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君，您誤會了，”鈴木盛博當然不會承認石川島播磨重工業的要求很過分，他滿面笑容的道：“真的就只是幾個微不足道的小要求……”
一直都很自覺的充當擺設、沒怎麼說話的魔都市的領導同志再也忍不住了，拼命的向站在陳耕一旁的仇克使眼色。
“陳先生，要不……您先聽聽鈴木先生的條件再說？”輕的拽了拽陳耕的衣角，仇克低聲對陳耕說道。
“你們想聽聽？”
雖然已經感覺到了陳耕的不滿，可領導的意圖也沒辦法違背，仇克硬著頭皮說道：“額……這個……不管怎麼樣，聽聽也不是壞事，如果他們的條件太過分，大不了咱們不要就是了……”
有點意思啊，陳耕的目光在一臉急切的恨不得代替自己答應下來的魔都市的領導們的臉上掃了一眼，又掃了一眼人群中的一重和二重的代表，笑眯眯的點頭：“好啊，那咱們就聽聽石川島播磨的條件。”
他很期待一重、二重的同志聽鈴木盛博這小鬼子說完自己的要求之後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希望一重、二重的同志聽了小鬼子的話之後不會跳腳吧。
鈴木盛博立刻說道：“石川島播磨的條件其實很簡單，概括起來其實就一點，您這條生產線所需要的裝備，如果石川島播磨能夠生產的，您優先採購石川島播磨的產品；石川島播磨沒有但東瀛的其他企業有的，請從東瀛採購。
石川島播磨也向您保證，不管您的產品是從石川島播磨採購的還是從東瀛的其他企業採購的，價格方面您絕對不用擔心，至少比我們在市場上銷售的同型別或者同款產品的價格第10%。”
說完，鈴木盛博自信滿滿的望著陳耕，絲毫不擔心陳耕會拒絕……面對這樣的條件，你還要怎麼樣啊？
聽翻譯小聲的複述著鈴木盛博的話，魔都市的領導滿臉的喜色。
他們覺得，憑心而論，石川島播磨的條件非但一點也不過分，簡直是良心到家了：我把錢借給你白用十年，一分錢的利息也不要你的，就只要你採購東西的時候，只要是我能生產的就用我的，我不能生產、但東瀛的企業能夠生產的，就採購東瀛企業的，東瀛的企業不能生產的您再在國外的企業採購，而且我保證我賣給你的東西的價格也以前賣出去的東西的價格一樣，絕對不會亂漲價。
這樣的條件很過分嗎？已經良心到沒法再良心了好不好？
也就陳耕是外國人，否則他們早就越過陳耕答應下來了。
甚至連一重、二重的同志，雖然臉色難看的跟吞了兩斤翔沒什麼區別，但也只是嘴唇囁喏了兩下，一句話也沒說出來，就是心裡頭黯然的厲害：沒一重、二重什麼事了，一重、二重能夠生產的東西，東瀛的企業都能生產，而且自動化程度、精細化程度、加工精度都比一重、二重要好，面對這樣優厚的貸款條件，陳耕先生一定不會拒絕吧？
畢竟，設身處地的想想，哪怕換了是華夏政府，華夏政府會拒絕這樣的合作條件嗎？
完全不會。
面對石川島播磨和三井銀行開出來的這樣的優厚的條件，哪怕他們相反對，也找不出反對的理由——還是那句話，人家把上億乃至將近兩億美元的現金借給你白用十年，就只是要求你買東西的時候優先考慮他們家的，這個條件過分嗎？完全不過分。
一重、二重的同志也不是沒參與過國際商業談判，知道在國際合作當中，只是幾百萬美元的貸款金額就提出無數苛刻條款的例子比比皆是，像是石川島播磨和三井銀行開出來的這樣的條件，簡直聽都沒聽說過、想都不敢想。
最終，幾十雙含義不同的目光落在了表情一直沒什麼變化的陳耕的身上，東瀛人、魔都的領導、一重和二重的領導……所有人，甚至包括費爾南德斯公司的代表，大家都在望著陳耕，他會給出什麼樣的回答？
在幾十雙目光的注視下，陳耕終於開口了，望著一臉自信笑容的鈴木盛博，陳耕緩緩的道：“聽上去這條件確實挺優厚的。”
“是的，”鈴木盛博禮節性的向陳耕微微鞠了一躬，臉上卻是一臉的傲然和自信：“陳君，請您相信，這樣優厚的合作條件，不是隨便什麼時候都可以拿到的。”
言外之意，若非這個東瀛機械工業和電子工業打響自己知名度的最佳時機被你趕上了，你覺得這麼優渥的貸款條件能落在你頭上？
這個機會，完全就是老天爺掉下來一塊餡餅砸在了你頭上，你不趕緊接住還猶豫什麼？
“哦，這樣的話……”望著鈴木盛博自信的笑容，陳耕緩緩的道：“我拒絕。”
