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元緯鄭君彥等人也認出了這對青年男女,俱是一愣。

顧永年不假思索的張口喊道:“太……”張悅眼疾手快的扯了扯他的衣袖,顧永年硬生生的轉了話頭:“太巧了,竟在這兒遇到了表哥和表嫂.”

太子和沈秋瑜都是便服出遊,顯然是為了避人耳目,不希望被人認出來。

忽然遇到這麼一堆熟面孔,太子也是一臉意外,旋即朗聲笑道:“確實很巧,沒想到你們也出來賞花燈.”

在這裡,最有資格代表眾人和太子寒暄的當然是顧熙年了,他看也沒看沈秋瑜一眼,只笑著對太子說道:“表哥都忍不住陪美人出來賞花燈了,我們幾個當然也不例外.”

太子最喜這種無關政事的話題,聞言哈哈一笑:“說的好,看來我們都是惜花人。

相請不如偶遇,正好我定了最大的雅間,大家不妨一起,人多吃飯也熱鬧些.”

太子盛情邀請,眾人自然不能連這點面子都不給,俱都笑著應了。

那掌櫃的見狀,忙命夥計重新收拾佈置。

這個號稱一品樓最大的雅間著實很寬敞,放了兩張桌子也不顯擁擠。

中間用一個屏風隔開,正好男女分席而坐。

男子們坐一起高談闊論暫且不管,且說女客這一邊,沈秋瑜當之無愧的坐了上首。

依次是崔婉張悅葉清寧,另一邊則坐了羅妙可顧惜玉葉清蘭。

不偏不巧,葉清蘭和沈秋瑜坐了個臉對臉。

四目對視的一剎那,沈秋瑜眼中寒芒一閃,葉清蘭卻抿唇輕笑。

這個微笑,看在沈秋瑜的眼中卻顯得無比的刺眼。

兩個月前生辰宴上羞辱的一幕又湧上了心頭。

……因為葉清蘭的一番話,太子勃然大怒,沈秋瑜雖然追上去百般解釋。

太子只冷笑著說道:“本王到現在才知道,原來你日日彈奏的琴曲竟是表弟當年所作。

沈秋瑜,本王自認待你不薄,可你卻心口不一,還是對錶弟念念不忘!既然如此,不如本王成全了你的心意,將你送還給表弟如何?不過,你既然做過了本王的女人,再也沒資格做表弟的正妻了,只能屈居妾室。

你可願意?”

這樣的話對女子來說,簡直是莫大的羞辱。

沈秋瑜身子一顫,眼淚便紛紛的滾落:“殿下說這樣的話,不僅是折辱了我,也是折辱了殿下的一片心意。

當年我既然立意跟了殿下,又怎麼會再惦記顧表哥。

殿下聽信他人挑唆,竟質疑我對殿下的一片深情,我真願一死明志……”待在太子身邊幾年,沈秋瑜早已將太子重感情耳根軟的脾氣摸的一清二楚。

這樣一番“情真意切”的話,果然打動了太子。

太子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

沈秋瑜又再接再厲,又是哭泣又是哀怨又是發誓,總管是將這一關糊弄了過去。

為了讓太子釋懷,自那一天之後,沈秋瑜就再也沒碰過琴了。

可即使如此,太子也依然對她不冷不熱的。

這兩個月來,在她屋子裡留宿的次數寥寥無幾。

沈秋瑜真的有些發慌了。

為了挽回太子的心,也為了在太子府一眾女眷面前證明自己並未失寵。

她費盡了心思,終於說動了太子在上元節這一天帶她出來賞花燈。

可沒想到,剛一出來,就遇到了她最想看見和最不想看見的兩個人!在看到顧熙年和葉清蘭並肩站在一起的那一剎那,心裡洶湧的嫉意幾乎要將她淹沒。

當年她和顧熙年最情濃的時候,他也不曾陪她出來逛過街市。

因為他生性愛靜討厭喧鬧,所以,她總是善解人意的不提此類過分的要求。

可是,那個驕傲又固執的顧熙年,卻為了那個葉清蘭打破了自己的習慣,在上元節這麼熱鬧喧囂的一天出了府……一想及此,沈秋瑜的心裡又酸又苦,一不小心,優雅完美的笑容就有些扭曲了。

