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情況就是這樣,我當時也努力幫你爭取過,可最終舉手表決是贊同者居多,靈契界代表大會透過了雲家的提議.”

黎正將雲曦光帶到辦公室中,面露難色地說。

雲曦光的神情倒是很平靜,他問道:“靈契界都不問個人意願嗎?他們想要我去送死,就不怕我逃走嗎?”

黎正嘆道:“逃不掉的,從你成為靈契師的那一刻起,你的靈魂資訊就被記錄在案了。

無論走到哪裡,靈契協會都有辦法鎖定你的位置。

“至於個人意願……世家的情況你也知道,雲家視你為雲家的財產,靈契界也預設世家子弟屬於世家、聽命於世家的潛規則。

無論你是否願意,只要雲家能把你交出來,靈契界就預設你是願意的.”

至於雲家要怎樣將雲曦光“交出來”,那就是雲家內部事,外界是管不了的。

不要指望世俗的法律能夠束縛世家,法律是約束普通人的,無法約束靈獸。

雲家利用追蹤之術找到雲曦光,利用靈獸控制他,讓他自己說出“自願犧牲”這種話,這種情況下,世俗的取證手法是拿不到任何證據的,沒有證據,世俗法律也無法判定雲曦光本人是否自願。

“而且對於靈契協會而言,這也不算是犧牲。

普通人獻出一半的血液肯定是活不了的,可在靈契界,只要有治療者保護,哪怕是全身血液都獻出去,也一樣能保命.”

黎正嘆道,“對於靈契師來說,只是讓你上陣法中躺一會兒,疼一點,虛弱一下,算不得犧牲,否則也不會又有那麼多人舉手同意.”

“既然如此,黎局長你為何如此憂慮?”

雲曦光直視著黎正的眼睛問道。

黎正在他那雙看透一切的澄淨視線下,不由自主地別開了眼。

剛一轉移視線,黎正就發現,自己在和一個少年人交鋒時,竟落了下風。

雲曦光道:“若真如你說得那麼簡單,你也不會嘗試為我據理力爭了。

顯然你也看出來了,雲家已經準備讓我死在這尋找赤螭的陣法上了.”

黎正沒有說話,但此時的沉默,就是預設。

雲曦光繼續道:“我在雲家多年,對於雲家一些秘法有所瞭解,至少以我目前所知的資訊,雲家絕對沒有這種透過親緣關係尋找血親的靈獸的方法。

“靈獸與靈契師契約是連線靈魂的,和血緣沒有任何關係。

靈魂是獨立於身體之外的,每個人的靈魂都是獨一無二的。

除了同卵雙胞胎的靈魂氣息十分相似外,其餘人,即便是血脈至親,其靈魂也是毫無干係的。

“雲家不可能掌握了這種秘法,因為這種秘法根本就沒有存在的可能性。

“既然沒有這種方法,雲家卻提了出來,除了想要我的命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答案。

“但我奇怪的是,我這些年在雲家也算安分守己,是雲家捨棄我,又不是我背叛了雲家。

為何雲家要殺我?而黎局長你又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黎正猶豫了片刻,將雲行烈的契根被太陽真火徹底燒燬的事情告訴了雲曦光。

雲曦光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

比武也不過才過去半個多月,這之後雲曦光沒有回過學校和雲家,他不太和其他學生接觸,武艾朗也是同學中的異類,也就沒人告訴他這件事。

知道這件事後,雲曦光明白了雲家的想法。

他在雲家多年,十分了解這種陳腐世家的觀念,對世家而言,個人沒有家族重要,國家沒有家族重要,世界安危也沒有家族眾人。

只要家族能夠長久地存續下去,任何人都可以為家族犧牲。

而若是有人對家族心存恨意,哪怕他只是一隻小小的螻蟻,雲家也不會留下這個隱患,定要將其立刻剷除。

雲曦光和雲家沒有仇恨,他也沒有怨恨過雲家放棄自己,更沒想過要報復雲家,一直以來,他只是想取回屬於自己的遺產罷了。

可沒想到一場意外讓雲家誤認為他暗害雲行烈。

雲家倒是不覺得他可以操縱當日的異象,只是猜測他掌握了一些邪門的術法,在異象的掩護下暗害雲行烈。

這種舉動對於雲家而言,就是對雲家有敵意的表現。

左右雲曦光也不過是個棄子,雲家本著“寧錯殺不放過”的原則,決意對雲曦光下手。

想通這一點雲曦光,總算是明白自己算漏了哪一點。

在雲曦光的劇本中,這件事到黎正為他申請表彰就該結束了,因此他也沒有準備後續的對策。

他萬萬沒想到,還有云家這個意外。

雖然有些問題,但云曦光並沒有擔心,他一向認為事在人為,只要他還沒有死,這一切都有轉圜的餘地。

雲曦光看了看黎正,發覺這位黎局長對自己充滿善意,問道:“黎局長提前叫我來,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黎正在會上沒能阻止雲長老的陰謀,對雲曦光一直存著一份歉疚心。

他在雲曦光被帶走前緊急將人叫到辦公室來,是為了和雲曦光一起商議對策。

他雖然沒能左右大家投票的結果,但他為雲曦光爭取到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雲曦光雖然是雲家子弟,但他也是異事局的實習生,算是半個國家工作者,類似於輔警。

