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宮之後,可以不受寵,皇后的體面和尊榮卻不能丟。

可皇上竟一個月都沒踏足鳳儀殿,只顧著寵信新晉的兩個美人……想到這些,顧皇后心裡一陣陣晦澀的冰涼。

平日裡在宮女們面前自然要竭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可現在見了孃家人,便也忍不住了,在字裡行間裡隱隱約約的流露了出來。

孫氏看著這樣的顧皇后,哪有不心疼的。

卻也不敢說皇上的不是,只能遷怒到那兩個近來受寵信的美人身上:“一定是曹婕妤和黃美人迷住了皇上,才使得皇上無暇踏足鳳儀殿。

皇上心裡一定是惦記著娘娘的……”顧皇后眼中閃過一絲冷芒。

鄭貴妃協理六宮只有一個多月,就迅速的扶持了兩個新人。

曹婕妤擅書畫,黃美人擅舞,兩人俱都只有十六七歲,容貌姣好。

皇上也是個男人,自然會貪念新鮮美色。

這些日子只顧著寵幸這兩個美人,哪裡還記得起她這個病怏怏的皇后。

鄭貴妃這一招雖然不算什麼新鮮招數,卻十分見效。

她這個皇后的威信,如今在後宮裡已經是岌岌可危了……顧皇后到底城府深,只失態了片刻,便迅速的調整了心情:“皇上忙於朝務,閒暇了召美人陪伴也在情理之中。

只怪我這身體不爭氣,吃了這麼多藥也不見好轉.”

一提到病情,孫氏頓時一臉憂色:“來時我也問了嶽女官,她說的不甚詳細。

只說娘娘晚上難以安眠,要靠著喝安神的湯藥才能入眠。

不知是不是還有其他的症狀?”

顧皇后輕嘆口氣,眉宇間浮上倦色:“一開始就是心裡煩躁不安,後來便整夜的做夢,總是睡不好。

先喝了敗火的湯藥,總不見效,就換了安神的湯藥。

現在倒是能睡的著了,不過,每天起來都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

整個人也懶懶的提不起精神來.”

鄭夫人忍不住插嘴道:“娘娘,這安神的湯藥偶爾喝之不要緊,這麼一直喝下去對身子卻沒什麼益處。

還是早日停了為好.”

顧皇后淡淡的說道:“這個道理我何嘗不知道。

可一旦停了湯藥,我就整夜的做夢無法入睡。

所有的太醫都來診治過了,一個個都束手無策。

到最後,才給我開了安神的湯藥.”

孫氏面色微微一變。

宮裡的太醫都是醫術高明之輩,如果連他們也沒辦法,那豈不是說顧皇后生的病非常嚴重?鄭夫人心裡也掠過了一連串的念頭,口中卻笑著安撫道:“娘娘福厚恩澤,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這麼泛泛的空洞的安慰之詞,並沒能讓顧皇后的心情好起來。

眉間依然有些陰霾。

葉清蘭悄然抬眸,趁著眾人說話的時候仔細的觀察顧皇后的面色。

腦中飛快的思忖起來。

顧皇后先是焦慮難安,進而引起了失眠。

後來失眠症加重,整夜的做夢。

聽顧皇后的語氣,大概做的都是噩夢之類的。

只能靠安神湯藥才能勉強入睡。

這個安神湯藥,分明就和後世的安眠藥差不多。

這種藥物有很不少後遺症,最明顯的就是整個人思慮不清頭腦混沌。

之前她就在猜測,顧皇后的病症應該是心病,現在更能確定了。

怪不得太醫們都治不好顧皇后了。

藥不對症,就算再高明的大夫也沒用……“娘娘,我回去之後,就為你尋訪些民間的名醫.”

孫氏下定了決心:“不管怎麼說,娘娘的身體要緊,一定要治好了才行.”

顧皇后本想說不用了,可看孫氏擔憂焦急的樣子,心裡又湧起一陣暖意,想了想便點頭應了:“也好,若是尋到了醫術高明的大夫,就派人送個信進宮,我自會安排妥當.”

孫氏這才稍稍鬆口氣。

雖說從外面找的名醫也不見得能治得好顧皇后的病,不過,試一試總比不試要強一些吧!葉清蘭垂下眼瞼,掩住眼中的光芒。

真正能為顧皇后治療的人,其實就站在這裡啊……只不過,顧皇后身份尊貴,不比常人。

心思又深沉,這樣的人絕不肯輕易相信他人。

偏偏心理治療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病人對醫生的絕對信任。

從這一點來說,就算是她也沒有絕對的把握能治好顧皇后的焦慮症和失眠症。

再說了,一旦動手為顧皇后治療,她苦苦隱藏的秘密就有曝露的危險。

為了一個顧皇后,就要置自己於險境。

這筆買賣怎麼看也划不來。

所以,還是算了吧!就當自己什麼也不會好了……顧熙年一直在留意葉清蘭的一舉一動,見她神色微妙,心裡忽的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來。

旋即暗暗失笑,自己真是異想天開了,她怎麼可能懂怎麼治顧皇后的病症?可是,心裡卻又有一個聲音在唱反調。

當日她是怎麼治好玉兒的?還有,葉元洲的異常也分明是她的功勞。

她的心裡,分明隱藏著一個很深的秘密……殿內眾人正說著話,忽然有宮女進來稟報:“啟稟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攜太子妃林側妃沈側妃來給您請安了.”

