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老公陶海昌是事業單位的領導,說話老是一套一套的。

認死理,平時和小舅子鄭澄互相看不順眼。

前者嫌後者擅於投機取巧,不踏實;後者嫌前者愛說教,不勝煩擾。

鄭大姐常常夾在丈夫與兄弟的矛盾之間,左右為難。

平時小打小鬧無傷大雅,問題是,陶海昌的親妹在藥監局工作,職位還不小……約莫一個小時後,鄭家的客廳氣氛凝重,一位四十出頭的男子大馬金刀地坐在一旁,目光冷淡地盯著小舅子鄭澄,不怒而威。

本想阻止小舅子的愚蠢行為,誰知老丈人的藥已服下。

“海昌,這事不怪阿澄,爸是被判了死刑的人,”鄭大姐壓著嗓子,試圖緩解氣氛,“但凡有一絲希望,誰肯放棄?”

有句話她只敢在心裡頭說,看到父親痛苦掙扎,她曾經想過不如早走早解脫……“你怎麼判斷這是希望而不是絕望?”

陶海昌瞪妻子一眼,斜睨小舅子,“小朋友都知道藥不能亂吃,你堂堂知名企業的高管竟連這點常識都沒有,丟不丟人?而且我問你,如果爸吃了這藥病情加重你怎麼辦?能把藥吐出來?”

他的這番話使客廳徹底安靜下來,只有掛在牆上的老古董時鐘在滴答滴答響。

鄭大姐六神無主,下意識地坐在自家男人的身邊。

鄭澄不辯解不懟人,雙手捂著臉,頭腦一片空白一個字都想不出來。

陶海昌見他這模樣,憋了滿肚子的氣像被針刺了一下,噗地沒了。

罵人有什麼用?老爺子已經吃了藥,眼下最重要的是把病人送回醫院,方便及時搶救。

“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趕緊把……”陶海昌剛要提議把老人送回醫院,老爺子的房門就開了。

只見鄭母有些高興地從裡邊出來,衝客廳的三人噓了聲,“說話小聲點,睡著了,別吵他.”

“睡,睡著了?”

鄭大姐不敢相信地起身。

自從查出病情,老爺子的身子骨越來越差,一開始還能正常作息。

最近半個月,別說病患了,全家人幾乎沒睡過一個好覺。

因為病人睡不著,肚子漲,老想上廁所卻無力翻身起不來床,要人扶。

雖說老人病到現在骨瘦如柴,每次起床都要兩個女人或者一個男人才扶得起來。

多虧鄭澄請了幾天假,不然兩個女人非累癱不可。

請保姆?人家一聽到要照顧肝癌病人便搖頭擺手,給再多的錢也不肯來。

鄭澄已經找人幫忙請一名力氣大的護工,等自己回去上班時接替他的位置,以免累壞母親和大姐。

聽到老人能入睡,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紛紛輕推門進去看個究竟。

尤其是陶海昌,擔心丈母孃看錯了,萬一老爺子是……不管怎樣,先看清楚再說。

推開門,不必走近細看便知道老人的確睡著了,瞧那鼻鼾聲,打得震天的響。

“……”下一刻,大家坐在客廳裡繼續沉默。

好半晌,鄭澄終於開口:“給藥的人說了,這藥治不了病,只能減輕爸的痛苦……”讓他舒服地走完最後一段路。

之前他也是半信半疑,如今信了幾分。

一聽治不好,鄭母的眼淚止不住了,哽咽著問:“是錢不夠嗎?我可以賣房……”服了藥之後,老頭子的精神與身體上的折磨似乎有所減輕,怎麼會治不好病?“不是錢的問題.”

鄭澄半摟著母親的肩膀,“媽,研製新藥不容易,能讓爸輕鬆幾日就不錯了.”

不用手術,不用受苦,這是錢買不到的。

“是啊,媽,這藥能讓爸少受苦是好事。

別的,咱不貪心,或許爸吃著吃著病就好了.”

鄭大姐以樂觀的態度寬慰母親,生怕她憂思過度傷了身體。

“媽,”陶海昌也跟著勸,“您累這麼多天了先回房歇歇,爸這裡有我們年輕人看著就行.”

“對,媽,爸有我們呢。

您抓緊時間睡覺,等一下換我休息.”

說著,鄭大姐半強迫地扶老媽返回屋裡。

等老人的房門掩上,陶海昌重新盯著小舅子,“鄭澄,把那藥給我.”

鄭澄怔了下,旋即警惕:“幹嘛?”

“拿去檢測!看看裡邊是什麼成分!”

陶海昌沒好氣道,“有些人為了賺錢,不惜喪心病狂拿有害物質製藥害人。

趁爸吃得不多,咱及早發現及時治療.”

“不行!這藥只有幾顆,萬一……”“萬一它是好藥,我陶海昌領著全家跪在神醫門口幫你把藥求回來!”

如果讓他猜中裡邊摻了罌.粟什麼的,保證那什麼“神醫”過不了今年,絕不讓他她有機會貽害一方。

……年三十的前一天,長輩們大概在外邊玩瘋了,樂不思蜀,大雪封山了還不見蹤影。

“呵呵,他們說今晚鐵定回到,讓咱們別等,該幹嘛幹嘛.”

披著棉被的丁寒妮將爺爺的回覆告訴小夥伴,“真少見,我爺爺很少玩得這麼開心.”

選址,挖珍珠,旅遊,拜訪隱士和能人,逛到現在還捨不得回來。

“所以你要多陪陪他.”

同樣披著一張棉被的羅青羽靠在羅漢榻的另一頭,翻閱手機資訊,“平時他一個老人在家挺寂寞的.”

“沒辦法,他和紅姨不讓我回來.”

丁寒娜心裡憋屈得很,一回來就碰到村民說她不能老惦記玩,不要忘了家裡還有一個老人需要她照顧,卻沒人問過她在國外過得怎麼樣。

除了日常的室內設計課程,其餘時間全部進行地獄式的訓練,其中的苦楚有誰能懂?“找個男朋友讓他懂唄,別人可沒義務懂你.”

羅青羽懶洋洋地說,這個別人當然包括她。

她不要懂別人,別人肯定也這麼想,這叫以己度人。

現實版的毒閨蜜,丁寒娜白她一眼,斜靠在羅漢榻的一頭。

晚上七點了,天色已黑,凝望亭外的雪花洋洋灑灑地飛舞在天地間,她備感滄桑。

“唉,這些年我要謝謝你們家和谷展鵬一家,經常探望我爺爺.”

老人時常提起這兩家人,尤其是他倆,但凡家裡有什麼都要拿一點過來,唯恐他坐吃山空。

“謝就不用了,說說你明年有什麼打算?留在國外工作,還是回家發展?”

羅青羽放下手機,從炕几上抓一把瓜子過來慢慢嗑。

由於丁大爺不在家,丁寒娜要獨自打掃偌大一座宅子的衛生。

正好,讓她瞅空把續骨丹煉出來了,在丹爐山裡邊擱著。

錢是賺不完的,同樣,丹也是煉不完的。

從下雪的那天開始,羅青羽正式開始她的悠閒假期……因為丁寒娜在一天之內把宅子的衛生全部搞定,耐不住寂寞,天天到枯木嶺溜達。

作為有秘密的山主,她只能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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