名聲一向是不錯的。
他作為七皇子，以一己之力，為百姓們免過賦稅。
他作為慕容府名下的外孫，百姓們敬仰慕容府，對這個算是慕容家的七皇子，也一直是有好感的。
現在因著一個禿驢，她的小七竟還被帶累了名聲。
儀貴妃真是恨不得提刀殺了這禿驢。
儀貴妃想著這事兒，想了一整天。
她思想前後，覺得這事兒還得讓凌帝知道，等凌帝知道了，他處理起來會更方便些。
釋空已經離了宮，回了廣華寺。
在釋空回去之前，阿無派的人已經在暗中看住了狗蛋。
小崽崽跟凌福還在給狗蛋安排去處，只不過這事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安排好的。
畢竟狗蛋還要蛋蛋，最容易留下來的宮裡，他是不留的。
時間一點點過去。
小崽崽在學堂裡上著學，不知道民間又傳起了什麼，他不知道，凌帝知道。
凌帝對釋空的不滿，達到了頂點。
小崽崽雖然不知道釋空做了什麼，但他也在獨自掰著手指頭，算著釋空什麼時候要完蛋。
小舅舅跟阿無查的事情，足夠釋空死一死了。
小崽崽現在心裡頭倒是覺得安安穩穩的，他在外面有舅舅跟阿無，在宮裡有爹爹孃親，還有哥哥姐姐，他是隻很有底氣的小崽崽。
有底氣的小崽崽，不但數著釋空要倒黴的日子，他還在數著能出宮去玩兒的日子。
他之前在關山居玩慣了，現在總把他拘在宮裡，他有點不習慣，還覺得有點悶得慌。
凌帝允許他出宮，但沒允許他現在就出宮。
又一個夜晚降臨。
小崽崽坐在爹爹的床上，晃著胖腳丫。
“爹爹，是美人好看，還是崽崽好看？”
“崽崽最好看。”凌帝順著他的心意回道。
小崽崽瞅著爹爹，小胖臉有點不高興：“崽崽第五次看見這個美人了。”
凌帝近來傳召的一個美人兒，是他自己在宮裡散步時偶遇的。
他偶遇這美人兒時，美人穿著普通宮人的衣服，也難掩美貌，她跪在花樹之下，輕聲的祈福著。
她是在他祈福的。
她說著她只遠遠地見過他一面，自此便籤掛在了心上。
這種被人表白的滋味，凌帝許久沒有嘗過了。
他一時新鮮，於是便將這宮人升為了美人，多傳召了幾次。
小崽崽總是來他這裡，自然不可避免地多見了這美人幾次。
美人固然貼心又新鮮，但最讓凌帝放在心頭的，還是他的這隻崽崽。
“爹爹看你的次數，是不是比她多多了？”
凌帝捏捏小崽崽的臉蛋，好笑道：“看這小嘴撅的，都能掛油瓶了。”
小崽崽被爹爹捏了小臉，他氣哼哼的掙脫開，然後躺到了背對爹爹的地方，拿小屁股對著爹爹。
凌帝：“……”
凌帝：“好了好了，爹爹下回不傳她了。”
他下回去這個玉美人的宮裡也行。
玉美人的長相極好，性格也極度的溫柔小意，就跟他當初很是寵過的離妃一樣。
現在他的後宮裡，許久沒有納新妃子了。
如今的妃子裡，剛好沒有玉美人這種型別的。
愛美人兒的凌帝，想當然的要嚐嚐鮮了。
“等再過幾天，爹爹陪著你一起出宮玩兒，好不好？”
“聽說都城裡來了個馬戲團，裡頭還有小猴子玩雜耍，小七，你想不想看？”
小崽崽雖然不高興爹爹總是叫玉美人，但凌帝后宮裡的美人這麼多，小崽崽早就知道他不止母妃一個了。
大哥跟他說過，爹爹是皇帝，有三宮六院很正常。
好像所有的人都覺得，皇帝就該有這麼多的美人兒。
可小崽崽一點都不喜歡這樣。
他努力適應了很久，還是不喜歡。
在小小的崽崽心裡，不管是當皇帝，還是當平民，都要一心一意的好。
一個人心裡的位置不多的，如果擠了太多的人，這位置是不夠的。
會有人退場，會有人進場。
這樣來來去去的，心是不安定的。
凌帝又哄了好一會兒，小崽崽這才扭過來了小身子。
他瞅瞅爹爹，提了要求：“帶上孃親，我們一起去。”
凌帝臉上的表情淡了淡。
他近日頻繁傳召玉美人，其實除了覺著新鮮外，還有個原因——
他跟儀貴妃，關係稍微冷了些。
這次小七在宮外的名聲，是慕容府給挽回的。