顧皇后聽到太子來了,臉上有了絲笑意:“讓他們都進來吧!”

葉清蘭聽到沈秋瑜這個名字,不由得愣了一愣,下意識的瞄了顧熙年一眼。

顧熙年也略略皺起了眉頭。

沈秋瑜近一年來早就失寵於太子了,今天太子進宮,怎麼又把她給帶上了?近來新婚甜蜜,他根本無暇關注太子府裡的動靜。

難道說,就在這短短几日裡,沈秋瑜又恢復了寵愛嗎?……太子領著妻妾走了進來,見了孫氏等人都在毫不意外,顯然早就得了訊息。

“兒臣見過母后,”太子先給顧皇后行了禮,又親熱的喊了聲“祖母”。

孫氏正要起身給太子行禮,顧皇后卻笑道:“這裡也沒外人,不必講究那些君臣虛禮。

母親就坐著受了琌兒這一禮吧!”

太子都如此了,莫氏自然也乖覺的很,忙揚起親切熱情的笑容,和眾人一一見禮。

林側妃緊緊的跟著莫氏,久未露面的沈秋瑜也一反往日和莫氏涇渭分明的態度,竟也笑盈盈的跟在莫氏身後。

就連見到顧熙年葉清蘭這對新婚夫婦時,也表現的分外端莊得體:“恭喜表哥表嫂新婚之喜,祝你們兩人恩恩愛愛白頭到老。

當日沒來得及送一份賀禮,回去一定補上.”

一臉真摯的笑意,語氣也真誠的不能再真誠。

要是放到後世,絕對是天后級的演藝巨星啊!葉清蘭心裡暗暗想著,面上的表情也分外的親切自然:“多謝沈側妃的一片心意,不過就不用費心準備賀禮之類。

能嫁給相公,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了.”

說著,故作嬌羞甜蜜的看了顧熙年一眼。

顧熙年當然義不容辭的配合,深情的看了葉清蘭一眼:“蘭兒,能娶到你才是我的幸運.”

兩人含情脈脈的對視,甜蜜又恩愛的樣子落在眾人的眼中,頓時引來了眾人或會心的微笑或不快的眼神。

沈秋瑜就站在兩人的正對面,將兩人眼中的纏綿愛意盡收眼底,袖中的手指甲幾乎要把掌心都掐斷了。

可臉上硬是半分異樣都沒露,依舊笑吟吟的說道:“表哥表嫂如此恩愛,可真是讓人羨慕.”

葉清蘭回以甜甜的微笑:“太子殿下對沈側妃的深情厚意,才真的是一段佳話呢!”

深情厚意這幾個字,用在太子的身上,簡直就是一大諷刺。

太子在寵愛沈秋瑜的時候,尚有別的美人相伴。

後來沈秋瑜失寵,太子府裡的美人更是一個接著一個。

沈秋瑜笑容不減,眼中卻迅速的閃過一絲冷意。

葉清蘭,現在就容你囂張好了!日後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嚐到痛苦的滋味!這話何止是在戳沈秋瑜的心窩,順帶著也挑起了莫氏和林側妃心裡的嫉火。

兩人本就對沈秋瑜的復寵耿耿於懷,只是不好表露在臉上而已。

心裡卻都暗暗想著,等回府之後,總得尋個由頭膈應膈應沈秋瑜才好……太子和長輩們寒暄過後,笑著走了過來,上下打量顧熙年幾眼,曖昧的眨眨眼:“表弟新婚大喜,比起往日可神采飛揚多了.”

顧熙年本就生了副極好的相貌,往日裡總有點不食人間煙火的冷淡。

可今天卻格外的精神奕奕,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那樣的風華令人一見難忘。

成了親的男人,有了女子的滋潤,果然就是不一樣啊!顧熙年被太子打趣也不著惱,反而悠然笑道:“箇中滋味,殿下經驗豐富,當然比我更清楚了.”

這卻是在拿太子時常納美人進府的事情在打趣了。

太子果然半點不介意,甚至自得的笑了起來。

沈秋瑜心裡卻像被針刺一般疼痛。

顧熙年剛才說話之時,有意無意的看了她一眼。

分明是說給她聽的。

就像葉清蘭之前所做的那樣,用這些看似溫軟實則尖銳的譏諷來戳她的心坎……從什麼時候起,顧熙年對她竟沒了半絲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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