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成心挑刺,看鄭敏這副受氣小媳婦的樣子很是不順眼,不悅的說道:“只是隨便問你幾句話而已,你這副哭哭啼啼的樣子是給誰看?要是傳出去,還以為是我這個婆婆不講理,故意刁難你.”
鄭敏忙用手腳拭了眼角的淚珠,低著頭站在一旁,話卻是不敢再說一句了。
做婆婆的,刁難兒媳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若是不趁著媳婦剛過門立下規矩,日後想再扭轉過來可就不容易了。
薛氏本就不是什麼和善的性子,又是故意找茬,說話自然好聽不到哪兒去。
葉元洲聽的略略皺眉,有心維護鄭敏幾句。
可一想到薛氏的脾氣,便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要是他迴護新婚妻子,可以想見薛氏肯定會更不高興。
說不定會加倍的刁難鄭敏。
不得不說,葉元洲還是很瞭解自己的親孃的!薛氏訓斥了一通,見鄭敏老老實實的聽著不敢吭聲葉元洲也沒幫腔,心裡總算是滿意了,也就住了嘴。
葉清芙看別人捱罵毫無心理負擔,甚至不無慶幸的想道。
今後有了大嫂,母親肯定會把“注意力”都放在大嫂身上,就不會罵她了吧!……葉清蘭卻對鄭敏心生同情。
以薛氏的性子,這絕對不可能是結束,而只是個開始!葉清蘭料的半點不錯。
三天後,葉元洲回了國子監。
鄭敏這個剛過門不久的新婦,還沒來得及和新婚丈夫培養出多少感情,就得獨自面對難纏的婆婆了。
每天晨昏定省是必不可少的,吃飯的時候得站在婆婆身邊伺候,等婆婆吃完了才可以坐下匆匆的吃上幾口。
這個時候,飯菜基本已經涼了。
其他零零總總的規矩多如牛毛,雖然鄭敏在出嫁前早有心理準備,也有些吃不消。
可心裡的苦處,卻無處可訴。
相公不在身邊,這些敏感的話更不能和小姑說。
就是在鄭氏面前,也得裝的若無其事。
為人兒媳,果然不易啊!鄭敏的心酸,只能默默的藏在心底。
事實上,鄭氏對薛氏的行徑也有所耳聞,心裡雖然不怎麼舒坦,卻也不好說什麼。
畢竟,到目前為止,薛氏都沒做的太過分。
婆婆給兒媳立規矩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只要不過分,外人還是少插嘴的好。
說句實話,薛氏現在這點伎倆,比起她當年待剛進門的崔婉來,還要差了一籌。
很顯然,薛氏就是看在鄭氏的面子上,對鄭敏沒有太過分。
不然,以薛氏的功力可遠不止如此!葉清芙之前的願望也實現了一半。
自從鄭敏來了之後,薛氏確實經常呵斥鄭敏。
可惜的是,另一半願望卻沒有實現。
只要發現她偷懶,薛氏照樣是不客氣的臭罵她一頓。
……葉清蘭和鄭敏相識在前,關係還算和睦。
白日漫漫,時常藉著討教女紅的名義,拉上鄭敏一起做針線活兒。
免得總在薛氏面前打轉,又要無端捱罵。
鄭敏雖然憨厚,卻不蠢鈍。
對葉清蘭的好意心知肚明,心裡自是暗暗感激。
和葉清蘭很自然地親近起來。
葉清芙看在眼裡又不痛快了。
葉清寧是這樣,崔婉是這樣,現在來了個大嫂鄭敏也是這樣!一個兩個三個的,都偏愛葉清蘭。
明明自己才是她嫡親的小姑好吧!葉清芙心裡不滿,說話自然不中聽。
有時候甚至對鄭敏冷嘲熱諷幾句。
鄭敏一貫的逆來順受,通通忍下了。
葉清蘭看在眼裡,心裡也不怎麼愉快。
葉清芙這種性子,若是不改一改,將來嫁到婆家非吃虧不可。
以前她從不管葉清芙,是因為沒什麼感情所以懶得管。
可現在,她卻覺得看不下去了,想著找個機會一定要好好教育葉清芙一番。
這個機會很快就來了。
這一日,照例是姑嫂三人坐在一起做針線活兒。
鄭敏手藝精湛,飛針走線運針如飛。
相比之下,葉清芙葉清蘭可就差的遠了。
葉清芙瞄了鄭敏手中的繡活一眼,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張口說道:“大嫂手藝這麼好,不如也教教我吧!”
鄭敏對這個性情多變又難纏的小姑向來是敬而遠之,下意識的婉言拒絕:“我這點微末手藝不算什麼。
要是想學女紅,府裡技藝精湛的繡娘多的是……”葉清芙本就對她有諸多不滿,一聽這話頓時生氣了,忿忿的哼了一聲:“大嫂不願教我就直說好了,何必拐彎抹角的.”
