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一眾人面面相覷。
不管是年輕人還是方才一直默不作聲的稍長者,都沒看懂老鴇的意思。
這算什麼?
有錢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事實上,花魁是一間勾欄的臉面,絕不是有銀子就能隨便見的。
長得好看就能見更是笑話。
物以稀為貴,哪裡的花魁不是待價而沽?
這個價是身價。
與尋常書生一樣,花魁也要養勢,她們的聲名大多時候遠比性命重要。
所以才有了賦詩相見的美談。
這是常態,絕不是杜撰。
只有揚出足夠的名氣,才能有更大價值。
試想一下,一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且還被無數風流才子以詞賦讚美過的佳人,如果有幸與之一夜春宵,那不才是很多自以為是的才子富紳的終極夢想?
人前女神,人後.....
青樓早就把男人的掌控欲拿捏的死死的。
可眼下是怎麼回事兒?
美婦拽著許寧直上二樓,來到一間有兩個護衛守著的門前。
“芊塵就在裡面。”她話畢開啟門把許寧推了進去。
啪——
身後木門直接閉合,許寧反而有些摸不到頭腦。
是不是.....太容易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小心打量起整個房間。
房間極大,分為內外兩間,以瓔珞珠簾作為隔斷。
外間規格整潔,除了各類樂器,最顯眼的當屬一張梨木桌桉,桉上擺著各類書帖,另有筆墨紙硯若干,看起來便異常華貴,皆是富貴人家才能用到的好東西。
桌後便是凸向街道的窗臺,柳芊塵平日便是在那兒彈曲兒逗貓。
四面牆壁上掛著各種字畫,除了名家所繪,還可見些平安鎮才子留下的上好句子。
許寧以電場示警,以易術避兇,撥開珠簾走進內間。
除了一張以繡花作飾的拔步床,側面還擺著個半透屏風,隱約可見其後水霧鳥鳥,還有水花蕩起的聲音。
“可是許公子到了?”
一個溫軟聲音響起,顯然是有人在老鴇前進來通稟過。
那聲音見許寧不答,又道:“還請許公子稍待片刻,小女子正在沐浴,很快便好。”
許寧聞言嘴角輕笑。
這女人....倒也的確有些手腕,怪不得能坐上花魁之位。
房間構造極其巧妙,如大家閨秀之香閨,會讓來者不自覺心生好奇。
一筆一硯的擺放皆有設計,且各類字畫更彰顯書香氣韻。
尤其分為內外兩間,會讓客人有種探幽尋秘的感覺。
進來之後她恰在沐浴,可那屏風半透不透,只可見其後一隻悄巧臂腕撩起清水灑向玲瓏身體,當真妙不可言,惹人遐思。
可許寧真覺得沒意思。
馮盼兒我都看了,你這規模有什麼好看的?
他靜等了一會兒,不多時後,悉悉索索聲音傳來,燭光映襯下,一道倩影落在屏風上。
許寧覺得更沒意思了。
很快,柳芊塵從屏風後露出身形。
如出水芙蓉,她身上衣服穿的極其工整,不似外面姑娘那般隨意,走到許寧身前款款揖禮,優柔道:“是芊塵的錯,讓許公子久等了。”
“確實是你的錯。”許寧微笑,說話並不客氣。
這女人看上去楚楚可憐但極有心機,要想辦法反而牽著她的鼻子走才行。
柳芊塵身體一瞬間有些僵硬。
劇本....不對吧?
平時這一整套下來,哪個自認有涵養的男人會這麼說?
不都是一番奉承後裝作談詩論賦但實際上等不及要進入正題?
心裡準備好的話沒說出口,但她反應極快,笑道:“許公子果然如傳說中那般倜儻灑脫。”
“確實,大家都這麼說。”許寧化身直男。
他說話間仔細感受著柳芊塵身上的濃郁黑煙,但卻看不到任何其他修行氣息。
要貼身試探嗎?
連著被懟了兩次,柳芊塵只覺得許寧實在是粗鄙,想對付這樣的人自然也簡單,在他最不行的地方予以打擊便好。
一個平安鎮的廢物怕什麼?
即將去書院做教習的許寧會擔心什麼?
似然是怕被揭開自己肚子裡毫無墨水這件事兒!
那時再款語溫言送上安慰,還怕他不拜倒在石榴裙下?
柳芊塵笑著把許寧引到外間,“許公子,讓小女子為你奏一曲可好?”
“吹簫?”許寧第三懟。
饒是柳芊塵氣度極好,也沒見過這麼孟浪的人,但還是掩住神色捂嘴嬌笑,“呀,是琵琶啊!”
她說話間已經抱起琵琶坐上高凳,一隻白貓不知道從哪兒鑽出來,疏懶地臥在她腳下。
“官,不是琵琶憶舊顏,誰憐汝,匹馬戍陽關.....”
她清唱幽曲,正要漸入佳境,被許寧出聲打斷。
“輸氧管?什麼意思?”許懟懟越發囂張。
柳芊塵很無語。
從沒這麼無語過。
這琵琶還怎麼彈?
她索性也不唱了,朝許寧笑道:“許公子和徐公親近,自然也一樣是芊塵的恩人,芊塵越看許公子越歡喜呢!”
......呸!白瞎了這張皮囊!
“哦?”許寧疑惑道:“你和徐公也有接觸?”
“忘年交。”柳芊塵含蓄答道。
許寧:……
果然懟人終會被反懟嗎?
他想象了一下那個老頭子和柳芊塵忘年交的樣子.....一樹梨花壓海棠?
那可是你徒弟的.....
可他的想象被打斷了,柳芊塵似是知道許寧想到了什麼,媚眼嗔怪道:“徐公待我極好,只是偶來聽曲兒而已。”
“哦~”
許寧煥然大悟,“你不用解釋,我都懂!”
.....第五懟。
他看著已經有些不能控制自己火氣的柳芊塵,笑道:“所以是因為徐公這層關係,我才能見到芊塵姑娘的盛世美顏?”
懟人也講究推拉,許寧深諳推拉之道,倒不吝嗇讚美。
“也不能這般說。”柳芊塵終於覺得好受些了。
本想就是賣徐公個面子,畢竟他可是如今平安鎮當之無愧的一號人物,但想到面前這男人實在太不知趣,補充道:“但平日裡想見芊塵,確實得拿出上好詩文來換呢!”
許寧聽到這話笑了起來。
“本以為沒這環節了,但斯文不會,詩文的話.....我也還算拿手。”
……
與此同時,瀟湘館一樓亂作一團。
一眾回過味兒來尤其不忿的年輕人扯著老鴇聲聲皆不客氣。
“那許寧憑什麼上二樓?他憑什麼見芊塵姑娘?”
“鴇母不是曾立過規矩嗎,那許寧胸無點墨,焉能入芊塵姑娘法眼?”
環視周身眾熟客,美婦一時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