雲曦光協助雲家施展秘法,屬於異事局的輔警協助靈契協會尋找證據,按照規定,協助調查需要三名或三名以上異事局職工同行,互相幫助,互相監督。

根據這條規定,黎正可以派2-4個人保護雲曦光,防止雲家在他們眼皮下動手。

這一次,黎正打算親自跟隊,保護雲曦光的安全。

第二件事,這件事既然有世家、異事局參與了,那麼按照規定,兩方勢力不能私下聯手,那麼靈契協會也就必須派人參與此事。

黎正要求治療靈契師由靈契協會選派,不能讓雲家出人。

這是符合規定的,靈契協會自然同意。

而幾大院校和靈契協會屬於同一戰線,學院內的老師和相關工作人員基本都是靈契協會的會員。

黎正在會上拼命給紀玄使眼色,紀玄心領神會,提議治療師人選從燭照靈契學院來選。

雲曦光是燭照學院的學生,目前只是在實習,還沒有畢業,他們學院有必要保護學生的人身安全。

這一個要求也是十分合理的,沒有人反對。

按理說,有這兩個附加條件,他是一定可以保住雲曦光的命的。

他以為雲長老會強烈反對,或者提出一些其他條件,沒想到雲長老竟是完全贊同他的提議,這令黎正非常不安,總覺得背後還有什麼陰謀在等著雲曦光。

黎正將這兩件事告訴雲曦光,並道:“我對雲家所謂的秘法瞭解不多,你比我掌握的情報更多。

你覺得有這兩層保障,能夠保護你嗎?”

雲曦光略微思索後,便果斷地答道:“不能.”

雲家提出這個方法,就該想到異事局和靈契協會會插手。

就算不是為了雲曦光,為了赤螭和靈氣的下落,靈契協會和上級部門也必須派人在場監督,免得雲家隱瞞資訊,獨吞靈氣。

他們會提出來,就是胸有成足,有把握在兩大勢力監視下殺人。

“他們要怎麼做到這一點?我會親自監督的.”

黎正嚴肅道。

雲曦光道:“這次的搜尋就是一場大戲,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秘法,搜尋一定會失敗。

我們以失敗為前提思考雲家的計劃,就能得出不一樣的答案.”

黎正也是聰明人,有云曦光的提醒,他立刻恍悟道:“一旦失敗,就會出現很多種可能性。

雲家完全可以提前準備一個嗜血的陣法,並且這陣法會禁止外人闖入。

他們裝模作樣地開啟搜尋陣法後不久,就可以施法失敗為藉口,解釋我們無法進入陣法,而你又血流不止的現象.”

“正是,雲家鑽研多年,研究出不少新花樣,精心佈置的陣法能擋住十名以上地級靈契師的攻擊。

我敢說,只要我進了陣法,就沒人能救我了.”

雲曦光道。

“中了他的計了!”

黎正一拍桌子,惱怒道,“我要向上級彙報此事,必須阻止這件事的發生.”

雲曦光平靜地說:“阻止不了的,你沒有證據,上級就算相信你,也沒有理由阻止雲家。

沒有理由就強行命令雲家收手,會破壞靈契界現有的格局。

地級以上靈契師每個人都是一個戰隊,就算國家有能力制服所有靈契師,也不會願意看到靈契界自相殘殺的樣子。

“這種情況下,就算明知雲家要藉此機會清理門戶,上級也只能看著。

畢竟我一個人的命,比不上整個靈契界的安寧.”

黎正沒想到雲曦光這個當事人比他還要鎮定,如此平靜地分析著自己的生死,一如當年事故時那般,冷靜又睿智。

黎正有些無力地坐在椅子上說:“你是個優秀的年輕人,失去你,是國家的損失。

你的頭腦和你的經驗,未來能夠救下很多人,你不該死在世家的暗鬥之中.”

雲曦光沒想到萍水相逢的黎正竟如此真心待自己,他不由問道:“黎局長,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黎正見他這樣子,知道當年他太小,又遭逢大難,沒有記住自己的樣子,便解釋道:“十年前你撥通了救援電話,當時接電話的人是我,我那時是外勤組的一個小隊長。

當時是你提醒我們儘快離開現場,我這條命是你救的。

“那之後,你被雲家帶走,我一直很過得怎麼樣,可惜世家門第太高,我沒有機會.”

“是你啊.”

雲曦光回想起當日發生的事情,他還記得,自己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抱起來,緊緊地摟著年幼的他,跑出案發地。

怎麼能是他救了黎正呢?當時要不是黎正帶著救援隊及時趕來,他就會被永遠地壓在山石之下,這世間也再無雲曦光了。

“是我該謝謝你才對.”

雲曦光鄭重道,“黎局長,謝謝你當年救了我,也謝謝你至今還在保護著我.”

黎正搖搖頭道:“我受不得這麼大的禮,我只是想為國家留住你這樣年輕的人才罷了。

只可惜,這次沒能幫得了你.”

“怎麼沒幫?你提前告訴我這件事,給我充分的準備時間,就是幫了我.”

雲曦光道,“只是有一件事,我需要黎局長再幫我一次.”

“你儘管說.”

黎正道。

雲曦光道:“忘掉我說過的話,只當雲家就有這種秘法!”

說完,他冷冷地笑了下。

雲家不是想用所謂的秘法找到赤螭嗎?那他就讓雲家找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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