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竹沒急著去用,而是仔細打量了一下這片“藥圃”。
林場這邊的土地,經過了人為淨化,所以長出了高大的樹木,同時也有零碎的雜草。
宋小竹研究了好一會兒,心裡大概有了個輪廓,這林場的淨化並不全面:每顆樹紮根的地方,土地是最乾淨的;連樹樁都沒有的地方,則寸草不生。
一個窩窩一棵樹,倒像是在種蘿蔔。
眼前這一片雜草,宋小竹用步子大體量了量,約莫有五六米見方,
這麼大塊地方,按理說至少有兩珠樹苗或是被砍伐後待清理的木樁,然而這裡像被人遺忘了一般,沒有樹木,只有雜草。
宋小竹憑藉著自己粗淺的植物學,盯著雜草們辨認了許久……
可以確定的是,這些雜草不是人為種植的,應該是當年的“種植家”——倘若有這個職業的話——遺漏了這片土地,沒有種下樹苗,導致雜草叢生。
有趣的是,後續也沒人再來補種。
難道真有“種植家”?
沒有他們出手的話,樹苗種不活?
宋小竹覺得自己沒準猜中了。
這個世界的土地,都需要“淨化師”來淨化了,那需要專門的“種植家”播種、育苗,也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既然不是人為種植的,也就沒人會看護……
伐木工們也忙得很,誰也沒空像她這樣,圍著一片狗尾巴草打轉。
宋小竹又細細研究著,這裡不止有狗尾巴,還有大刺頭、小刺頭,以及更多不認識的雜草。
咕嚕嚕。
餓了一天的肚子在叫喚。
宋小竹捂著小腹,緩了一會兒後,靈機一動。
憑什麼不吃飯,為什麼不吃飯?
誰也沒規定,只能用腐爛的食材來製作簡餐。
眼前這片雜草裡,沒準就有可食用的野菜呢!
宋小竹那有限的植物學知識,沒法讓她辨認出哪些可食用、可藥用……
但工作臺,自帶“鑑定”功能,她選定了配方,敞開了往上放就是。
宋小竹避開了自己已經認識的“藥草”,拔了挺多看起來嫩嫩的野草,放上去兩份後,又照例放了一份低汙染的水。
白霧散去,一次成功。
這合成率還挺不錯。
宋小竹好奇地看向了“能吃的簡餐”,色澤上和用腐爛食材的不太一樣,更加接近野菜糊糊了。
她用隨身帶著的塑膠瓶盛了出來,小口嚐了嚐。
味道也像野菜糊糊,但口感上要綿密得多,也不那麼苦澀嗆人,還帶著點淡淡的回甘,喝著挺舒服。
宋小竹喝完了一份,很有些意猶未盡。
只可惜每日限量,她還得留著份量,晚上和邱舒雨一起喝。
簡餐入肚,宋小竹的身體不適感大減,又有精神去研究這片雜草了——
此時它們不只是藥圃,更是菜地。
施肥,勢在必行!
宋小竹拿出了“肥料”,這還是她第一次認認真真打量這袋子肥料。
它和其他物品不同,合成後自帶包裝袋,想到商保是穿著衣服被放上的工作臺,宋小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能細想,不能細想!
包裝袋是灰白色的,封口是類似於密封袋的封條,一拉就開。
宋小竹做足了心理準備,拉開了包裝袋,撲鼻而來的是一陣腐臭味,她心咯噔了一下,生怕看到什麼恐怖畫面。
好在裡面裝的是灰白色的顆粒,有點像泡沫球,只是要重得多。
徹底開啟後,味道更衝了……
宋小竹膽戰心驚的,一邊屏著呼吸,一邊開始野蠻式施肥。
說是野蠻,也是跟行家相比,總的來說,她還是有些章法的。
宋小竹跟著爸媽下過地,知道施肥也有講究,眼下這情況,應該叫“追肥”,狗尾巴草也好,野菜也罷,都已經長出來了,甚至長得頗有些規模。
她先把一些明顯成熟地拔了,分別合成了【藥原材】和簡餐。
眨眼功夫就有了8份【藥原材】和10份簡餐,小箱子的凹槽又開始捉襟見肘了。
宋小竹想再合成兩份【藥原材】,就暫時停下。
實在是沒地方放了,多餘的“藥草”,也只能跟著多吃點肥料了。
白霧散去,這次的【藥原材】居然和之前的不一樣。
是一粒藍色膠囊。
宋小竹眨了眨眼,將它拿了起來……
外形上沒有任何區別,只是顏色不同……
這【藥原材】,還有細分類別?
