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緇車避開鬧市,拐進了一條僻靜的街巷,曲曲折折地向王宮大街而來。

在寸土寸金的咸陽城,有一條大街只是一條車馬大道,所有的府邸都在大道兩側的十多條街巷中。

這條街巷的盡頭,只有一座府邸,氣勢很是宏大,巍峨的橫開六間門廳幾乎便與小諸侯宮室一般,門廳前立著一柱丈餘高的白玉大碑,碑上鑲嵌著兩個大銅字,李府。

這便是大秦左相李斯的府邸。

在大院深處竹林密室,依然燈火通明,影影綽綽照應著兩個人影。

走下銅車的李詩詩直接進入密室,對兩道身影分別盈盈一禮,“太翁安好,父君安好!”

“詩詩這是去哪兒了?現在全城都在搜捕盧生和趙高的餘孽,不要給太翁惹麻煩!”

父親李由看向女兒,寵溺中嗔怪道。

“無妨!詩詩不是惹是生非之人。

再說,詩詩要操持春種大典,許多事項必須由她鋪排!”

李斯滿意的看著孫女,“太翁奮鬥半生為甚?

還不是為了讓我李家活的自在一些?

什麼叫自在?

想作甚,便作甚!想不作甚,便不作甚!

在這咸陽城,只要報出是我李斯的孫女,哪裡去不得?

詩詩快坐!”

“謝太翁。”

落座後的李詩詩,驚異的發現,李斯的桉幾前,也擺著四個小壇。

“這酒,真不賴!”李斯美美的品了一口。

看著一臉熱切的李由和詩詩,“把你們的酒爵端來,每人品個味道,便可。

人生,就是一場經歷,要體驗各種滋味。”

“太翁,此酒之濃郁醇厚,詩詩從未吃過,太翁可知釀製秘方?”

李詩詩抿了一口,便面若桃花。

“讓你們品酒,不僅僅是品酒的味道!

今日整個天下,能品得上此美酒,不超過兩手之數。

太翁我就算買得起,也不敢買,樹大招風啊?!

但,太翁知道,定有人送到府上!

知道為何嗎?命運在於選擇啊?!

生在陰溝老鼠,瘦骨嶙峋,擔驚受怕;生在糧倉老鼠,肥頭大耳,不受風雨。

同樣是老鼠,命運的區別卻天壤之別。”

“父親,我還是不懂,請父親賜教!”李由一臉崇拜道。

除了壽宴,僅品了一爵的李斯,不知濃酒的厲害,幾爵下去便酒酣耳熱,飄飄欲仙,話也多了起來。

“你爹我,也是崛起於微末啊!

年輕時,做過掌管文書的小吏。

戰國時期人人爭名逐利,爹也是想幹出一番事業來。

為了飛黃騰達,爹第一個重大選擇便是拜師。

為父思來想去,拜荀卿為師。

緣何?

荀子的思想是研究如何治理國家的學問,即所謂的‘帝王之術’。

最大的糧倉在何處?

是帝王之家啊!

為父學成之後,第二個最為重大的選擇,便是選擇韓、趙,還是秦國?

大秦和趙國相比,就是糧倉與陰溝。

入秦後,先拜入呂不韋的門下。

選擇追隨呂不韋和追隨始皇帝,是第三次糧倉和陰溝的選擇,爹選擇了陛下。

為父三十餘年來,已抵達這人世間的巔峰,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真才實學是一方面,但比為父學識、能力高的人,大有人在,為父為何能位極人臣?

比如韓非,為父的這個師弟,無論是學識還是能力,都遠超你爹爹。

第四次重大選擇,同門之情和仕途的選擇。為父便忍痛犧牲了我的師弟韓非,否則便沒有今日之成就。

而第五次重大選擇,便是分封制和郡縣制。

平心而論,爹奮鬥為甚?拯救蒼生?成全陛下?

是,也不是!

而這次的選擇堪稱豪賭,因為無論是廟堂之高,亦或是江湖之遠,九成都希望是諸侯分封制。

爹卻選擇了郡縣,看似極為兇險,但爹只認準了一點,郡縣制,是陛下的傾向。

爹便賭了。

堅定不移和陛下站在一起,推行郡縣制。

由此,爹再一次跨了一個臺階,取代了我的頂頭上司舊相王綰,為父我終於登上了大秦的塔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太翁,其實諸侯分封也不錯呢。”李詩詩嬌嗔道,“當初如果推行分封制,詩詩今日也是個公主呢!”

“傻丫頭!”

李斯輕笑道,“如今的大秦,是傳承了六百多年的基業。

太翁進入大秦不過三十餘年,若分封,便要排資歷。

王翦世家、蒙恬世家,包含之前做過巨大貢獻的商君世家、白起世家,他們都有後人啊!

甚至包含嬴氏宗族……

太翁的功業能超出商君?能超出白起?能比得過王翦?

分封,太翁能排在第幾?

而郡縣制,太翁才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難道詩詩你沒發現,在大秦小輩女子中,你的地位僅次於陰嫚公主嗎?

而其他的女子,甚至是公主,無論是名望,還是地位,都遠遠不及於你!

否則,此次春種大典,緣何你來操持?

當然,大典那天,你切莫太盛,一定要把名利讓給陰嫚公主,你暫時只能屈居在背後。”

“太翁,詩詩省的!”

“但,有一個機會,可以讓陰嫚公主跪伏在你面前!”

“何種機會?”

李詩詩頓時鳳眼圓睜,錯愕的看向半醺狀態的假爺爺。

“當你成為帝后!”李斯幽幽道。

“太翁,你要讓我嫁給秦始皇?”

李詩詩一臉不可思議。“再說,始皇都不立後的!”

李斯也是一愣,隨即笑道:“陛下終究老了,連你太翁也老了。

李家的榮華富貴是否能夠延續,在於當下一個重大的選擇。

只有你成為太子妃,便是以後的帝后!”

“太翁是不是喝多了,大秦哪裡有太子?”李詩詩都著嘴不耐道。

“詩詩,不可對太翁無禮!”李由叱呵道。

“秋蟲未動蟬先知。

以前是沒有,但很快就有了。

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甚至稍縱即逝。”

李斯又悠悠的品了一口濃酒,徐徐的吐出一口酒氣。

“今日,九公子大放異彩,難道父君是說……”

李由說話間,頓時赫然一震,失聲道,“九公子甚至可超越扶蘇公子?”

“陛下沒有立嫡,源於對諸多皇子都不滿意。

即便培養長公子扶蘇,也極為勉強!

我觀九公子如同一把無鋒的重劍,壽宴所有呈現,雲澹風輕、成竹在胸,

甚至,桉幾前的這四樣天物,也依然是冰山一角。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他既然想飛,爹就再給他助一把力,送他上青雲!

而詩詩,先下手為強,把他征服!”

“太翁,詩詩是女子,怎麼……”李詩詩頓時霞滿雙頰,起身跺著腳,滿面羞赧道。

“桀桀桀。有太翁這個推手,誰說李家不能出一個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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