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
誒？？？
蕭炎看了看鳳清兒，又看了看鳳凰，免於一死的本能喜悅還未湧上心頭，鳳凰這番話讓他的腦子瞬間懵了幾圈。
鳳凰也是看到了蕭炎那茫然的眼神，單手叉腰，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雖然你值得清兒捨命相助，但看起來腦子不是那麼好使呢。”鳳凰緩緩抬起胳膊，一根手指遙指天空，“小子，你覺得我想要你們的命，需要費多大功夫？”
“你真覺得我有那麼多餘的時間，來陪你們這些螻蟻玩這種無聊的遊戲麼？”
話音落下的瞬間，鳳凰的手指中綻放出光輝，在那數千米的高空瞬間爆發出了足以將整座城池都摧毀的毀滅能量，連空氣和聲音都被瞬間抽乾，令被陽光普照的星川城失去了持續數秒的光明。
良久後，待到光明恢復，所有人呆呆的看著那廣闊的天空，什麼都不剩下，就連那天空中的雲彩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一刻，蕭炎頭一次感受到了何為無力，何為真正的絕望。
蒼天之下，皆為螻蟻，這就是對鬥聖最好的詮釋！
無論你抱有多麼強大的信念，無論你懷揣著多麼堅定的決心，在這份力量面前都形同虛妄。
在蕭炎腦袋發昏之時，鳳凰那冷冽的聲音悠悠傳入他的耳畔。
“好好記住這份無力與絕望吧，小子，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靠著一腔熱血就能夠解決的。”鳳凰俯視著蕭炎，語氣甚是平淡，“我將你們稱之為螻蟻並不只是因為蔑視，更多的是在闡述事實而已。”
“今天你們能活著，是你們好運，是清兒用性命作為賭注，為你爭取了向我證明的機會。”
“但你別以為，你能一直好運下去。”
鳳凰緩緩彎下腰，伸手拽住蕭炎的衣領，目光死死的盯著他。
“這是最後一次，倘若清兒以後再因為你而將她自己置於險地，我絕不會輕饒了你。”
隨即鳳凰將蕭炎撂在地上，直起窈窕的身軀，看著蕭炎留下一句。
“就如同先前說的，清兒因袒護太虛古龍主動脫離天妖凰族，她與天妖凰族也再無關係。”
“以後，她就拜託你了。”
說完，鳳凰便轉過身去，目光看向凰軒。
“我們回去。”
“遵命！”
凰軒立即應聲，旋即雙手結印，一道空間門扉出現在了此處，鳳凰在進入門扉前最後看了眼依舊昏迷的鳳清兒，眼中透露著深深的柔情。
姐姐，以後的路，就靠清兒這孩子自己去走了，這也是她自己的決定。
你應該，不會怪我吧......
鳳凰收回目光，邁步進入了空間門扉，凰軒也緊隨其後進入。
隨即空間門扉關閉，任由蕭炎眾人呆愣在這狼狽不堪的星川城中，久久無法回神。
...
空間通道內，凰軒跟在鳳凰身後，憂心忡忡的詢問道。
“鳳凰大人，莫非您真的要將清兒小姐逐出天妖凰族麼？”
“不是我逐出她，而是她自願脫離的。”
鳳凰淡淡的回應，令凰軒表情一緊。
“但清兒小姐畢竟是族長的女兒......”
“當著身為三凰之首的我的面袒護太虛古龍，若非她是族長之女這事可沒那麼簡單結束，能允許她安然脫離天妖凰族已經是看在族長的面子上了，此事莫要再提。”
“......是。”
聽鳳凰如此堅決的回應，凰軒也不再吱聲，二人就這樣沉默著在空間通道中行走著。
就在即將離開空間通道時，鳳凰突然開口詢問。
“你對那個小子，是什麼看法？”
凰軒愣了愣，而後立即明白鳳凰口中的小子指的是蕭炎，猶豫半晌後開口回應。
“行事莽撞，不會考慮後果，但他能以性命為代價拯救清兒小姐是值得肯定的。”
凰軒說的話非常客觀，沒有夾雜一點私心在其中。
蕭炎剛才出聲阻攔鳳凰離開，甚至還想從鳳凰手中強搶精血的行為，確實只能用莽撞來形容，甚至還說輕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是為了鳳清兒，這是毫無疑問的。
然而聽到凰軒的回答，鳳凰卻是輕笑出聲，笑聲中還帶著些許嘲弄。
“行事莽撞確實，但你要說他不會考慮後果可太冤枉他了呢。”鳳凰側眼瞥了眼凰軒，淡淡道：“無論是最開始與我敵對，還是最後為了拯救清兒而放棄了性命，我都清楚的從他眼中看到了恐懼。”
“那小子，肯定是怕死的，或者說這世上沒有幾個人是不怕死的。”
