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顧聞鶯拿著球拍的手垂在了身側，漆黑的眸子盯住封北野腳上的鞋子，問：“你鞋子哪兒來的？”

“關你屁事.”

封北野看到他那張冷臉就煩：“你住太平洋？管那麼寬.”

“我不住太平洋，我住這裡.”

顧聞鶯平靜地道。

“……”封北野噎了一下，沒好氣地撞開他的肩膀，朝屋子裡走：“抽獎送的.”

顧聞鶯心頭舒服了點，沒再理會封北野，繼續在昏暗的走道里對著牆壁練自己的球。

封北野進屋子轉了一圈。

屋子裡乾乾淨淨，自己的東西還在櫃子裡。

也不知道宋翹翹突然抽的什麼風，彷彿性情大變一般。

正這麼想著，樓上就傳來哐當響。

宋父的這房子是一棟樓的頂層，只有一個小單間，樓上原本是天台和隔水層，這裡物業不太管事，宋父把上面收拾出來弄成一個小閣樓，刷了粉漆，讓女兒宋翹翹住。

要想去樓上，需要從旁邊的樓梯上去。

封北野從屋子裡一出來，一堆雜物就從樓上滾了下來，滾到了他腳下。

他抬頭，宋翹翹滿頭大汗，把t恤衫紮了個角，正費力地打掃衛生。

還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宋翹翹居然肯離開她陰暗的小閣樓。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便宜妹妹好像比早上變好看了點。

宋翹翹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勉強把小房間收拾得乾淨整潔了一點兒，當然原主的東西她都沒扔，用箱子裝了起來，只是把一些垃圾扔掉，萬一自己離開後，原主能回到這具身體裡呢。

“你們兩個，幫我搬下去扔了.”

宋翹翹對樓梯底下的兩個少年道。

“你讓我搬我就搬？”

封北野不悅地眯起眼睛。

然而身邊的顧聞鶯卻一聲不吭地放下網球拍，拎起兩袋垃圾，朝樓梯走去。

他畢竟住在宋家，且沒付房租。

這豈不是顯得他小氣巴拉，沒有男子氣概？封北野迅速拎起剩下的五袋垃圾一鼓作氣地追上去。

宋翹翹：“……”這也要攀比？你們到底多大啊！待兩個少年回來後，宋翹翹打算和封北野談一下讓他住在這裡的事情：“你完全可以住在這裡，下面的房間雖然不大，但打地鋪綽綽有餘。

你要是不想睡地上，咱們三個湊湊錢，可以再買一張單人床.”

然而萬萬沒想到，這件事情沒有商談的餘地。

顧聞鶯還沒說話，封北野先流露出嫌棄的表情，挪開一步離顧聞鶯三丈遠：“和雪王住一起我渾身難受.”

宋翹翹半天沒反應過來雪王是誰，等反應過來後頓時覺得這個外號既損……又貼切。

宋翹翹憋笑又不敢笑。

“……”顧聞鶯本就冷淡的臉一下子結了冰霜。

封北野抱起手臂，對宋翹翹道：“突然關心我幹什麼？因為早上送你去上學？不用，這不是因為你腿骨折了嘛，還像之前那樣就行.”

宋翹翹：“互幫互助不好嗎？你看你們倆住一塊也有個照應.”

封北野直接拒絕：“不好.”

“殺馬特.”

顧聞鶯想了半天，總算想到一個罵人的詞彙，他冷冷吐出三個字。

“我也不想和這個殺馬特住一起，他來住這裡，我就搬出去.”

“那麼窮還染頭髮.”

