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搶水
杜老爹和江清連忙轉過頭，往聲源來處看過去。
只見表伯婆急急忙忙地往山地這邊跑過來，大路凹凸不平，她一腳深一腳淺地走著，等來到兩人面前，早已是鬢髮散亂，熱汗猛流。她好不容易站定，喘了好幾口大氣，才斷斷續續地說道：
“那邊，”她用手指著方向，“那邊的田裡，有人，守著水渠，拿泥，填了你家扒開來接水的口子，不讓流入！”
杜老爹一聽就急了，一把扔下竹篩子，就要往田裡趕去。
“哎，阿爹！等等我！”江清連忙叫道，要跟著過去，被表伯婆一把拉回。
“傻了吧你！快去叫人啊！你相公呢？”
被表伯婆一吼，江清清醒了些。
“啊？對！要找人！”
江清轉身就往放木材那邊的地裡走去。
原來，這高溫炎熱天氣已經持續多日，哪怕下雨，也只是零星陣雨。這個時節，正是禾苗需要大量吸收水分的時候。而水渠裡的水，前段日子，因為要犁地耙田，已經被人們大量使用。再加上各家的菜地要每日澆水，其它的山地也要用水，但水渠的水不增反減，就使得水流越來越少，幾乎要到斷流的地步。
這可愁壞了村民，稻田裡的水，眼看著越來越乾涸，再幹下去，禾苗就要被曬死啦！
可家家戶戶都等著用水，初時，大家還有商有量的，今日是你家的田來接水，明日輪到我家。上游的田地還好，下游的，就苦苦等待。跟上邊田地的人一說，人家就回懟：我家的田水還未夠！你急什麼？等著！
可這情景，怎麼等得了？於是，就有人夜裡偷偷跑去田裡，扒開別人田裡的口子，讓水流入自家田裡。當然，也不敢將水全放光了，只放一小半，好歹讓自家的禾苗先沾點水，不至於枯乾。待被人質問，受著就是，跟自家田裡的禾苗能喝上水比起來，捱罵算得了什麼！至於捱打，嗯，這個講究人多力量大，關鍵時候，全家上場，別人也不至於追究得太過份。
再後來，夜裡偷水也不頂用了，因為，別人家的田裡，也沒水了。這下子，大家就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了。哪裡有水，就往哪裡找去。拿上木桶，去裝河裡的水，一擔一擔的，挑到田裡倒掉。水渠裡的小水流，只要還未乾，就使勁往自家田裡引流過去。白天，只要田裡沒人，只要隔壁田裡有水，就會有人偷水。
杜老爹這邊的田是良田，位置好，雖然目前也缺水，但還是能夠保證到，田裡的泥土保持潤滑狀態。這不，就被人惦記上了，斷了他家的入水口。
杜老爹匆匆趕來，就撞上了下方田地裡一家子人的嚴陣以待。
還沒等杜老爹開罵，對方就有人搶先說道：“哎呀，杜老爹，做人要厚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菩薩會保佑你的！”
一句“菩薩保佑你”，就拿捏住了杜老爹的脈門。他胸脯起伏不定，雙拳緊握，對那家子人怒目而視。良久，他才惡狠狠憋出一句：“去他孃的！”
說完，他就要上前扒走堵住入水口的泥。
那家人連忙出聲：“哎哎哎，不準扒！”
眼看雙方就要陷入紛爭，甚至大打出手。杜老爹一個人，勢單力薄，被人推推搡搡，始終近不得入水口跟前。
這邊，江清到處叫喚杜子遠的名字。被人告知杜子遠還在山裡，他便知道，等不及了，連忙叫上杜忠清三兄弟，就要往田裡邊趕過去。
“哎，等一下，帶上這個！”表伯婆提起一把鐵鏟，遞到江清手裡。
江清一臉黑線，有必要搞得這麼嚴重麼？
“你們三個，也各自抄上傢伙！”表伯婆又吩咐道。
於是，五人各自拿上鐵鍬鐵鏟，氣勢豪邁地往田裡趕去。
山腳下看熱鬧的幾個村民，見狀興奮不已，紛紛跟在他們後面。
還走在路上，遠遠地就瞧見前邊一大幫人，在推搡著杜老爹。杜老爹猶如困獸般，左右掙扎不出，滿滿的憤恨之情，連隔著老遠的江清都能感受到。江清頓時腦子一熱，便什麼都顧不上了，大喝一聲：
“阿爹，我來也！”
便猛地舉起鐵鏟，一頭紮了過去。
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別人作戰，都講究個勇氣可嘉，江清的勇氣，早就在奔跑過長長的路途上，因力竭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舉起鐵鏟的雙手開始不聽使喚，還沒近到人前，便在兩三步外，“嘭”地一聲，無力支撐的鐵鏟，呈向下拋物線狀，一下子鏟到地上。江清抓不住鐵鏟上的棍棒，又因為慣性，直往前撲，眼看就要跟大地來個親密接觸。
“哈哈哈......”
原本看到江清愣頭青的做法，那一家子嚇得紛紛抓起身旁趁手的工具。都說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他們一家，原本也沒打算來真的。可杜老爹這個兒夫郎，一見面就朝人舉鐵鏟，看著就像個不要命的，嚇死他們了！結果，就這？
杜老爹恨鐵不成鋼地走上前，一把伸手扶住江清，咬著牙說道：“你個傻子！”
“阿爹！”江清嚎叫出聲，又委屈又害怕，活像個走丟了的小孩子，獨自遊蕩幾小時後才找到父母，那所有懸在心頭的複雜之情，終於有了落地之處。
“哎喲，杜老爹，你這個兒夫郎，哈哈哈......不行，再讓我笑一會！哈哈哈......”
那一家子人，個個笑得前俯後仰，之前有多緊張，現在就有多搞笑。
杜老爹黑著臉，拿起地上的鐵鏟，單手大力地將它插進入水口。“噗”的一聲，整個鐵鏟頭都沒入了泥地裡。
那家人不笑了，眼睜睜地看著杜老爹將堵塞的泥土鏟走。
不是他們不想阻止，但江清拉了人過來，真要打起架來，誰輸誰贏也未可知。但若是因此而傷到，就得不償失了。有句話怎麼說的？哦，好漢不吃眼前虧。那一家子人見自家田裡好歹也弄了些水，再去挑些河水倒進去，也就差不多了。於是，領頭的就招呼家人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