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大明在兩暹建立三司府縣衙門,登記人口造冊之時,那些躲進山林的地方土著才會歸附.”

朱高煦接著道:“此事宜早不宜遲,兩暹百廢待興,兩地的巡撫、布政使等行政高官的人選,六部九卿需在明日常朝前將推舉名單呈上來.”

“臣等遵旨.”

六部九卿齊聲領命道。

朱高煦隨後把目光轉向薛祿與陳懋,吩咐道:“明日常朝前,朕要見到大都督府推舉的兩暹都指揮使人選名單.”

“臣遵旨.”

薛、陳二人連忙躬身道。

朱高煦頓了頓,然後說道:“這第二件事,與天下各府縣城的建設有關.”

“朕記得,永樂八年南京城內外常住人口早已突破百萬,而據乾熙十五年戶部統計,南京城內外常住人口已高達一百五十萬有餘.”

“三年前,京城內外常住人口已超過一百二十三萬,而人口過於密集引發的問題,卻是越發嚴重.”

朱高煦說到這裡,選擇了停頓。

他要給群臣一個思考的時間。

朝堂上的眾臣聞言,皆下意識想到了大明如今的城市行政管理體系。

坊、廂是大明城市的基層行政管理組織,城內曰坊,城外曰廂,廂外曰鄉。

因此,坊、廂與鄉是平級的。

一個坊的常住人口,少的可能只有七八百人,多的不少於兩三千人,前者多是縣城內的坊,後者大都是府城內的坊。

京城內的一個坊的人口,往往起步就有兩三千人,高達上萬人的也不是沒有。

如南京城的一個坊、廂要管十餘條甚至幾十條街巷。

坊、廂、鄉之下為裡,一百一十戶為一里。

因此,府城、縣城內的坊會劃分為若干裡。

如此,在地方上,形成省、府、縣、鄉、裡的五級行政管理體系,而在各府縣城之中,則形成省、府、縣、坊(廂)、裡的五級行政管理體系。

縣城、府城的內城之中,城建區劃分為若干個坊,城外則為廂。

若城內人口密度過高,會引發住房擁擠、交通堵塞、生態環境汙染、居民生活質量下降、就業困難、治安惡化等問題。

南京城就是典型。

自從永樂年間大明遷都北京之後,南京城的發展步伐雖然慢了下來,但仍然依靠巨大且繁榮的工商業吸引著無數人前往。

而今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之中,就有不少人曾在南京城生活過,他們對“大城市病”是深有體會。

若非乾熙二年朱高煦推行新政,改革兵部,下設定警安署警安局負責原刑部、地方官府中有關追緝嫌犯、捕盜之事,在天下各省府縣衙門設定警安分局。

恐怕南京城的治安會成為大明王朝的一個笑話。

同樣,若不是在乾熙六年,朝廷頒佈了道路交通律法,制定交通規則,在各省城人流密集的路口設定紅綠燈,只怕現在的南京城百姓還會為過馬路頭疼。

至於人口密度過低,則會產生土地粗放開發、城裡缺乏人氣、居民生活不便、經濟執行質量效率低下、綜合競爭力和發展後勁衰竭等負面效應。

比如偏遠地區的縣城就是這樣,甚至一個縣城內的常住人口,還不如南京城外一個鄉鎮的常住人口多。

“朕以為,人口密度必須要與一座城的生態承載力、經濟資源豐富程度和科技發展水平相適應.”

朱高煦朗聲道:“天下各府縣城建區的開發要因地制宜,不可生搬硬套其他府縣。

尤其在工業、商業的發展與常住人口方面,必須加以限制.”

“密度”、“生態”、“經濟”、“科技”、“城建區”等詞語,早在金陵常科書院建院後逐漸流行於世。

如今活躍在朝堂上的絕大多數官員,對這些從永樂中後期流傳開的詞語自是非常熟悉。

他們當中的有些人,便是從金陵常科書院走出來的。

所以,聽了朱高煦這番話,朝堂上的一眾官員紛紛出言附和。

“大明的進步需要工業,需要商業,但離不開農業。

過去歷朝皆重農抑商,朕不搞那一套,但不代表重商抑農。

朕一直強調要農工商並重,無論大明的科技發展到何種地步,農業永遠是根基.”

朱高煦說到這裡,看向站在下方的太子朱瞻域,問道:“太子可知為何?”

“回父皇,兒臣認為,若無農民生產糧食,那天下士人、工人、商人又吃什麼?”

朱瞻域躬身答道。

“不錯,在確保農業不斷進步的同時,大明需要工、商業的繁榮,但大明絕不追求工業至上、商業至上那一套.”

朱高煦斬釘截鐵的說道:“這一點,朕希望爾等銘記於心,勿忘台州方氏之鑑.”