封北野：“……”眼看著兩人又要打起來，宋翹翹頭疼無比，一個箭步衝上去把兩人隔開。

封北野和顧聞鶯確實是氣場不合，互相看不順眼，這樣兩個人如果喜歡上同一個人，一定更加可怕。

雖然女主還沒轉學過來，但宋翹翹已經開始提前提心吊膽。

到時候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撮合封北野和女主，阻止顧聞鶯和女主認識。

封北野轉身就騎著腳踏車走了，宋翹翹見沒辦法把他弄回這裡住，只好先回了自己的小閣樓。

現在比起顧聞鶯，宋翹翹更擔心封北野，他不願意住在這裡，與其說是因為討厭顧聞鶯，實則是不願意欠別人的。

他一旦住到了這裡，就欠了宋家父女了。

他看起來似乎比顧聞鶯稍微好相處一點，但骨子裡的自尊心其實比顧聞鶯更強。

正因如此，所以他不讓任何人看出他身上沉重生活的痕跡。

然而他父親那邊到底要怎麼解決呢？宋翹翹腦子裡冒出的想法和顧聞鶯這邊差不多，或許可以再造一個馬甲，藉助宋楚的關係，讓娛樂公司提前找到封北野，和他簽約。

以封北野這副面孔很容易火起來，等成為藝人後，眼下的困境就很好解決了。

宋翹翹記得自家的關係網裡，有一位親戚是開娛樂公司的。

想到這裡，她火速開啟任務面板，想要再捏一個馬甲。

託周特助去給封北野送去鞋子之後，任務積分就達到了120分。

然而——“為什麼？！”

第二個空白身份變成了一隻狗，可以調整的引數是狗的種類、品相、毛髮顏色以及瞳孔顏色、肉墊大小。

但怎麼調，捏出來的都是狗啊！宋翹翹簡直風中凌亂：“白天捏喬幽這個身份的時候，我還看見第二欄也能捏人！”

系統猜測道：“可能是因為你直接藉助了你哥的資源，讓困難模式變成了簡單模式，為了平衡你的能力，自動限制了第二副身份.”

宋翹翹迅速拒絕：“我不要當狗.”

系統道：“可以再等等，之後會解鎖第三副身份.”

宋翹翹：“什麼時候？”

系統道：“根據我的經驗，一般都是1萬積分左右解鎖.”

宋翹翹眼前一黑。

倒不是她不能等，她先做做顧聞鶯這邊的任務，也能攢積分，但不知怎麼心理上總覺得好像欠了封北野什麼似的。

她最討厭養崽不能一碗水端平的人。

宋翹翹忍不住讓系統把封北野那邊的影像開啟給自己看看。

封北野此時已經打完工，打算去醫院陪床，去醫院之前他先騎車到封父的公寓樓下，去取醫療報告。

封父平時沒喝酒的話還算是正常的，所以封奶奶由他和封北野輪流陪床。

但一旦喝了酒的話就判若兩人。

封北野將腳踏車停在下面，上樓之前先把新鞋子換成舊鞋子，以免待會兒收拾嘔吐物的時候弄髒自己的鞋子。

宋翹翹看到這一幕，眼睛驀地一酸。

她盯著任務面板的空白小狗看了許久，忽然覺得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冷不丁一琢磨還覺得有點刺激。

小狗多可愛啊，她都沒當過小動物，怎麼知道當小動物不快樂。

再說了，她之前追星的時候，每天盯著螢幕裡封北野的古裝路透、現代路透、廣告路透，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成為化妝師，每天揪揪封北野的呆毛，給他整理頭髮，可以每天見面，每天貼貼。

現在成了小狗不是更方便麼。

雖然少年封北野頂著一頭粉毛，性格又暴躁霸道，和自己想象的男神截然不同，但想想能穿著小狗的馬甲接近他，宋翹翹還覺得有點好玩。

這是一場穿越冒險。

是一場回去後封北野不會知道她是誰，也不知道她來過的冒險。

丟臉一點有什麼關係。

“那我試試.”

宋翹翹躍躍欲試道。

老辦法，008讓分8代替高中生宋翹翹，然後把宋翹翹的靈魂放進了她捏的小狗裡。

宋翹翹根據自己的喜好捏了一隻雪白的薩摩耶，一咧開嘴兩隻耳朵尖尖就豎起，看起來十分的快樂，四隻肉墊爪爪全都是粉紅的，沒有一點點雜色。

雖然宋翹翹覺得有點神奇和不可思議，但想想自己已經用第一具身份做了那麼多事，那麼第二具身份古怪一點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她從樓上衝下去，快樂地在街邊奔跑。