鄭敏陪笑道:“你別生氣,我不是不願意,只是怕手藝不佳耽擱了你。
若是你不嫌棄,我現在就教你好了.”
“不要你假好心!”
葉清芙急躁的脾氣一上來,說話就毫無顧忌刺耳之極:“你就偏心三妹,根本就沒把我放在眼裡。
我這就去告訴母親……”鄭敏也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沒出嫁的時候也是頗受父母寵愛的,何曾受過這般言語委屈。
眼圈頓時紅了。
葉清蘭見狀,略略皺眉,嗔怪的看了葉清芙一眼。
正要說什麼,薛氏走了進來。
薛氏一見眼前這架勢,便皺起了眉頭,沉聲問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母親,大嫂欺負我!”
葉清芙來了個惡人先告狀,裝模作樣的揉眼:“我求她教我女紅,她百般推脫不肯。
只肯教三妹……”薛氏只聽了一半,臉便陰沉了下來。
鄭敏忍住眼淚,委屈的辯解:“兒媳沒有推脫,剛才已經答應教二妹了,是她說不學了……”“行了!”
薛氏冷冷的呵斥:“瞧瞧你們,吵吵鬧鬧的像什麼樣子。
虧你還是做大嫂的,就不知道讓著小姑麼?芙兒想跟你學女紅,你這做大嫂的好好教她不就行了。
竟還鬧起口角來了。
要是傳出去,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你現在就給我回屋裡待著反省去,什麼時候想清楚了,再出來也不遲!”
竟不由分說的斥責了鄭敏一通。
鄭敏眼眶都紅了,淚珠不停的往下落,肩膀顫個不停。
薛氏見她沒動彈,眼神頓時冷了下來:“怎麼,連我說的話你也不聽了嗎?”
鄭敏哭哭啼啼的回了屋子,整整哭了一個下午。
連晚飯也沒出來吃。
薛氏知道之後,輕描淡寫的說了句:“我們先吃吧!”
便若無其事的拿起了筷子。
葉清芙本該覺得高興,可不知怎麼的,腦海中閃過鄭敏哭的兩眼通紅的樣子,忽然覺得口中的飯菜也沒了滋味。
偶爾一抬頭,正好迎上葉清蘭的目光。
那雙平靜柔和的眸子裡,此時卻是冷然不悅的。
葉清芙莫名的有些心虛,低頭默默的吃飯。
吃完飯之後,葉清蘭起身告退。
從頭至尾,連看都沒看葉清芙一眼。
三妹一定是在生氣了……葉清芙下意識的追了出去:“三妹,等等我.”
葉清蘭停住了腳步,淡淡的說道:“我要去看看大嫂,怎麼,你也要來嗎?”
明明神色淡然語氣平靜,可就是莫名的透出一股冷凝的意味。
更奇怪的是,在這樣的葉清蘭面前,葉清芙竟有種做錯了事的心虛和不安。
“我才不去.”
葉清芙嘟噥道:“今天明明就是她先惹我的。
我告訴母親有什麼不對。
母親罰她去屋子裡反省,又沒說不讓她吃晚飯。
是她自己不肯出來,這能怪誰!”
葉清蘭沒有說話,就用那種冷然的眼神看著她。
葉清芙又是心虛又是惱羞:“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我本來就沒做錯!”
“二姐,”葉清蘭的眼神明亮銳利,似能看穿人心底最深處的脆弱:“你真的覺得你一點錯都沒有嗎?”
葉清芙兀自嘴硬:“我哪裡錯了?本來就是她的不對……”葉清蘭不客氣的打斷葉清芙:“本來只是些小口角,說開了也沒什麼。
可你偏偏要向母親告狀。
你明明知道,大嫂是新過門的媳婦,整日裡小心謹慎戰戰兢兢的,唯恐有什麼差池。
如今被母親當著眾人的面訓斥一頓,她心裡能好受嗎?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換成是你,你心裡會是什麼滋味?”
這一年多來,葉清芙早已習慣了葉清蘭順著她哄著她,乍然換成這麼一副冷眉冷眼的樣子,還真是嚴重不適應。
偏偏葉清蘭說的句句在理,她想反駁也無從反駁起。
“為人媳婦的不容易,這些日子你也該看的很清楚了.”
葉清蘭一反常態的鋒芒畢露:“同為女子,我們應該體諒大嫂的處境,多照顧她才是正理。
你可倒好,處處找她的不自在。
捫心自問,如果將來你出嫁了,遇到了這樣的小姑,你心裡會是什麼滋味?”
這番話既嚴厲直接,葉清芙哪裡能受得了。
脫口而出道:“葉清蘭,你憑什麼來教訓我!你同情她可憐她,你只管去好了。
反正我才不在乎!”
……是她痴心妄想了!葉清芙就是葉清芙,永遠是那個任性又驕縱的少女。
永遠學不會體貼別人,她竟然妄想可以扭轉葉清芙的性子……葉清蘭自嘲的笑了笑,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