他口中的“台州方氏之鑑”,是指數年前發生在臺州府寧海縣的方氏紡織廠失火案。

方氏紡織廠是成立於永樂開海時期的地方宗族式工廠,主要產品是絲綢、布匹等紡織品。

該廠的興盛與方孝孺關係很大,建廠早期全靠方孝孺族人的背景才得以在寧海縣紡織行業站住腳。

方孝孺嚴禁子孫經商,所以他的兩個兒子方中憲、方中愈並沒有直接參與該廠的經營,皆是以妻族名義參與。

後來,方孝孺致仕後,其長子方中憲在蘇州為知府,次子方中愈回鄉照顧方孝孺。

方孝孺去世後,方中愈在其妻族的影響下,違反其父生前“子孫不得經商”的規定,毅然投身紡織業。

由於其兄長方中憲是蘇州知府,所以方中愈很快就在其妻族的扶持下,成為了寧海縣方氏紡織廠的實際控制人。

方中愈嫡長子方文驊是典型的紈絝子弟,他在方中愈去世後,接管家族產業,視紡織廠的工人為奴為婢,為了追求商業利潤,對工人們極盡壓榨。

最嚴重的時候,幾乎每天都有工人過勞死。

因為大部分工人與該工廠簽訂的是終身制契約,所以承擔不起鉅額違約金的工人們為了活命,決定鋌而走險。

他們聯合起來,趁著方文驊過四十大壽的時候,用一把大火將整個方氏紡織廠燒成了灰燼,就連方文驊及其母族一百三十七口也葬身火海,無一倖免。

由於是多人合夥作案,所以案件很快告破。

鑑於此,朱高煦頒佈聖旨規定,凡是僱傭契約最長期限不得超過二十年,終身制契約屬於無效契約,且僱傭他人勞作,每日勞作時間不得超過六個時辰,連續勞作不可超過五日等等。

“從乾熙十八年起,往後十五年之內,凡省城坊廂常住人口不得超過一百五十萬,府城不得超過一百萬,縣城不得超過五十萬,廂外之鄉鎮的常住人口不算在此列.”

朱高煦道:“為了順應時事變化,對省府縣城坊廂人口總數的限制,每十五年調整一次.”

歷史上,明代的州制稍不同於前代,直統於布政司的直隸州為第二級行政區劃,地位相當於府而略低;隸屬於府的散州為第三級行政區劃,地位相當於縣而略高。

據相關統計,明朝巔峰時期有府級行政區一百七十多個,縣級行政區一千四百多個。

朱高煦在乾熙十年對大明的行政區劃制度進行了調整,將全國的二十多個直隸州升格為府,一百多個散州定格為縣。

如直統於淮西布政司的直隸州滁州,被升格為滁州府,下轄全椒縣、來安縣。

又如淮西廬州府下轄的散州六安州、無為州,被改為六安縣、無為縣。

朱高煦對省府縣城坊廂人口總數加以限制,是為了限制地方官員搞圈地運動,擴大城廂的規模。

畢竟地方官們為了追求政績,提高經濟和工商業的發展,往往會無所不用其極,逼迫與引誘百姓入城或到城廂的工廠做工。

長此以往下去,大量百姓轉為職業工人或商人,會有很多耕田荒廢。

而大明的土地政策又不禁止私人土地交易,一旦將來出現經濟危機,商業遭到打擊,大量工人下崗,必定會引發動亂。

更何況,為了應對十餘年後的恆寒氣候,朱高煦必須確保大明的耕地數量逐年增加。

商人逐利,商業至上就是利益至上。

大明需要商業,但大明不能搞全面商業化,就像朱高煦不會搞全面工業化一樣。

全面商業化的結果是禮崩樂壞,人人逐利,笑貧不笑娼,更不知禮義廉恥為何物。

全面工業化的結果是“工業三廢”將會把整個天下搞得如同地獄。

(注1)

說白了,朱高煦追求的是利用工業、商業發展大明,而不是讓大明被工業、商業支配與裹挾。

“朕御極已十七載,今朕年逾花甲(虛歲六十二歲),日漸衰老,常有力不從心之感,然國事不可荒廢。

太子朱瞻域,聰穎英武,甚合朕心.”

朱高煦言至此處,語氣陡然一轉,變得嚴肅起來道:“列位臣工聽令,明日起,由太子監國,諸政事並啟太子處分,然後奏聞。

這,便是朕今天要說的第三件事!”

此話一出,眾臣皆驚。

等於從明天開始,朱高煦把政務全部交給了太子朱瞻域處理,朝中大事皆由朱瞻域決斷,然後上報給他即可。

眾臣明白,朱高煦這是要學朱棣,打算提前把軍政大權平穩過渡給太子了。

注1:“工業三廢”是指工業生產所排放的“廢水、廢渣、廢氣”,這些廢物中含有多種有毒、有害物質,若不經妥善處理,如未達到規定的排放標準而排放到環境(大氣、水域、土壤)中,超過環境自淨能力的容許量,就對環境產生汙染,破壞生態平衡和自然資源,影響工農業生產和人類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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