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熙年察言觀色一流,自然看出了葉承禮心意已動,又笑著為葉承禮分析:“工部油水雖然足,可在六部中地位最低。
兵部都是武將派系,以伯父進士出身的身份,去了也無用武之地。
刑部又苦又累,又是容易得罪人的差事,可以暫不考慮。
剩下的,就是吏部禮部還有戶部了。
侄兒任戶部侍郎,想從戶部謀個差事最容易。
不過,伯父肯定志不在此。
倒不如在吏部或禮部謀個空缺.”
其實,戶部本是最好的選擇。
不過,岳父在女婿手下做事,總歸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很容易惹來閒言碎語。
葉承禮也深諳這個道理,不無矜持的點了點頭:“賢侄說的有理。
還是去吏部或禮部更合適些.”
按著他的心意,自然更願意去吏部。
吏部可是六部之首,掌管三品以下的百官考核升遷,也是百官巴結討好的物件。
在吏部任職絕對是既有面子又有裡子的好事。
可正因為如此,吏部也是最炙手可熱的地方,不是說進就能進的。
相較之下,禮部就要寬鬆一些。
差事又清閒,想來,顧熙年打算替他謀的職位就是禮部的差事了吧……這麼想著,葉承禮立刻笑道:“若是賢侄在禮部有熟人,還請替我打聲招呼.”
顧熙年挑了挑眉,忽的笑道:“這可有點不太好辦了.”
葉承禮心裡一沉:“若是麻煩,那就算了……”“伯父誤會了,”顧熙年閒閒一笑:“吏部的李郎中丁憂還鄉,正好有了空缺。
侄兒以為伯父會有意謀這個空缺,已經和謝尚書提前打了招呼悄悄留下了.”
吏部郎中?這可是堂堂正五品官職啊!他原來不過是個六品官,若是做了吏部郎中,可就是結結實實的升了一級啊!一般來說,從地方官員調做京官,能保有原來的品級就不錯了,能升職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葉承禮被這突如其來的幸福徹底擊中了,愣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顧熙年也不著急,坐在一旁含笑不語。
這樣一份大禮,不愁葉承禮不動心……等了片刻,葉承禮果然有了反應,看向顧熙年的目光,比看親兒子還要親:“那就有勞賢侄了。
打點需要的花費要多少,只管告訴我.”
顧熙年立刻笑道:“伯父說這樣的話,簡直就是在打我的臉。
這些許花費,不值一提。
只要伯父滿意高興,比什麼都讓侄兒高興.”
葉承禮心裡那個妥帖啊,根本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經此一事之後,葉承禮對這位未來賢婿是滿意的不能再滿意。
這種事情自然不便對父親和兩位兄長明言。
回去之後,硬是把這個好訊息按在心底好幾天。
葉承禮再看見葉清蘭的時候,越發覺得自己生了個好女兒,和葉清蘭說話的時候溫柔的不像話。
不僅是薛氏,就連葉清芙都看的一肚子酸水。
葉清蘭也在暗暗覺得奇怪。
葉承禮平日待她還算溫和,可若說慈父可就誇張了。
這幾天怎麼會突然對她這麼好了?當然,葉清蘭怎麼想也想不到顧熙年已經暗中出馬了……五天後的家宴上,昌遠伯無意中提起吏部李郎中丁憂還鄉的事情時,葉承禮才含糊的暗示了一句:“我也聽說此事了.”
葉晟頗有些意外。
這事還沒傳開,就連葉承仁和葉承義兄弟兩個還不知道,葉承禮是從哪兒知道的?葉承仁葉承義兄弟兩個的目光也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在這樣的目光中,葉承禮嚐到了從未有過的優越和自信的感覺,著實暗爽了一把,故作不經意的笑道:“前幾天去吏部述職的時候,遇到了顧侍郎,聽他提起過.”
……在座的都混跡官場多年,焉有聽不出話中之意的道理?神色都有些微妙起來,尤其是葉承仁兄弟兩個,眼神很明顯的都透露出些別的意味。
葉晟略一思忖便低聲問道:“他是不是還說過什麼?”
話說到這份上,葉承禮也沒什麼可瞞的,將那天顧熙年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末了又添了幾句:“……他也只說替我打點一番,具體的訊息,還得等到年後.”
又是一陣靜默。
這一次,就連葉晟看著葉承禮的目光都有些不同了。
吏部郎中是正經的五品官職,這樣炙手可熱的位置,可不是普通人去打點就能謀到手的。
毫不諱言的說一句,就算他親自出馬,也沒這個分量。
而顧熙年,竟然輕飄飄的就許出了這樣的承諾!果然是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心目中的大紅人,出手就是不同凡響啊!葉承仁和葉承義不約而同的想著。
他們兩個如今一個是四品的官職,一個是五品,倒也不至於嫉妒葉承禮。
可原先那種居高臨下的優越感,此時也都收起了不少。
有這麼一個手腕高超身份背景又傲人的女婿,葉承禮的地位也無形的高了起來。
葉晟玩笑似的說了句:“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必為你的事情煩心了.”