宋小竹將藍色膠囊收進儲物箱,果然兩者不可疊加。
藍色膠囊又單獨佔了一個凹槽……
宋小竹後槽牙生疼。
兩個小箱子,太不夠用了。
可惜她不僅受困於等級,還窮到連1枚量子幣都沒有。
升級升級!
宋小竹想要修復合成器的心情,前所未有得熱烈。
藍色膠囊出現的頻率較低,宋小竹合成了10份紅色【藥原材】後,收手了。
實在是沒位置了,她還要多攢【木原材】和【石原材】來刷工具。
儘可能多地清理完成熟的“藥草”和“野菜”後,宋小竹用簡易鋤頭稍微鬆動了一下土壤,再將肥料均勻細緻地灑了上去。
其實,肥料灑在表層就可以,只是宋小竹謹慎,不想引人注意,所以略微鬆動土壤,將灰白色的肥料顆粒,淺淺埋在了地表下。
至於肥料會不會“燒”死狗尾巴草、大小刺頭和野菜們……
應該不至於吧……
論生命力,這些都是刻進基因裡的頑強。
施完肥,宋小竹輕輕喘著氣。
肥料的效果不會來得那麼快,她明天肯定還會再來檢視。
一整袋肥料都被宋小竹倒了下去,連裝肥料的塑膠袋,在最後一刻也從她指尖消解了。
看著淡淡的灰霧散開,宋小竹的心沉甸甸的。
商保徹底消失了。
可這件事,只怕沒這麼容易了結。
“解鎖一級‘種植家’成就,獎勵量子幣1枚.”
宋小竹一愣,因這突如其來的提示音。
怎麼回事?
她也沒合成什麼產物啊,怎麼就有了新成就。
“種植家”……
覺醒者裡果然有這個職業。
提示音並沒有給予過多提示,宋小竹略一思索,心中大概有數。
估計是施肥的緣故……
原來這成就的解鎖,不全靠工作臺合成。
也不對……
“肥料”也是靠工作臺合成的。
只不過她暫時沒有掌握相應配方,而是隨機合成出來的。
“肥料”和“種植家”相關的話……
那估計隨著合成器的等級解鎖,也會有肥料相關的配方。
不管怎樣,又多了1枚量子幣。
宋小竹心情大好!
-
太陽西斜,天邊暈起一片昏黃時,宋小竹停下了手裡的工作,靠坐在一個大木樁前,開啟小箱子,清點著自己的收穫。
兩組【木原材】,三組【石原材】,還有兩組紅色【藥原材】和兩個藍色【藥原材】以及一組簡餐。
宋小竹試著研究藍紅【藥原材】的配方規律,結果是……沒有規律。
哪怕是完全同樣的藥草配比,也可能會出現兩種顏色不同的【藥原材】,只是相較來說,藍色【藥原材】的出現機率更小一些,大概要合成十個紅色【藥原材】,才會出現一個藍色【藥原材】。
忙活到後頭,宋小竹的腦袋也轉過彎了。
【藥原材】不比【木原材】和【石原材】,它們個頭要小得多,哪怕是一組十個也就巴掌大小,她索性從小箱子裡取出來,找個大樹葉一包,隨身放著了。
這樣一下子就騰出了三個凹槽。
當然,宋小竹也不敢隨身放太多【藥原材】,萬一不小心被人發現,解釋起來相當麻煩。
回頭再惹來不必要的覬覦,得不償失。
她這一天的效率非常高。
攢下的【木原材】和【石原材】,足夠再合成二十把工具。
照這樣幹下去,宋小竹明後天就能攢齊經驗值!
眼看天色不早,宋小竹收起了工作臺,撲撲灰塵,起身走向了伐木場……
邱舒雨應該回來了吧。
也不知道石斧頭用得如何了。
宋小竹走回伐木場的時候,剛好和邱舒雨他們打了個照面,邱舒雨用手在貨箱邊沿一撐,翻身跳下,落地的雙腳穩穩當當。
這利落的身手把宋小竹給羨慕壞了。
真好啊,她也想要這樣能幹的體魄!
