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鋸齒箭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在日常的用箭裡面,只有鋸齒箭是純金屬箭身。

鋸齒箭的箭頭與城牆發生的碰撞產生了叮的一聲脆響,沒有按照齊貞的想法插入城牆,而是掉落在一旁的地上。

撞擊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在這寂靜的夜裡,仍然足夠角樓上的守衛發覺。

“嗯?”角樓上的其中一個守衛微微一愣,問旁邊的同僚:“你聽見下面有什麼聲音了嗎?”

“沒有啊,是不是你聽錯了。”

另一個人昨日休班,與朋友大醉到深夜,今日值夜,卻是下午才將將從床上爬起來,明顯是酒醉未醒,此時站在地上腦袋還有些暈,身體輕微的發晃。

此時莫說是鐵箭碰到城牆上,便是攻城錘撞擊城門……

好吧,那還是可以聽見的。

發問的兵丁覺得不保險,仍然是探著頭向下望去。

即便是月光皎潔,高聳角樓下的三個小腦瓜頂還是沒有被樓上的兵丁發現。

守衛的兵丁仔細看了看,確認下面沒有什麼動靜,縮回了頭。

“奇怪,難道真的是我聽錯了?”守衛說道。

另外一個守衛此時已經是半眯著眼睛,開始打盹起來。

齊貞緊貼著城牆,雙手緊貼身側,確保沒有身體多餘部分露在外面。

另外一邊,餘良和林嘯互相用手捂著對方的嘴,互相瞪著眼睛,誰也不服誰。

三人就這樣一動不動,大概過了有一炷香的功夫,齊貞的聲音才在餘良二人的心底重新響起。

“不要用弓,用手試試看。”

餘良捂著林嘯的嘴,沒動。

林嘯也沒動。

“鬆手。”齊貞轉頭看見兩個人這樣,無奈的聲音繼續響起。

餘良轉回頭,看了一眼齊貞,意思大概是林嘯先捂他的。

林嘯一副大義凜然,大概意思是餘良自己很容易控制不住自己,自己是怕他出聲被守衛發現。

“別鬧了,我數,你們兩個人一起放。”齊貞無奈道。

照著這兩個人的鬧法,只怕是鬧到天亮,他們也進不了蘇州。

齊貞倒數過後,兩個人終於緩緩鬆開了手,然而還是互相瞪了一眼。

“不要再鬧了,趕緊的。”齊貞催促道。

餘良點了點頭,用手拿起剛剛掉落的鋸齒箭,猛地向牆上紮了下去。

不愧為日常箭矢中最為昂貴的鋸齒箭,箭頭輕輕鬆鬆的插入了城牆,但是也僅此而已了。

只有箭頭嵌入了城牆,當然承受不住一個人的重量。

齊貞掛在箭上試了試,果然箭頭瞬間就崩了出來,牆磚上的灰簌簌而落。

此時餘良也終於從齊貞的動作中發現了他想要怎樣登上角樓了。

餘良攤了攤手,示意自己真的無能為力。

於是二人不約而同的轉頭看向了林嘯。

林嘯還在為餘良捂住自己的嘴而耿耿於懷,此時看到兩個人都看向自己,表情瞬間變成了一臉無辜。

“林嘯,你試著帶上赤銅拳套,將箭插進去。”齊貞的聲音在林嘯的心中響起。

林嘯點了點頭,接過餘良遞過來的鋸齒箭,在手中略微掂了掂分量。

他的右手浮現出金紅色的拳套,正是赤銅拳套!

林嘯的微微向後退了兩步,然後深吸了一口氣。

猛然間,林嘯的眼神一稜,左腳猛的往前邁了一大步,同時右手的舉著鋸齒箭向前一插!

噗!

箭矢瞬間深深的沒入了面前的城牆,一半在裡面,一半在外面。

齊貞又掛在上面試了試,這下沒問題了。

“林嘯,稍微小點勁,再試試看。”

齊貞知道,一旦三個人正式開始攀上城牆以後,林嘯就斷然無法使用這種發力方式了。

又實驗了幾次之後,林嘯終於找到最合適的力量,既不會浪費力氣,又可以保證箭矢能準確的插入到城牆之中。

鋸齒箭的堅韌程度果然很好,人站在箭矢的尾端,都沒有使箭桿哪怕有一絲的彎曲。

林嘯走在最前面,齊貞斷後。

是的,三個人是走上去。

林嘯每上一步,就在腳前更高一點的地方插上一根箭矢,彷彿是在城牆上搭了個樓梯一般。

每插一根箭,林嘯還要和前面的做一下對比,看看是不是高度一致。

以林嘯的力量,餘良和齊貞都沒辦法把鋸齒箭再從牆上拔出來。

所以這個樓梯有點貴。

餘良和齊貞的心,都在滴血。

角樓就這麼大,自然不能一條天梯直到最高,林嘯很人性化的開始走之字形。

三人都是身手不凡,因此很快就到了角樓的地面邊緣。

接下來有兩種方式可以上去,打暈守衛,或者仍然選擇潛入。

留給三個人的時間不多,因為林嘯的身體有點抖。

“林嘯你該不會是恐高吧。”齊貞問道。

背衝著二人的林嘯點了點頭,身體抖得更加嚴重了。

剛才一直在插箭,邁步,拿箭,插箭的反覆動作,加上天色也黑,林嘯根本就沒顧上看。

此時停下了以後,再經風一吹,林嘯才明白此時三人已經是來到了極高的地方,往下一看更是雙腿發軟。

鋸齒箭雖然不會彎,但是會顫,而往往是你越顫,它也越顫。

林嘯倆眼一閉,開始調整呼吸。

好在沒有讓林嘯等的時間太長。

因為齊貞動了。

齊貞的身體猛然躥了起來,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到達了角樓之上。

角樓上的守衛發現了一個黑影閃過,然後在月光之下,看到了一雙紅色的眼睛。

血輪眼幻術,發動!