就算再打點,也絕不可能謀到比這更好的官職了。
葉承禮笑了笑,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含糊的將話題扯了開去。
心裡那股憋了許多年的悶氣,長長的舒了出去。
就在此刻,一個眉目清秀的丫鬟匆匆的走了進來,衝著眾人福了一福,然後一臉喜色的稟報:“三老爺,紅綃姑娘已經肚痛開始發作了.”
葉承禮精神一振:“孩子已經生了嗎?”
那丫鬟笑道:“才開始陣痛,聽產婆們說,若是快的話,今夜就能生下孩子。
若是慢,說不定要到明天才能生呢!不過,小姐說,這樣的好訊息應該第一個就稟報給老爺知曉,所以奴婢才斗膽前來稟報.”
葉承禮這才認出這張面孔是葉清蘭身邊的丫鬟瑞雪,神色溫和了不少:“蘭姐兒想的很周全,你也是個伶俐的。
等紅綃平安生下了孩子,少不了你的封賞.”
瑞雪忙笑著道謝。
有了這個插曲,葉承禮便也沒心思再多喝了,草草的吃了幾口,便先告退回了荷風院。
此時的荷風院裡,薛氏正慢條斯理的坐在正廳裡喝茶,葉清芙葉清蘭姐妹兩個也都陪在一旁。
聽著隱隱約約的呼痛聲,葉清芙有些坐不住了,嘟噥了一句:“生孩子有這麼疼嗎?”
薛氏輕哼一聲,斜睨了她一眼:“當然疼了,疼的死去活來,費盡千辛萬苦耗盡所有力氣才生下孩子。
所以,兒女都該孝順聽母親的話,不然,可真是白生養了一回.”
話語中猶有怒氣,顯然還在為幾天前的告狀一事耿耿於懷。
葉清芙立刻噤聲了。
薛氏又瞄了神色自若的葉清蘭一眼,心裡愈發不痛快,故意嘆口氣說道:“說起生孩子,我倒是想起蘭姐兒的生母碧容了。
她平日裡身子就單薄,生孩子的時候又逢難產,結果孩子在孃胎裡就夭折,後來更是一屍兩命。
想著都讓人唏噓不已!”
這是唏噓不已嗎?根本就是貓哭耗子假慈悲!當年碧容的死,十有八九都是薛氏暗中下的黑手。
現在假惺惺的裝模作樣,真是令人作嘔!葉清蘭也嘆口氣,做出一副傷心的表情應了回去:“這也是姨娘沒福分。
不過,紅綃身子健康又結實,人又年輕,定能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
母親不用擔心.”
薛氏隨意的嗯了一聲,眼中卻閃過一絲譏諷的冷笑。
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哼,想都別想……就在此刻,葉承禮邁步進來了。
薛氏一愣,忙起身迎了過去:“老爺不是在暢和堂陪公公和兩位兄長喝酒麼?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葉承禮笑道:“聽丫鬟說紅綃就要生了,我特地早些回來.”
薛氏笑容不減,眼神卻冷了一冷。
她根本就沒讓身邊的丫鬟去報喜,到底是誰派丫鬟去送了信?還沒等她想完,就聽葉承禮又溫和慈愛的誇讚道:“蘭姐兒可真是心思細密周全.”
葉清蘭抿唇一笑:“女兒也盼著紅綃能平安生下肚中的孩子,最好是個大胖小子。
女兒就多了個弟弟了.”
這番話很合葉承禮的心意,葉承禮立刻滿意的笑了。
薛氏卻氣的咬牙切齒。
又是這個丫頭,處處都要和她作對……更可氣的還在後面。
就見葉清蘭笑著建議道:“在這兒等著,也不知產房那邊是什麼動靜,不如我陪父親一起過去看看.”
“不行!”
薛氏不假思索的反對。
要是葉承禮去了,那些產婆不敢下手了怎麼辦?當然,這個理由是絕不能說出口的,還是找個更合理的藉口好了:“產房見血不吉利,男人是不能進產房的.”
葉清蘭乖巧的介面:“母親說的是,父親不宜進產房.”
還沒薛氏鬆口氣,就見葉清蘭又揚起乖巧可愛的笑臉說道:“不過,女兒知道,父親一定也很擔心紅綃。
不如這樣吧,父親在產房外候著,女兒替父親進產房陪紅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