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早飯
天還沒亮，江清已經在做早飯。
外面黑暗與光明相互消融，模模糊糊的也看不大清楚。遙遠的天邊，閃爍著一點兩點星光。
廚房裡，入眼就是一口雙眼土灶，砌得比正常的低矮一些。
柴火燒得正旺，一個鍋熱氣蒸騰，裡面煮著米飯。另一個鍋用來炒菜，江清正揮動著鍋鏟，快速將雞蛋蘿蔔乾裝進陶瓷碗裡。灶臺一角的瓦煲呼著白氣，裡面盛的是昨夜喝剩下的豬骨淮山湯。
“阿爹，相公，準備吃早飯啦！”江清朝廳堂喊話，聲音軟糯。
天氣寒冷，廳堂的木門一扇關著，一扇斜關著只敞開一部分。屋子裡面，閃爍著如豆燈光。
杜老爹坐在窗下的靠背木頭椅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泛起茶梗的濃茶，神色頗為享受。
旁邊有一把經過特殊改造的輪椅，杜子遠安靜地坐在上面。他左手搭放在蓋著毛毯的腿上，右手拿著書，倚著靠手，看得認真。藉著燈光，可以看到他俊美的側臉。
聽到江清的喊話，杜子遠露出一絲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笑意，然後放下書本。
不一會，“骨碌骨碌”的聲音便由廳堂傳到了廚房。
江清一聽聲音就知道相公要過來，趕緊飛奔過去推動輪椅。
“相公，灶口這邊很暖和，你要不要烤手？”說完，邀功似地，把他推到了灶口旁邊。然後拿過燒火凳，坐在他身邊，歪著頭看他，笑得甜蜜。
杜子遠捏了捏江清的小臉蛋，說道：“嗯，確實暖和。你取碗過來，我盛飯。”
“不急，你先來聞聞我炒的雞蛋蘿蔔乾，我炒得很香的。”江清起身，把盛菜的陶瓷碗端了過來，拿給杜子遠看。
杜子遠垂眸看了看，又聞了聞。再抬眼，就撞見了江清燦若星辰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似的，柔情似水。一旁的灶火通紅，映出江清妍麗的臉龐。他一時竟看呆了。
“好看，真好看！”杜子遠呢喃道。
江清撲哧一笑，把臉埋杜子遠腿上，蹭了蹭。
廳堂內。
一家三口，藉著微亮天光，吃起了早飯。
杜老爹坐在正位上，夾下一點鹹魚肉，就著醬汁，扒拉了一大口飯嚥了下去，然後說道：“秋天裡曬的臘肉都已經吃完，雞鴨也都宰光，沒剩什麼鮮肉。吃完飯，我就過去東山山地挖粉葛，順便進東山捉個東西嚐嚐鮮。”
兩天前，杜老爹給義子杜子遠辦了喜事，娶了隔壁布雨村的哥兒江清。
這個世界，哥兒是比不得男子與女子的。
男子工作賺錢養家，女子孕育子嗣，照顧家庭。男女結合，才是世人眼中理想的伴侶關係。
只有那些條件稍差的人家才會選擇娶哥兒。因為哥兒雖然有著男子的外形，卻身嬌體弱。雖然可以像女子一樣生育，但繁衍能力一般。除非是那些哥兒痣特別明顯特別紅豔的，才會受到大家的關注，因為哥兒痣的顏色深度代表了哥兒的生育能力強弱。
杜子遠和江清這婚事辦得倉促，杜老爹心裡其實是有些不舒爽的。但杜子遠是個瘸子，不好娶親。江清雖然是個哥兒，哥兒痣淡得幾乎看不清，但養養還是能生育的。
最主要是，杜子遠喜歡江清！
而杜老爹又是看重杜子遠的，最終就應承了這門親事。
“阿爹，我跟你一起去，我想認認路。”江清雖然是個哥兒，但之前有進過山裡砍竹子的經歷。既然嫁了過來，就有必要熟悉一下自家山地的位置和種植情況。
杜老爹看向杜子遠，他不確定杜子遠是想把江清當嬌嬌兒養在家裡，還是想讓他出去見見世面。
杜子遠沒出聲，繼續淡定吃飯。杜老爹就知道他的態度了。
江清見杜老爹沒反對，正暗自欣喜。轉頭一看，發現杜子遠正盯著他，趕緊扒飯。
江清吃飯有些挑剔，杜子遠為此很是操心，老是想著怎樣給自家夫郎加食，長肉！
現在見江清光顧著喝湯，飯只吃了一點點。就忍不住說道：“清哥兒，多吃些，家中大米尚足。”
“相公，你給我盛的飯太多，我真的吃不完。”江清面露苦惱。他確實飽了，但又不想浪費糧食。
偷偷瞄了杜子遠一眼，江清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要不，剩下的，相公你幫我吃了吧？”
杜老爹聽到，濃眉一挑，等著看好戲。
杜子遠面不改色，拿起江清的飯碗，從裡面挑出了......幾粒米飯，撥到自己碗裡。
江清感覺受到了侮辱,直接捉住了杜子遠拿筷子的手，用力撥動，又挑出一些米飯。
杜子遠的手上有繭，但手指修長，江清有點愛不釋手，摩挲了起來。
杜老爹趕緊用手捂嘴,輕咳了幾聲。
兩人故作鎮定，手瞬間分開,端正坐姿,埋頭吃了起來。若是仔細瞧,就會發現江清兩隻耳尖泛著紅.
吃過飯，江清去收拾碗筷。
廚房門口有一個大水缸，缸沿有一處地方設計成導流嘴。若是大水缸水滿溢位，就會拋流到下方的小水池裡。小水池又連線著一條小水溝，把多餘的水引往外邊的河流。
這流入大水缸的水是山泉水，是用竹筧從山裡引過來的，潺潺不息，所以不用專門去井裡打水。用的時候，拿水瓢往缸裡舀就行。大水缸旁邊還砌了個小平臺，平時在上面洗衣服或者刷洗什麼的，方便地很。
炒菜的鐵鍋有些粘鍋，江清打算把它拿到大水缸旁邊清洗，但是它有點笨重。
“我來提。”杜子遠不知何時進的廚房，腿上的毛毯也換成了一塊舊得褪色的破布。他雙手伸向鐵鍋的耳把，然後用力，一拉，一提，就把它豎著放在了腳踏上。
江清連忙幫他推輪椅。
“清哥兒，以前家中雜務，多是我在收拾，你做不來的，大可向我求助。”杜子遠邊洗鍋邊說道，他不願自家夫郎將他看作無用之人。
江清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默默地看著自家相公把鐵鍋刷洗乾淨，然後放回灶上，又用乾布抹去水珠。
看著自家相公做得熟練，江清相信杜子遠是真的做慣了家務的，一時也有點感慨。
這時，杜老爹從廳堂裡出來，準備進山了。他腰間掛著兩把鐮刀，一個黑色袋子。肩上扛著一把鋤頭，鋤頭兩邊，分別掛著水壺和乾糧。
見杜老爹準備好了，江清也準備出發。
他蹲下，看向杜子遠，依依不捨道：“相公，我會盡量早點回來。”
杜子遠看著他乖巧的樣子，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
“好，我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