葉清蘭明亮的眸子瞄了過來,唇邊浮起似有若無的笑意。

沈秋瑜越是心浮氣躁,就越容易落下風。

雖然兩人一直並未正面對上或是說話,可眼神和氣勢的較量卻一直都沒停過。

在座的人幾乎都很清楚沈秋瑜和顧熙年之間那段往事,對沈秋瑜和葉清蘭之間的微妙氣氛也都有所感應。

口中隨意的寒暄著,目光卻都在沈秋瑜和葉清蘭的臉上不停的遊移,氣氛十分曖昧微妙。

雖然沈秋瑜是太子側妃,身份遠超過葉清蘭。

可在座的女子中,卻大半都和葉清蘭交好。

顧惜玉就不用說了,葉清寧和崔婉也是絕對站在葉清蘭這邊的。

張悅矜持少言,不偏不倚。

倒是羅妙可的反應頗有些出人意料。

竟主動的和沈秋瑜攀談,還一副言談甚歡的樣子。

……很顯然,羅妙可已經知道了崔煜曾愛慕過自己的事,所以故意藉著此事給她添堵。

葉清蘭不動聲色的想著,面上卻半分不露,要麼低聲和顧惜玉說笑,要麼就是和葉清寧說話,一點都不寂寞。

等了片刻,飯菜終於上來了。

逛悠了半天早就累了,一品樓的菜餚也確實有獨到之處。

一眾女子都將素日優雅的餐桌禮儀暫時拋到了一旁,美美的飽飽的吃了一頓。

就連飯量最小的顧惜玉,也吃了滿滿一碗米飯。

屏風那一邊,男子們觥斛交錯,喝酒攀談也十分的熱鬧。

不過,畢竟是在酒樓裡,晚上還得趕著回府,各人都淺嘗輒止,並未多喝。

唯一的例外大概也只有謝鵬了。

整整惦記了半年的心上人卻另有所愛,這個打擊對謝鵬來說絕不是一般的大。

若不是半途走了太丟人,他真是沒勇氣再對著沈長安那張意氣風發的臉了。

這個粗魯的武夫有什麼好!謝鵬邊喝酒便嫉妒不已的腹誹,又黑又高又壯實,說話又粗魯,哪裡能配得上嬌弱美麗的顧惜玉。

明明自己要比他好一百倍!沈長安正巧就坐在謝鵬身邊,見他一杯接著一杯喝個不停,頓時不懷好意的笑道:“謝公子,一個人喝悶酒多沒意思,來,我敬你喝兩碗.”

一揮手,直接讓人把小酒杯換成了酒碗。

謝鵬有了幾分醉意,更禁不起激,和沈長安連喝了四碗。

然後……膽氣壯了起來,連說話聲音都大了不少:“沈長安,你到底是怎麼纏上顧妹妹的?你根本就配不上她,要是你有自知之明,就該識趣點,別再纏著她了.”

……自從認識謝鵬以來,這還是顧熙年第一次覺得他說的話有道理。

由此也可見,酒壯慫人膽這句話果然沒錯!要是放在清醒的時候,打死謝鵬也不敢當著沈長安的面說出這等挑釁的話來。

沈長安握了握拳頭,命令自己一定要保持風度。

遇事就動手那是最粗魯的武夫才會有的行為,他要想配得上顧惜玉,就得忍住,一定要忍住!同桌的男子包括太子在內,都興致勃勃的擱了酒杯,開始看這出爭風吃醋的好戲。

謝鵬見沈長安不吭聲,膽氣越發壯了起來,得意的笑道:“怎麼,被我說中心思了吧!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模樣,就憑你臉上那條刀疤,就能把孩子都嚇哭了……”看著謝鵬一張一合的嘴,沈長安忽然覺得拳頭很癢很癢。

自小到大,他都是逞勇鬥狠的人。

遇到讓他看著不痛快的人,絕對是動手不動口。

若是換了平日,他的拳頭早就招呼到謝鵬豆腐一般的小白臉上去了。

以他揍人十餘年的經驗來看,不出三拳,就能把謝鵬打趴下。

揍他!現在就揍他!一個小人在沈長安的心裡拼命慫恿。

揍的他鼻子開花,揍的他連爹孃都認不出來!另一個小人就小聲勸道:別動手!千萬別動手!熬了這麼久,終於稍稍打動了未來的大舅兄和岳母。

現在更該好好表現才是。

要是當著顧熙年的面揍人,他之前努力積攢的印象分可就全敗光了!……這兩個小人交戰十分激烈,沈長安不由得握緊了拳頭,臉色有些隱隱的扭曲。

“你說,他們兩個今天會不會打起來?”

太子看好戲看的津津有味,順便和顧熙年討論一下接下來會上演的劇情。

顧熙年眸光一閃,扯了扯唇角:“這可說不準.”

以沈長安的暴躁脾氣,十有八九是要動手的。

正好讓顧惜玉和葉清蘭親眼目睹一回沈長安憤怒揍人時的樣子,她們兩個自然就會知道自己一直以來的苦心了……出乎意料的是,沈長安面色雖然難看,竟然生生的忍了下來。

甚至還深呼吸口氣,在謝鵬滔滔不絕罵的口乾舌燥的空檔親自端杯茶送了過去:“說累了吧!不如喝口茶潤潤喉嚨再繼續?”

其實,他更想做的是將茶杯摔到謝鵬的臉上去!謝鵬:“……”他當然還沒醉到人事不清的地步。

剛才是藉著幾分酒勁裝瘋賣傻,只想逼著沈長安失態而已。

誰能想到,真正出醜的人成了自己?顧熙年也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他看著強忍怒氣努力佯裝無事卻一點都不成功的沈長安,終於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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