慕容雪邊關告捷，她聯合了在草原上的一支盟友，深入敵營，且找到了敵人老窩，將啟朝最為痛恨的這個敵國首領，斬於長刀下。
她一連打了多個勝仗，訊息傳回來，無數百姓歡呼雀躍。
而隨著慕容雪的大勝一併傳回來的，是慕容雪的一番話——
“我是啟朝的將軍，也是七皇子的大姨。”
“我以我的十年軍功作保，七皇子絕不是不祥之人！”
慕容雪沒說什麼多餘的話，她只簡單兩句，就讓百姓們點著頭，紛紛附和了起來。
慕容雪原不想這麼高調，可她看了凌帝的處理辦法。
凌帝的處理，是一昧的鎮壓。
凌帝拿廣華寺開刀，拿釋空開刀。
他的鎮壓，對挽回小崽崽的名聲，一點兒用都沒有。
再讓事情這麼發展下去，慕容雪怕事情會鬧到不好收場的地步。
不詳這個詞，還是很有殺傷力的。
若一個人真被定為了不祥，這下場絕不會好過。
凌帝現在是疼愛小七，可萬一他疼著疼著又不疼了。
再說一句難聽的，凌帝的身體遲遲不好，倘若他哪天沒了，繼位的新君覺著小七不詳呢？
上一個在史書中被記載為不祥的人，最後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燒死在了祭壇上。
有以往的例子在，向來低調的慕容雪，這一回也不得不高調起來了。
她的高調，確實是有時效的。
啟朝的人，還有幾個沒聽過慕容雪的故事。
她是眾朝唯一的女將，她對啟朝的付出和犧牲，沒有任何人否認。
有慕容雪這一出，小崽崽如今已經重新博得了百姓們的好感度。
百姓們就是這樣，他們大多生活在底層，沒有文化，沒有學識，連見識都有限。
他們會因為信一個人，就去信他的話，信他的觀念。
這些百姓們先是信了佛，後又信了慕容雪。
想到這次的事兒，凌帝心裡又騰起了一點挫敗感，這挫敗感讓他無比煩躁。
他雖已經煩躁了起來，但看看好不容易轉過小臉的崽崽，他剋制著沒有表露出來。
他只對著祿光吩咐道：“再端杯安神茶來。”
安神茶能讓他的情緒好一些，剛才他的那杯安神茶，又被小崽崽搶著喝了大半。
小崽崽的禁糖令下到了現在，他現在看見帶甜味的東西，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又一杯安神茶杯端過來，這回凌帝是站起來喝的。
他一隻手端起杯子喝茶，另一隻手在按著小崽崽的腦袋。
小崽崽也站了起來，這會兒正在往上蹦。
“給崽崽喝一點，爹爹，球球你辣！”
小崽崽使勁的往上蹦著，可他的小腦袋被爹爹的大手無情鎮壓。
等他終於夠到了茶杯，茶杯裡頭已經沒有茶了。
小崽崽看著空杯子，氣得夜裡都沒睡好。
而凌帝直等他睡著了，都沒開口說會不會帶著儀貴妃一起出宮。
凌帝自認為他是愛儀貴妃的，但如果儀貴妃能讓他的小七一樣，只需要他，也只有他，就好了。
儀貴妃除了有他，還有慕容府，還有一個慕容雪。
凌帝的理智還在，他知道啟朝多虧了慕容家的誓死守衛，才能安穩到現在。
但自古以來，哪個帝王不多疑？
凌帝覺得自己的忌憚和防備，是正常的，沒有一點兒錯的。
他雖覺得自己是正確的，到了半夜，他還是跟在夢裡都被氣到了崽崽，一樣翻來覆去了好一陣才睡過去。
次日。
小崽崽睡醒，看見爹爹皺著眉毛。
他坐在爹爹身旁，直接伸出了爪子，去摳爹爹的臉。
等他作了會兒妖，他自個兒醒了神，凌帝也被迫醒了神。
“爹爹夜裡沒睡好，你就不能讓爹爹多睡一會兒？”
“不能。”
小崽崽是不摳爹爹的臉了，他直接一腦袋撞了過去，撞到了爹爹的胸口上，使勁兒拱著爹爹，讓爹爹給他穿衣服，他要起床。
凌帝：“……”
凌帝把他拎到一旁，嘴角都抽了下：“我看你是又欠揍了。”
這隻崽崽就是典型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小崽崽鬧這麼一通，其實也帶了點夜裡沒被哄好的小情緒。
凌帝給他穿好了衣服，拍拍他的小屁股，趕著他：“快走快走，瞧不著你，我也能清靜一些。”