邱舒雨打量著她,見她好生生的,才放下心問道:“怎麼沒回家?”
宋小竹也沒解釋太多,笑盈盈道:“等你一起.”
邱舒雨跟著笑了:“嗯,也好,伐木場這邊還安全些.”
車上羅六子喊道:“小雨,去結算了!”
邱舒雨又對宋小竹說:“走,跟我一起去領錢.”
宋小竹連忙跟上,她很好奇這裡的物價,想看看大家的收入情況。
宋小竹眼尖,看到了別在邱舒雨腰間的石斧頭,那一道裂痕相當明顯,貫穿了整個石斧。
耐久度果然不行,也不知道是用了多久,等回去了仔細問問邱舒雨。
田滿一眼看見了宋小竹,他喉結聳動了下,到底是沒開口。
開口也沒什麼用。
哪怕小石斧真是宋小竹的,也肯定是她拾荒時撿到的,估計拿回去後,邱舒雨見她可憐,才跟她換的,又或者是這丫頭心機重,哄著邱舒雨跟她換……
總之,小石斧也許和宋小竹有點關係……
但肯定關係不大。
宋小竹也沒主動說什麼,她老老實實跟在邱舒雨身後,儘量不和人對視,只豎起耳朵,認真聽著,收集有用的資訊。
邱舒雨他們收穫頗豐,來來回回總共砍了四顆符合標準的樹,其中最大的一顆,直徑足足有一米。
羅六子性格活躍,已經和其他伐木小隊聊了起來。
“老穆這邊要這麼多大直徑的木材幹嘛?”
“對啊,城裡的木材廠,不是前陣子才囤了一批貨?”
“鬼知道,反正有錢拿!”
“靠,你們沒聽說嗎?”
“聽說啥.”
“柳家村啊,半個村子都毀了!”
“怎麼的,他們又和鹿鎮的人幹起來了?”
“鹿鎮這次這麼狠嗎,這是翻身農奴把歌唱了?”
“屁,我聽說鹿鎮的‘種植家’連夜跑路,躲進堡壘了.”
“不是鹿鎮的話,那柳家村是跟誰打起來了,總不能是胡老太吧……他們連社群都敢招惹了?”
“是隔離帶出事了!”
這話一出,周圍陡然靜了三秒鐘。
接著有人乾笑道:“別嚇唬人了,隔離帶可是城裡的大人物建的,結實得很,怎麼可能會……會出事……”
“隔離帶那邊真出事了,聽說破了個大口子,正對著柳家村……”
“草,你他媽別嚇人.”
“嚇你幹嗎啊,早晨我就看老穆神色匆匆,接了個電話後,立刻開始下急單.”
“難不成這些大直徑木材,是去補窟窿?”
“肯定啊,城裡來人了,要修補隔離帶的話,需要大量木材……八成還要石材,可惜咱們這邊的採石場早荒廢了,要不去採石頭也能賺一筆!”
有膽小的繼續打聽:“隔離帶那邊到底有什麼啊,柳家村怎麼就遭了殃?”
“鬼知道有什麼……”
膽小的緊張兮兮的:“那個,萬一隔離帶修不好咋整.”
“快閉嘴吧,城裡的人比我們惜命多了,他們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修好隔離帶!”
有膽子大的接話:“別自己嚇自己了,有這功夫不如趁機賺一筆,這回收價,一天抵三天了!”
說到這個,大部分人都興致高昂,不在乎遠處的隔離帶了。
甚至有人說道:“要不是隔離帶出事,咱們哪能有這錢賺?”
很多伐木工都跟著鬨笑起來,一派喜氣洋洋。
宋小竹把這些話聽在耳中,心裡咯咯噔噔的。
隔離帶那邊,情況相當嚴重了。
居然需要這麼大量的木材去修補,那漏洞得多大?
即便真的補好了,跑進來的“東西”呢?
城裡的大人物們,惜的是自己的命,可不把流民的命當回事。
從隔離帶跑出來的“東西”,但凡有一個漏網之魚,也夠普通人死一百回了。
可惜,現在的宋小竹做不了什麼,她一沒錢二沒力量,真有災難降臨,也是乾瞪眼。
升級!