路上的行人沒有注意她的，畢竟從外表看去，不管怎麼看都只是一條普通的漂亮小狗罷了。

宋翹翹很快根據系統的指引來到封父的公寓。

她跟著一位阿姨進了單元樓，搭乘電梯上去。

那位阿姨雖然覺得有點古怪，但有些聰明的小狗還真會自己遛自己，每天定時下樓拉屎，然後再自己回去，見多了這種情況，也就沒什麼奇怪的了。

這邊，封北野正掏出鑰匙開啟門，門還未開，他已經聞到了一股酒氣的臭味。

這讓他心情頓時糟糕起來。

抽獎抽到一雙新鞋子的好運氣，以及和兩個同齡人插科打諢帶來的短暫輕鬆在這一刻無影無蹤。

陽光好像一下子從樹頂消失，樹枝之下只剩陰影，將他拽回無處可逃的現實。

他冷著臉進去，將書包重重地砸在桌臺上：“報告給我，我不是說了以後取出來的報告放在護士那裡，別讓我來找你嗎？”

沙發上的人已經喝得酩酊大醉，發出呼嚕聲，無法清醒地理他了。

封北野開啟燈，四下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今天的檢查報告。

公寓並不大，到處都是酒瓶子，以及吃剩的泡麵，封父正常的時候會收拾一下，但絕大多數時候他都不正常。

以前封北野還會幫忙收拾，現在他徹底放棄。

他走過去拎起封父的兩條腿，看報告有沒有被他壓在身下。

然後又撿起一邊的公文包，在裡面翻找。

依然沒找到。

少年快要無法按捺自己無處發洩的火氣。

“你翻什麼？”

封父忽然坐起來，他眼神渾濁，帶著常年酗酒的血絲。

封北野厭惡地看了他一眼：“報告呢，拿到報告我就走.”

這句話不知怎麼觸到了封父的逆鱗，他臉色猛然變得暴虐，站起來抬起腳就是一腳踹來：“走走走，都從我身邊滾.”

幸好封北野在第一次被他揍過後，就早有防備，靈活地一躲。

封父一腳踹到了沙發硬背上，臉色因為劇烈疼痛而變得扭曲。

封北野在他起身的沙發縫隙找到了報告，一個字都不多說，拿起來就走。

“去哪兒？以前我老婆一家嫌棄我，現在我兒子也嫌棄我？”

封父感覺到了一種被拋棄的刺痛，上前幾步試圖拽住他。

封北野將門開啟，煩躁道：“去醫院.”

“哦，哦，去醫院.”

封父好像一下子清醒了很多，酒醒了一大半，人就變得平和起來，彷彿剛才踹人的不是他一樣：“你奶奶怎麼樣了？醫藥費交了沒有？”

封北野實在懶得搭理他，站在走廊上，冷漠的表情令人心底生寒。

封父心底怵了一下。

封北野轉身就走。

封父剛酒醒，腦子還是懵的，伸手拉住他：“你奶奶……”話沒說完，不知道哪裡竄出來一條薩摩耶，衝上來對他張嘴就咬。

一下子將他手掌咬出兩個血窟窿。

封父大叫一聲，把狗甩開。

走道的感應燈瞬間亮起，慘白的光照在封父臉上。

那狗像是嚇到了似的，跑到封北野身後躲了起來。

封父酒清醒以後，沒那麼失常，瞪著狗不停地詛咒，卻不敢上前，生怕又被咬上一口。

封北野看了眼警惕的封父，又看了眼躲在自己身後的小狗，莫名樂了，伸手從玄關拿到他的錢包，丟給他：“壞人被狗咬，行，今晚你也不用回來了，趕緊去找個24小時衛生服務站打疫苗吧.”

說完也沒等封父反應，抱起狗進門，把門重重一關，將封父擋在了門外。

“走丟的？”

封北野蹲下來擼了擼狗，有些疑惑。

他檢查了下小狗的爪子和耳朵，耳朵尖乾乾淨淨，爪子肉墊也粉粉嫩嫩，只有一些灰塵。

小狗身上也看著乾乾淨淨，不像是流浪狗。

封北野沒有地方睡，原本打算去醫院陪床，但現在既然把封父趕了出去，他晚上便打算先睡在這裡。

因為這條狗，他的心情又好了起來，因為他走到哪兒小狗跟到哪，不停地蹭他的腳踝。

這種時候他會覺得他也有人愛。

封北野把酒瓶子和沒吃完的泡麵收拾了一下，全都扔進一個大垃圾袋裡，然後將垃圾袋放在門外。

門外封父已經不見人影，看來是怕死得要命，趕緊去衛生服務站包紮了。

封北野嗤笑一下，關上門反鎖。

把衛生打掃了一下，他用毛巾給狗擦了一下腳爪。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倒是相當細心，將毛巾用冷水浸透變得柔軟以後，再給小狗擦，和白天那個暴躁的少年判若兩人。