“……”
鈴木盛博愣了一下，嚴重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陳君，恕我沒聽清，您剛剛說……”
其他人的反應沒比鈴木盛博好到哪裡去，誰都沒想到面對這麼優厚的條件陳耕竟然還會選擇拒絕，魔都市的領導瞠目結舌，看著陳耕的臉上滿滿的都是不可思議，而一重和二重的同志就比較有趣了，在不敢置信之餘，還有些狂喜。
“你沒聽錯，”迎著無數雙目光，陳耕緩緩地點頭：“大家都沒有聽錯，是的，我說的是：我拒絕。”
“為什麼？”
仇克是第一個忍不住的，這會兒他也顧不得陳耕是外商了：“陳耕先生，東瀛方面的條件很好啊，您為什麼……哦，我沒有質疑您的意思，我就是有些想不明白……”
何止是想不明白啊，如果不是知道陳耕確實是一個身價好幾千萬美元的富翁，他都要懷疑陳耕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了。
“其實沒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只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那就是：羊毛永遠都出在羊身上，”陳耕隨口回答了一句，繼而轉向鈴木盛博：“鈴木先生，雖然你們的條件聽上去確實很優厚，但你能給我說說你們在售後這一塊的條件嗎？”
鈴木盛博的臉色大變！
小松、松下、歐地希、大氣社、海可姆、FANUC、安川電機、那智不二越、愛普生……的代表們的臉色也紛紛大變！
計劃，被陳耕給識破了？！
難以置信，卻又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
在陳耕開口之前，小鬼子們對自己的計劃是頗為自得、頗為得意的，賣的產品不賺錢其實沒關係，像是衝壓機、焊接裝置、噴塗裝置、檢測裝置、專用量具和夾具……這些東西可不跟家用的電視機、家用音響這些家用的東西一樣買完了就算的，為了保證這些工業生產裝備的效能處於最佳狀態，使用單位需要對裝備定期的維護和更換易損件。
這就衍生出了一塊新的利潤空間：售後利潤。
不同於民用商品，在工業生產裝置這一塊，裝置的生產廠家對售後這一塊有著巨大的發言權，廠家說某個零件需要多長時間更換一次，使用單位就必須按照廠家給出的說明進行更換；廠家說系統潤滑需要某個廠家、某種標號的潤滑劑產品，使用單位就只能只用這個廠家、這個標號的潤滑劑產品……
你不按照生產廠家的要求來？不好意思，不按照我們的要求進行保養，裝置損壞了我們不給保修，只提供有償修復。
至於這個有償修復的價格麼，呵呵……
在意識到售後服務這一塊的利潤之後，東瀛企業就將產品的售價當成了一枚核武器，一臺裝置在銷售的時候是否掙錢其實不重要，不掙錢、甚至賠錢賣掉都是值得鼓勵的，我們全可以透過售後服務成倍的賺回來，反正只要把產品賣給了客戶，客戶就不可能隨意丟棄。
對於陳耕準備採購的這條汽車車身和發動機、變速箱的生產線，他們更是將這一點給貫徹到了極致：機床、檢測裝置、衝壓裝置、噴塗裝置、焊接裝置……這些裝置全都可以只賺少少的一點錢，為了將美國、華夏的裝置供應商擠出去，甚至可以賠錢賣給陳耕，甚至為了增加籌碼，大家可以將一部分利潤拿出來補貼三井銀行的貸款利息，就是為了賺售後這一塊的利潤。
但沒想到啊，東瀛的各家會社集合了無數精英想出來的這個絕妙的主意，竟然被陳耕一眼就給識破了！
一群小鬼子的臉色都很難看。
魔都市的領導看看陳耕，再看看因為陳耕的這番話而變的臉色比較難看的小鬼子們，心中有些難以置信：難道東瀛給出的這個看上去優厚無比的合作條件真的有問題？
感情上他們很難接受，可這些小鬼子們的臉色可做不了假。
相比於有些恍惚的魔都的領導，一重和二重的幾位領導則是有種失而復得的狂喜：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可一重和二重還有機會這一點總是錯了。
有機會就好！
有機會就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