必須儘快提升“合成器”的等級。
二級配方里一定有藥品相關,而這無疑是活下來的關鍵。
邱舒雨他們總共賺到了240塊錢,扣除掉租車費,還剩下170,田滿身為隊長,多拿了十塊錢,剩餘的均分,邱舒雨賺到了40塊錢。
辛辛苦苦一天,砍伐了那樣多的木材,最後只賺到了40塊錢。
宋小竹默默換算了一下,在自己的世界,直徑那樣粗的樹,怎麼也能賣到一兩千左右,四顆最少也是五六千塊。
然而在這裡,240的回收價,還是翻了三倍。
平時的話,只有80塊錢左右。
兩個世界的購買力不同,這裡的四十塊錢,足夠在社群裡體體面面地生活一個月。
可宋小竹腦中閃過了一些記憶碎片。
李思媛對金錢沒什麼概念,只偶爾有一點零星記憶的中顯示,她一頓飯花了2000塊,吃的還很不開心。
宋小竹看向那堆成山的木材,忍不住好奇……
它們被運送到堡壘中,能賣到多少錢?
絕對不是240,甚至不只是2400。
可身處垃圾山的流民們,根本無法知道城裡的情況。
高聳入雲的堡壘城牆,何嘗不是一道隔離帶。
邱舒雨拿到40塊錢,眼中是藏不住的喜氣,她拉起宋小竹,和田滿他們道別。
田滿揚聲道:“明天繼續啊.”
邱舒雨點了點頭。
宋小竹感受到她的喜悅,蒙在心上的陰霾也隨之散去,眼睛也跟著彎了起來。
邱舒雨:“回去給你買件新衣裳!”
宋小竹:“別浪費,好好攢著,以後……”她頓了頓,沒說出口。
邱舒雨知道她想說什麼,笑道:“想什麼呢,我才不稀罕‘公平卡’.”
宋小竹見她提起,索性問道:“舒雨姐,真的有‘公平卡’嗎?”
“有.”
“多少錢一張呀?”
“嗯……”
“我知道很貴很貴,可只要努力攢錢,總也買得起吧.”
邱舒雨看到了宋小竹眼中的嚮往,她不忍心打碎她的渴望,可又覺得與其沉迷這種妄想,不如好好地,過好當下的每一天。
“買不起.”
邱舒雨的聲音很沉,一字一句砸在了宋小竹的心尖上:“社群的人,哪怕努力幾輩子,也買不起一張‘公平卡’.”
宋小竹:“那些小作坊的老闆們也不行嗎……”
邱舒雨:“六十萬.”
宋小竹:“……”
邱舒雨是實打實在城裡待過的,她沒有“公平卡”,她不是真正的公民,而是被圈養的下等人。
但她比社群的所有人,都瞭解“公平卡”的概念。
“想要一張‘公平卡’,前提是得在堡壘中擁有房產,而墨城最邊緣地帶,最小的房子,唔,大概有三十平方的樣子,也得要六十萬.”
聽著邱舒雨的話,宋小竹恍如隔世。
竟然是這樣……
“公平卡”對應的是堡壘中的房產。
兩萬一平的房價?
還是最便宜的?
難怪邱舒雨說,社群的人幾輩子都不可能拿到一張“公平卡”。
別說六十萬了,哪怕是六千,對於拾荒者來說,也是天文數字。
邱舒雨看到了宋小竹眼中的失望,握著她手安慰道:“城裡不好的,即便真拿到了‘公平卡’,也……嗯,還是會被排擠、打壓,日子不好過的.”
宋小竹懂。
三十平的房子是老破小中的老破小。
傾盡幾代人的存款,買下這麼一處房子,隨之而來的絕不是安樂無憂的生活,而是更加深切的痛苦,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何為階層。
“嗯.”
宋小竹整理好情緒,對邱舒雨說:“不需要‘公平卡’,我們一樣可以生活得很好.”
邱舒雨連連點頭,又怕她心裡難受,說起了小石斧:“你做的斧頭可好用了,我就沒用過那樣好的斧頭.”