宋翹翹只覺得津津有味，倒是沒想到封北野少年的時候還有這一面。

這要是穿回去和自己粉圈的姐妹分享，誰信啊。

給小狗擦完身體和爪子，封北野又洗了兩個乾淨的碗，給狗裝了點水，冰箱裡倒是有一些火腿，他拿出來切成塊放進碗裡。

但不知道為什麼小狗看起來對這些毫無興趣。

“不餓嗎？還是不吃這些？”

封北野蹲在那裡，有些苦惱，猶豫著要不要下去買點狗糧或者其他的肉上來。

但是他一轉身走到玄關那裡，拿起鑰匙打算下去，小狗就叼著他的褲腿不讓他走。

看來不是餓了，只是單純的不想吃東西。

只想跟著他轉？宋翹翹發現封北野私下裡似乎安靜得多，和在外面又是兩副樣子，沒那麼跳脫和不羈了。

粉毛在昏暗的燈光下也顯得沒那麼耀眼，而是有些低落。

宋翹翹忍不住用腦袋去拱他，試圖讓他心情好一點。

封北野只以為小狗想和他玩，但他打了一天的工，有點疲憊，並沒有心思和小狗玩。

他洗完澡便爬上床，打算睡了。

他琢磨著這條狗可能是單元樓裡哪個鄰居家走丟的，現在實在太晚了，大多數人都睡了，等明天再抱去挨家挨戶問問。

他倒是沒有心思養狗，畢竟沒法投注太多的精力和消費在小狗身上，而且還有封父那個定時炸彈，小狗跟著他也不會快樂健康。

這隻小狗被養得很好，原先的主人應該很喜歡它。

因為沒有打算養，他便沒有主動親近這條小狗。

但是睡了會兒，他有點睡不著，忍不住翻身看了看趴在地板上的小狗。

夏天炎熱，倒是不會著涼。

只是小狗孤零零地趴在那裡，瞪著眼睛望著他，顯得有點可憐。

雖然明天就要送過去，但今晚享受一下小狗的熱情是可以的吧。

他在福利院長大，還沒有怎麼接觸過小動物，當然，主要是沒錢。

粉毛少年忍不住把小狗抱了起來，雙腿盤起坐起來，將小狗放在懷裡rua了rua它的腦袋。

宋翹翹今晚已經決定了做一隻治癒工具狗，隨便封北野怎麼rua，她都不反抗。

誰知封北野rua了幾下，越發愛不釋手，索性側躺下來，將小狗抱在懷裡，緊緊摟著。

像是生怕小狗跑了似的，兩條手臂摟得異常的緊。

宋翹翹本來想掙扎，一是被抱得實在有點疼，二是有點不好意思，她進娛樂圈的目的雖然就是為了和封北野貼貼，但她沒想過佔少年時期的封北野的便宜。

可少年摟緊了它，將臉靠在了它肩膀上。

宋翹翹忍不住扭頭用豆豆眼瞧了小偶像一眼。

窗簾微動，風拂了進來，封北野穿了件薄荷綠色t，粉發被拂動，夏夜的月光落在少年的面龐上。

雖然少年緊閉著眼，臉上沒什麼表情，但宋翹翹能感覺得出來他的疲憊與無力。

這是他用嬉笑怒罵面對殘酷的生活之餘，極少數露出脆弱的一面的時刻。

於是宋翹翹沒再動彈，安心當一條陪伴小狗。

白天太累，晚上封北野很快就睡著了，即便睡著了，雙臂也沒有將懷裡的小狗放開。

宋翹翹右上角的積分緩慢增長。

雖然這一晚沒能做點什麼具體的改變封北野命運的事，不過給了少年封北野一個難得擁有美夢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