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有入定法遮掩，他依舊心緒翻湧。
整個平安鎮四十餘萬人，這是定居人口。
算上絡繹不絕的來往商賈和周邊數個城鎮，怕是有數百萬開外，這麼多人都是魔族的目標？
“張先生可是發現了異狀？”
連魏老爺都看出來許寧神情不對，心憂獨女下忙問道：“是出了什麼問題嗎？”
“無妨。”許寧擺了擺手。
他和清兒說做人七分真三分假，但其實自己是三分真七分假。
可一貫說謊不打草稿的他眼下卻很愧疚，但卻只能這般答覆。
轉頭看了眼女孩兒，他說道：“我需要用法力探一下魏小姐恢復狀況。”
“可要觸腕？”魏老爺問道。
“不需那般複雜，但可能會有疼痛，希望魏小姐稍作忍耐。”許寧答道。
他想嘗試下能否用雷法或者強化等其它手段祛除黑煙。
魏家女兒原本一直站在遠處，在父親的示意下走到許寧近前。
許寧先以雷法觸及溢位女孩兒體表的黑絲，只見魏小姐微微顫抖。
“可是疼痛難忍？”他問道。
“尚能忍耐一二。”女孩兒聲音弱弱答道。
許寧點頭，順著黑線慢慢以雷法探進黑煙，望氣術視野裡，黑煙翻滾越發兇勐，女孩兒額頭來時落下汗滴。
不能強行祛除！
許寧沒露出異樣表情，因為魏老爺正盯著自己。
哪怕只是皺皺眉頭，也可能讓這個家庭惶恐許久。
可要怎麼拔除黑煙？
許寧此刻一身技能無用，有種挫敗感。
如果身前的女孩兒是個修行者，或可以承受雷法入體。
但她的身體實在太脆弱了，根本承受不住任何傷害。
擠出笑容，許寧朝身前的幾人說道：“恢復的還不錯，再調養些許日子便可。”
又寒暄幾句，他在魏老爺的拜謝中離開宅院。
許寧馬不停蹄趕向手帕中記載的另幾處家宅，毫無意外，那些被救出的姑娘們體內都被種下蠱蟲般的黑煙。
黑煙泛出的絲線與整個平安鎮的線絡交織在一起，許寧抽絲剝繭細細查去，只見數不清的黑線在朝地面下聚集。
點聚成線，線合成面，整個平安鎮地表以下似是被人落下了陣法。
以許寧腦海中的陣法經驗，他能看出這陣法大概是用於獻祭。
聯想到趙梓晴所說，魔族要獻祭極陰命格血脈的女孩兒重建輪迴，如今缺了一頁生死簿，是要轉而獻祭整個鎮子的人嗎？
這不是如今的他能解決的問題。
褪去無面，許寧直接尋到北鎮徐公府前，卻被告知徐上章今晨已經離開了。
“徐公去了何處？”許寧朝小廝問道。
他昨日來過，那小廝認識許寧，笑道：“徐公留下兩封書信，其中一封正要送給許公子，如今倒也恰好。”
接過小廝遞來的信箋，許寧執禮離開，走過轉角後開啟書信瀏覽起來。
信上寥寥數語交代了兩件事兒。
第一是說梁楚或有一戰，受女帝之令，他要去臨近大城統籌兵馬，大概半月便回。
第二便在拐彎抹角說他和趙梓晴不是良配，若是有什麼事兒，直接去蕩邪司找陳浩然即可，自己已經在另一封信中對他有所交代。
又是陳浩然！
許寧感覺有點兒頭疼。
徐上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得意弟子早就在渾水中難以自拔？
這個問題沒有答桉，因為趙梓晴上輩子時徐上章早就死了！
“所以，還是得自己解決啊！”
“唉——”
許寧嘆了口氣，覺得大概真的要直面陳浩然了，不然半個月後怕是平安鎮都沒了。
那黑煙如蠱，像趙梓晴控制婢女般，線索一定會聚向幕後之人。
許寧在街上沿線而走，足足大半個時辰後，他來到北鎮一個多次路過的場所門前。
瀟湘館門前。
二樓閣臺上一隻白貓慵懶地曬著陽光，閉目假寐。
一個美人正抱著琵琶如舊彈唱，聲音婉轉嫵媚又憂愁善感，是柳芊塵。
數不清的黑線盡數聚向她體內，在許寧的視野中，她彷彿就是一切之源頭。
柳芊塵會是始作俑者嗎？
如果不是，陳浩然應該也是因此被脅迫的吧？
如果他真如趙梓晴所說與柳芊塵同為乞兒，怎麼會讓賣身為妓供養自己讀書的女人陷入如此境地？
一旦血祭開始，柳芊塵便是第一個身死之人！
許寧不會將答桉寄託到猜測別人的心思上，他決定今晚去瀟湘館探一探，至少窺出些線索才好。
此時只是正午，許寧直接折返回山邊寺。
茅屋處幽靜如舊，石桌旁幾人正在吃午飯，上下小和尚也在。
“呀，你回啦！”清兒起身，樂呵呵去給許寧準備碗快兒。
“菜都涼了，我去給你熱一熱。”馮盼兒扭起豐腴美臀，又去灶臺前忙活起來。
只有上下一個人還在桌旁，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索性放下快子深深嘆了口氣。
“唉——”
“你咋了？”許寧問道。
上下瞟了眼許寧，“佛說眾生皆苦，為何唯我最苦？”
“你哪裡苦了？”
上下本就是個俊俏的小和尚，但比起許寧仍相形見絀，他不想看那張異常帥氣的臉龐，轉過頭去又嘆道：“這還是我家嗎？怎麼感覺我才是局外人？”
許寧沒搭理突然抽瘋一樣的和尚，走到馮盼兒身邊把一隻珠花遞給她。
“送你的。”
話畢直接轉身進屋去找清兒，只留下馮盼兒自己呆愣在原地。
這....是給我的嗎？
許寧送我的？
她喜不自勝，拿起珠花細細打量，眼中滿滿都是感動。
“唉——”
上下在一旁重重嘆氣。
“這不是我家。”
馮盼兒仍小心摩挲著珠花，許寧和清兒卻已經從屋內走了出來。
“怎麼不是你家了？”許寧想到今天見到的那些家庭，說道：“你娘在這兒，你師傅在這兒，你姐姐也在這兒，他們在哪兒哪兒就是家，你可要把這家守好了。”
“用你說？”上下極不樂意，直接飯也不吃了。
——心裡堵得慌....
馮盼兒笑著轉身，正要向許寧表達謝意，卻只見清兒妹妹頭上密密麻麻插滿了各類珠花。
小姑娘都著嘴看起來很不樂意，許寧卻還樂呵呵把手裡的一把珠花一個個插進她髮間。
“這裡插一下...這裡再插一下....”
他玩的不亦樂乎。
馮盼兒只覺得羨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