她說起這個,宋小竹也來精神了,詳細問起來:“是嗎,手感如何,用起來的效果怎樣,和鐵斧頭比起來差多少,嗯……你大概用了多久,我看它裂開了.”
提到小斧頭裂開,邱舒雨很是難過:“是我的問題,把它給別人用了,他們只會用蠻勁,糟蹋斧頭.”
宋小竹聽得眼睛一亮:“還有誰用了,你朋友嗎,他們覺得如何?”
邱舒雨蹙蹙眉道:“不算朋友,認識罷了.”
說著她又細細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先是羅六子用得愛不釋手,之後田滿也十分上頭,直接把小石斧給砍裂開。
邱舒雨惋惜道:“我只用了一下,才一下,就……就……哎!”
宋小竹被她的語氣逗笑了,說道:“沒事兒,回去我再給你做一把.”
她想到那把小石斧的“暴擊”屬性,補充了一句:“可能會稍微差一點,但應該也能挺順手.”
邱舒雨沒跟她客氣,道:“好!”
宋小竹惦記著交易的事,又問道:“他們沒問你斧頭是哪來的嗎?”
邱舒雨正色道:“我正想和你說這個……嗯,我沒和他們提起你,只說是撿來的.”
宋小竹先是一愣,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了——
邱舒雨是在擔心她的安危,所以瞞了下來。
關於這事,宋小竹是仔仔細細考量過的。
她不可能暴露“合成器”的存在,但她需要“工匠”這個身份,更需要透過這個身份來累積財富。
謹慎不意味著膽小。
一味地被動躲避,只會等來無數個商保。
她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擁有強健的體魄,也很難提高自己的武力值,她能做的就是展現自己獨有的價值,憑此立足。
——除了她,這垃圾山無人能做出那樣好的工具。
這樣的話,那些試圖傷害她的人就會有所顧忌。
甚至,她還可以建立自己的客戶群,這些人在感受到工具的好處後,會主動維護她的安全。
——她死了,工具就沒了。
也許在堡壘中,一名“工匠”不算什麼。
但在這貧瘠的垃圾山,一名“工匠”足夠稀有了。
宋小竹耐心地把這些說給邱舒雨聽,邱舒雨也明白了她的考量,可仍忍不住說道:“你不瞭解那些惡人,他們壞起來真的很可怕,一旦知道了你的價值,只怕會把你關起來,讓你沒日沒夜地做工具.”
宋小竹也想過這一點,可是……
“有什麼區別嗎?”
她看向邱舒雨,認真問道:“如果我因此怕了,什麼都不敢做,只是在垃圾山中東躲西藏,那這和被關起來有什麼區別嗎?”
邱舒雨愣住了。
宋小竹又道:“況且,哪有絕對的安全,即便我不暴露‘工匠’的身份,只是低調地在社群苟活,依舊有商保闖入……我不想再被動地躲避了,我想紮紮實實地在社群站穩腳跟.”
說著,她頓了頓,聲音微沉,道:“舒雨姐,人活一世,總不能這麼窩囊吧.”
邱舒雨聽得一陣恍惚。
人活一世……
不該這麼窩囊嗎?
宋小竹繼續道:“躲在垃圾堆裡苟活的一生,我寧可不要.”
邱舒雨心神一震。
是啊……她為什麼逃出墨城,為什麼離開人人夢想的堡壘……
因為她不想一輩子被戴上鐐銬,被打上鋼印,成為一個沒有自我的殺人機器。
她為了自由,才來到垃圾山下。
宋小竹也是為了自由。
“我明白了.”
邱舒雨輕籲口氣,看向了宋小竹:“放手去幹吧.”
的確,憑什麼要在垃圾堆裡躲躲藏藏?
憑什麼要因為惡人而失去活著的價值?
倘若真的只能在垃圾堆裡苟活,那還不如和惡人拼死一搏!
宋小竹笑了,反手握住邱舒雨:“放心啦,我不是莽撞的人,肯定是要鋪墊一下,確保足夠的安全,才會暴露‘工匠’的職業……嗯,我是這麼想的,舒雨姐……”
她倆聊了一路,天黑前回到了社群。
宋小竹說得口乾舌燥,邱舒雨聽得眼睛錚亮。
“這……這……”
“沒事,都交給我,你只要知道了就行.”