小崽崽摸著被打的屁股，哼哼的走了。
他沒在凌帝這兒吃早餐，而是回了鳳華宮才吃。
鳳華宮裡，儀貴妃看著一切如常，但小崽崽能感覺到她的不開心。
“孃親，你想看小舅舅嗎？我可以把小舅舅叫進宮裡的，唔，我讓他帶小猴子來，小猴子會玩雜耍。”
小崽崽的話說完，儀貴妃淡笑了下：“淨說胡話。”
小崽崽：“不是胡話呀，崽崽攢了好多零花錢的，可以讓舅舅買個小猴子。”
儀貴妃：“……”
儀貴妃還是不想看猴。
她不看猴，小崽崽就數了些別的，挨個問她看不看。
儀貴妃都沒有興趣。
數到最後，小崽崽讓宮人們都下去，他啪嘰變回了小糰子，去踩著球球，給儀貴妃表演崽崽牌的獨特雜技。
他這麼賣力的哄著儀貴妃，儀貴妃都是看在眼裡的。
儀貴妃坐在椅子上，看著爪爪踩球的小糰子，她這回的笑，總算真心了幾分。
小糰子在陪著儀貴妃玩兒，努力的哄著儀貴妃高興。
而更讓小糰子高興的事，還在後頭。
釋空還沒倒臺，阿無跟慕容煦聯絡上了，眼下阿無親自來了一趟。
他來這一趟，目的自然是讓釋空死。
他沒有提前告訴小糰子，只想著給小糰子一個驚喜。
還不知道有驚喜在的小糰子，見到儀貴妃被自己逗笑，他心裡頭已經是歡歡喜喜的了。
“孃親，崽崽最愛你了！”
精疲力盡的小糰子變了回來，他摟著儀貴妃的脖子，軟糯糯的小嗓音，還在喘著氣。
儀貴妃抱著他，也親了親他。
“孃親也最愛你。”
這宮裡，她最愛的人，原是凌帝。
這些年來，她跟凌帝甜蜜過，也不合過。不知怎麼的，在外人看來她寵冠六宮，最得凌帝的心，但她有時候，會突如其來有那麼一瞬間，對自己，對凌帝，對自己跟凌帝的這份感情，產生懷疑。
兩個人走到現在，儀貴妃不知道自己對凌帝的愛，還有多少。
但她知道的，凌帝跟她的崽崽比，她現在的選擇是後者。
“小七，不用特意費心哄我開心，也不要對著你爹爹不高興，大人的事兒，小孩不明白，所以不用管。”
大人們最愛說的就是這句話了，他們總覺得小孩什麼都不懂，所以什麼都不要管。
可小孩兒其實也能懂的。
儀貴妃讓吉燕給小崽崽收拾好了書包，她在書包裡放了糕點，只不過還是沒放甜味的糕點。
“這些口味兒也都不錯，你餓了就可以吃一塊。”
儀貴妃叮囑著他：“再忌口幾天，就好了。”
忌口加上水水的治療，小崽崽的壞牙，現在已經好上不少了。
小崽崽自打被蜜蜂狠狠的蟄了後，現在對吃糖也不是極其執著了。
他不到處要糖了，改吃別的了。
凌福這個吃貨最愛讓伴讀給他帶宮外的零嘴，這些宮外的零嘴，都讓小崽崽覺得很時髦。
他現在跟著凌福吃起了帶辣味的零嘴。
水水跟孃親只說了不能吃甜的，可沒說不能吃辣的。
小崽崽連著吃了兩三天的辣，這天剛又吃了一包辣糕，他嘴角的渣渣都沒擦乾淨，壞牙的地方，就猛地劇烈的痛了起來。
“痛，崽崽痛。”
小崽崽慌慌得捂住了小臉，淚汪汪的眼睛看向了凌福。
凌福也是一驚。
他看看自己跟小七一起吃的辣糕，他懵道：“這糕沒事啊，我吃的比你還多呢。”
他吃完一點痛感都沒有。
小崽崽的這次牙痛，好像比之前還要更厲害些。
他痛著痛著，不止牙痛，小腦袋瓜都疼了起來。
就在凌福還沒有反應過來，小崽崽已經啪嘰倒了下來。
凌福：“！！！”
凌福看著倒下去的崽崽，大驚失色。
他把小崽崽背起來，朝著水水的院子狂奔：“水水！！救命！！小七被辣倒了！”
凌福揹著小崽崽，頭一回跑的這麼快。
他一路上連停都不敢停，只一氣兒的把小崽崽背到了水水的院子裡。
還好，水水這會兒就在院子裡，沒去太醫院。
凌福把小崽崽放下來，手忙腳亂的跟他形容這剛才的場景。
水水一邊聽著他說話，一邊給小崽崽檢查。
他這回除了檢查小崽崽的壞牙，還給小崽崽切了脈。
正常的牙痛，不至於痛到有這個反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