另外一個守衛,此時還在打盹,完全沒有發現齊貞的到來。

齊貞本來已經想要像在巡城司衙門一樣同時向兩個人發動幻術了,哪怕精神力再透支一次。

看來是不用了。

“上來吧,快點,小聲點。”齊貞對著林嘯和餘良傳音道。

林嘯早就呆夠了,一個跨步就邁了上來,餘良也緊隨其後。

二人上來時,只見兩個守衛一個處於睜著眼睛但是毫無反應的狀態,一個在打瞌睡。

三人相視一眼,點了點頭,躡手躡腳的走進了角樓,然後順著角樓的樓梯走了下去。

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裡,接下來的事就要簡單很多了。

成功避開了城牆上巡邏士兵的視線,三個人順著城牆內側的樓梯走到了大街之上。

蘇州城是有宵禁的。

夜晚的大街上空無一人。

只有遠處青樓客棧中的燈光隱約閃爍,才讓人記起這座江南重鎮的熱鬧繁華。

餘良用詢問的眼神看了齊貞一眼。

齊貞搖了搖頭,說道:“有什麼話可以說了,這裡沒有守衛。”

餘良才想起來自己可以說話了,他壓低了聲音問齊貞:“按照你的要求,這麼急吼吼的進來了,那我們現在幹啥?”

林嘯也是一臉茫然不解的看著齊貞。

“鬧啊,還不會嗎?”齊貞問道。

二人都是一臉茫然的搖了搖頭。

齊貞拍了拍額頭,“智商捉急啊。”

……

蘇州城作為一個繁華的大城,醒來的總是比其他地方早很多。

漆器店的張掌櫃的覺得自己可能有些流年不利。

昨天一大早,隔著老遠就看見一群人圍在衣緣齋的門口指指點點,湊上前一看,原來是衣緣齋的外牆讓人畫了一幅旭日東昇圖。

圖畫的是挺漂亮,可前天晚上宵禁的時候這面牆可還好好的呢,也不知是誰,大晚上的在牆上畫了這麼一幅圖。

回到漆器鋪子沒多久,張掌櫃的就迎來了蘇州府的衙役,衙役常年在蘇州的地界上巡邏,也都不是生人,張掌櫃的給他們兩人一人倒了一杯熱茶。

一通寒暄之後,兩名衙役終於說出了此行的目的,原來還是與衣緣齋外牆上的圖有關係。

牆外亂塗亂畫也就罷了,偏偏是旭日東昇,這種事情,可大可小,但唯一肯定的是,衣緣齋絕對不能知情不報,那豈不是就變成自己畫的了?

於是蘇州府的班頭們很快知道了這件事情,唯一的線索大概就是賊人所用的油漆,於是來到這裡問問看,這幾日是否有人買過紅色的油漆。

張掌櫃的腦袋搖的像個撥浪鼓,嘴上還說著,二位爺我們主要賣的是器,而不是漆。

兩個衙役說那就看看帳點點數吧。

結果這一看,還真看出了問題。

紅色油漆,少了一桶。

張掌櫃趕緊說二位爺這回您不光得查查畫圖的事兒,我這丟漆的事兒您也得幫著給查一下了。

兩位衙役笑著說你口說無憑啊,我怎麼知道不是你畫的。

張掌櫃的立馬就慌了,掏出兩粒碎銀子交到兩個衙役手裡面,作了作揖。

其實兩個衙役也知道這事兒肯定跟張掌櫃的沒啥關係。

但是在地面兒上行走的衙役和張掌櫃都心照不宣,這錢收了,比不收要讓張掌櫃的踏實許多。

既然能在一夜內完成這副鉅作,想必這個人也是有過人之處,至於說抓到這個賊人……

兩個衙役都知道沒什麼希望。

畢竟人家也沒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要不是朝廷有要求,你還別說,這幅畫還真挺好看的。

送走了衙役,張掌櫃的覺著自己真是太倒黴了。

時間又往後走了一天,張掌櫃這回起的早,因為心裡面不踏實,他趕忙來到鋪子裡,結果怕啥來啥。

怎麼又丟了一桶啊!?

從這個角度來講,其實整個小隊之間還是很有緣分的。

張掌櫃的面如死灰的坐在門檻上,思考著是趕緊去報官,還是等著衙門來人問話。

過了得有一個時辰,張掌櫃覺著這麼等下去不是個事兒,得趕緊去報官,不然回頭跳進黃河怕是也洗不清了。

他封了鋪子的門,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向蘇州府衙。

結果到了衙門大門前,張掌櫃的腦袋嗡的一聲。

他找到了自己的油漆。

原來被潑在這面牆上了。

此時已經有很多人站在衙門的門口,有的人在對著牆上的紅色油漆指指點點,更多的人,似乎都是來……報官的。

此時蘇州府的大堂裡面,蘇州府府臺大人坐在明鏡高懸的匾額下,神色有些無奈。

不,是很無奈。

一大早就被手下的衙役喊起來,說外面已經開始排隊了。

大人說排隊?排啥隊?

衙役說府衙的門外已經開始排隊了。

大人說大膽啊,這是拿我蘇州府當菜市場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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