哪知,邱舒雨來了一句:“原來,白爺是‘後日會’的佈道者啊!”
宋小竹:“…………”
她掰扯半天,是想讓邱舒雨配合她在某些不得已的情況下扯大旗,哪知先把這“第一知情人”給忽悠瘸了。
“堡壘的人,果然不可信……”邱舒雨感慨道:“後日會的反抗軍,並非窮兇極惡之徒!”
宋小竹:“………………”
算了,不解釋了,邱舒雨信就信吧,這樣更不容易露餡。
“後日會”是宋小竹從李思媛的記憶碎片中找到的……
財閥的殘酷剝削下,必然有人反抗,而“後日會”就是近些年頗有些聲望的反抗軍。
連身在聖城“雲端”的李思媛,都聽說過。
當然,大小姐對此並不在意。
別說一個小小的反抗軍了,十萬個也撼動不了漢唐科技的根基。
而她身處“雲端”,只有高枕無憂。
宋小竹對“後日會”的瞭解很有限,但她知道在這個拾荒者社群裡,一些野生組織反而比堡壘中的財閥更有影響力。
只要知道個名字,再把白淨硬塞進去,給他來一個高大上的身份,她身為他的身傳弟子,就有了一個無形的靠山。
當然,這面大旗也未必用得到。
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想張羅。
宋小竹又對邱舒雨囑咐道:“你不要告訴任何人.”
邱舒雨連連點頭:“我會保密的!”
宋小竹:“……”
行吧,效果有了。
她們回到社群時,天已經黑了下來。
邱舒雨手裡拿著40塊錢,底氣十足:“走,今晚帶你去酒館吃飯.”
宋小竹:“回家吃吧,我今天又研究了一下,野菜糊的味道更好了.”
邱舒雨:“你別擔心,這幾天還有單子,我每天都能賺到這麼多,咱們……”
宋小竹搖搖頭,打斷道:“白爺還沒回來,咱們儘量少些露面吧.”
“也是……”邱舒雨想到了商保那事,啞火了:“等之後,我再帶你去吃好吃的.”
宋小竹不覺得這社群的小酒館有什麼好吃的。
即便她沒有李思媛的記憶,單單是在自己的世界,路邊隨便一個小菜館,也吊打這裡唯一的“大酒館”了。
宋小竹故意道:“舒雨姐,你覺得我做的飯不好吃?”
邱舒雨忙道:“好吃,好吃得很!”
“那你還要帶我去吃好吃的,酒館的飯比我做得好唄?”
“額……”邱舒雨是個實在人,還真琢磨了一下道:“不如你做的……”
宋小竹笑了:“所以啊,我們只要回家,就能吃到吃好的!”
-
拾荒者社群,酒館裡。
田滿、羅六子和劉牧三人,早早就回來了,他們手裡有錢,直接大方地花了一塊錢,攀上回社群的小貨車,一路迎風回了社群。
有錢了,自然得喝兩杯,三人一起來到酒館,不僅要了吃的,更點了三瓶酒,湊一桌喝了起來。
今天的酒館額外熱鬧,伐木場的單子需求量極大,一些伐木好手都狠狠賺了一筆,肯定要來社群唯一的“娛樂場所”,消遣一番。
羅六子猛灌一口水酒,難受道:“早知道就不跟邱舒雨換斧頭,這用了一半,沒了,真是……太磨人了!”
田滿聽得心煩,道:“行了,別叨叨了,買也買不到的東西,一直提了幹嗎.”
羅六子長嘆口氣。
劉牧這會兒心情倍好,又開始日常譏諷了:“人越蠢,越倒黴,邱舒雨那傻子,好不容易撿個斧頭,結果自己就用了一下.”
他嘲諷的是邱舒雨,羅六子聽得心更堵,刺他道:“那你豈不是更倒黴,連一下都沒用過.”
劉牧嗤了一聲:“我才不稀罕用,再說,又不是我撿的.”
羅六子:“你不知道那手感,那順手的……我敢打包票,只要用過的,沒人不說好.”
劉牧:“沒見識的土包子.”
羅六子炸了:“就你有見識,就你不土,你這麼厲害,怎麼不去城裡住啊!”
劉牧被刺痛了:“我他媽……”
田滿擺擺手:“行了行了,大好的日子,吵什麼吵.”
羅六子冷哼一聲,不理劉牧了。
劉牧也閉嘴了,他不想得罪田滿,他還指望明天跟著隊,再去賺一筆呢。
田滿放下酒瓶,起身道:“我出去趟兒,你們先喝著.”
羅六子問道:“你去給小雨送斧頭?”
田滿:“嗯,我估計著她也該回來了.”
羅六子也跟著起身:“我和你一塊兒去.”
田滿瞅他:“你跟著幹嘛,她那裡沒有第二把石斧頭了.”
羅六子:“不是啦,那小斧頭裂開,我也是有責任的,咳……好歹去道聲歉.”
田滿轉而看向劉牧:“一起不?”
三個人喝酒,只留下劉牧一人,也不大好,所以他問了一嘴。
劉牧冷笑:“不去.”
羅六子故意道:“萬一有小斧頭的下落,你可就錯過嘍.”
劉牧:“我不稀罕那破斧頭,就算邱舒雨真有第二把第三把第四把,我也不會買的!”
羅六子無聲道:“煞筆.”
劉牧豁然起身:“羅六!”
田滿一把拉住羅六子:“走了走了.”
羅六子見好就收,跟著田滿出了酒館。
他們前腳剛出去,就見商大元領著他那群黝黑結實的女婿,衝進了酒館。
羅六子瞧見了,小聲道:“老商家這又怎麼了,商保那小子又闖禍了?”
田滿盯他一眼:“少聽少說,活得久.”
羅六子癟癟嘴,沒再問了。
-
宋小竹很快就做好了簡餐,她倆一邊吃著綿密熱乎還帶著回甘的簡餐,一邊閒聊著。
宋小竹向邱舒雨認真打聽了田滿、羅六子和劉牧三人。
邱舒雨知道她要做什麼,說得異常認真。
其實邱舒雨和他們接觸得也不多,只是田滿這人,在伐木工人中頗有些名望,羅六子一直跟著他,也還不賴……只有那劉牧……嫉妒心重,嘴又壞,人品相當不行。
宋小竹很快就把三人的名字和臉對上號。
她點點頭,心裡有數了。
邱舒雨又想起一事:“對了,田滿說要賠我把鐵斧頭,我也沒拒絕……”她恨恨道:“他蠻勁大得很,小斧頭要不是在他手裡,還能多砍兩棵樹!”
宋小竹眼睛一亮:“田滿今晚會過來?”
邱舒雨:“差不多,他的窩棚在主幹道那邊,不過他們應該去酒館了,估摸著也該過來了.”
宋小竹一口喝完簡餐,起身道:“那我準備一下.”
邱舒雨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宋小竹要做什麼,還是忍不住擔心。
不過,就像宋小竹說的,她不可能一直躲躲藏藏,想要做事就得面對風險。
罷了……
她會保護她。
田滿、羅六子、劉牧……
這三人加起來也不算什麼。
如果這垃圾山,真的不給人活路,她也能帶著她衝出重圍。
到時候再去躲躲藏藏也不遲。
這一點,她倆倒是想到一塊兒去了。
宋小竹想的也是,大不了一跑了之。
她不會拖邱舒雨後腿,她還有塊能加速的“蜂糖”,跑起路來事半功倍。
田滿和羅六子遠遠就看到了邱舒雨,走近了才打招呼道:“白爺回來了?”
他們見邱舒雨在白淨窩棚外。
邱舒雨搖搖頭:“還沒,小竹是白爺的徒弟,住在這兒.”
田滿和羅六子先是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宋小竹是那癆病丫頭,原來她是白爺撿回來的。
邱舒雨口中的徒弟,他們壓根沒當回事。
白爺心腸好,時不時就會撿回來人。
有時候是學徒,有時候是童養媳,全看老人家心情。
田滿拿起手中的鐵斧頭,將木柄遞給邱舒雨:“嶄新的,開過刃了,相當……”
他話沒說完,就見邱舒雨讓開了一些,暴露了窩棚裡的景象。
羅六子眼尖,鬼叫出聲:“寶貝小斧!”
我的媽呀,一個兩個三個……
足足有四把小石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