“然而，他卻依然那麼做了，即便心裡相當清楚會面臨什麼。”
鳳凰頓了頓，在凰軒愕然的目光中接著道。
“無論是面對弱者聲稱自己勇敢無畏的傢伙，還是因為沒有對危險的認知而向著強者悶頭前衝的蠢貨，我都已經見過不少了。”
“但那個小子不一樣，他是在明知道自己會遭遇什麼，且內心無比恐懼甚至想要退縮的情況下，依舊站了出來。”
“哪怕心裡很清楚，即便自己站出來也可能無法改變什麼，甚至很有可能是白白送死，他也站出來了。”
“不止是他，還有跟在他身邊的那些人，都心甘情願的為了他的莽撞而獻出生命。”
“你不覺得清兒這次的表現，和那小子很像麼？”
鳳凰的話，令凰軒陡然愣住了，心裡細細回想了一下。
是啊......確實是如此。
鳳清兒知道蕭炎等人無法抗衡鳳凰，所以才會以脫離天妖凰族和交出精血為條件來請求鳳凰離開。
但她又怎能篤定，鳳凰一定會接受她的請求呢？
以鳳凰的實力完全可以做到目空一切，即便鳳清兒付出了性命，以她對太虛古龍的憎恨也很有可能不會放過紫妍，對於膽敢阻攔的蕭炎等人更不會留情，鳳清兒自己也應當清楚才是。
然而，她卻依然那麼做了，拿自己的性命來拼那無法知曉的結果。
就在凰軒愣神之際，鳳凰的聲音再次傳入他的耳畔。
“我啊，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在後悔一件事情。”
“為什麼在當初親眼看著姐姐被太虛古龍殺死的時候，我沒有衝上去跟那隻太虛古龍拼命呢？”
“確實，我當時的實力不濟，即便是衝上去與對方搏命，可能下場也不過是給姐姐陪葬。”
“所以當時的我在心裡，相當理性的勸服自己。”
“先離開吧，衝上去只是白白犧牲，以後會有機會報仇的。”
“然而這麼多年來，我的確以此為動力提升了實力，甚至坐上了三凰之首的位置，卻再沒遇到報仇的機會，甚至我連仇人在何處都完全不知曉。”
“我每次一想到那隻殺死我姐姐的太虛古龍，很可能在這些年裡已經死在了某場戰鬥之中時，我的心裡就對當初的決定無比懊悔。”
“為什麼我那個時候沒有衝上去呢？為什麼我沒有當場為姐姐報仇呢？為什麼當時的我要給自己找理由呢？”
“這份悔恨，應該會伴隨我的一生吧。”
鳳凰的聲音愈發的低迷，凰軒愣了半晌，連忙開口。
“鳳凰大人，您當初的決定沒有錯......”
“這和對錯無關，無論是什麼樣的決定，都無法提前預料到結果的正確與否。”鳳凰打斷了凰軒的話，接著道：“但是，我現在確實是後悔了，這是毫無疑問的。”
“若是再讓我來一次，我絕對會毫不猶豫的衝上去和那隻太虛古龍拼命，哪怕自己會死。”
“說到底，人的一生中本來就不可能一直做出正確的選擇，沒有任何人敢說自己的選擇一直是正確的。”
“比起正確與否，最先關心的應當是自己當下的決定，會不會讓未來的自己感到後悔，否則即便自己靠著自己的選擇苟活了下來，那留給自己的也只有伴隨一生的悔恨。”
“這個道理，我本來想找機會向清兒講述的，希望她以後不再像曾經的自己一樣做出令自己感到後悔的選擇。”
鳳凰輕吐了口氣，嘴角掛上淡淡的微笑。
“現在看來，已經不需要了呢。”
“那個孩子已經找到了，絕不會讓自己感到後悔的抉擇。”
...
自鳳凰離開後，已經過了三天。
“唔......”
鳳清兒低聲嗚咽著，悠悠睜開了眼，看著面前熟悉的天花板。
鳳清兒朦朧的大腦立刻分辨出了，這是自己在風雷閣的房間。
我還......活著？
鳳清兒撐著床面，有些艱難的坐了起來，眼中流露著茫然。
我應該，已經死了吧？
體內所有的精血都被自己抽了出來，根本沒理由還活著。
這般想著，鳳清兒抬起手輕撫上胸口感應著，旋即便是愕然的發現，那些本已被自己抽離的精血竟是盡數迴歸。
這是......什麼情況？
鳳清兒腦子亂的很，還未想明白時餘光注意到了什麼，微微側頭，自己床邊的立著的椅子上，蕭炎正低頭抱著胳膊熟睡，嘴角還留著些許口水，從他那略顯憔悴的面容上鳳清兒也能看得出來，蕭炎已經在這呆了挺久了。
就在這時蕭炎猛地一打顫，朦朧的睡顏半眯著睜開，朦朧的視線中看到了已經坐起來的鳳清兒，愣了數秒後才反應過來，眼中更是流露出喜色。
“鳳清兒！你醒了？！”蕭炎站起身，手撐著床榻看著鳳清兒，臉上佈滿了擔憂，“怎麼樣？身體有沒有哪不舒服？”
看著如此擔心的蕭炎，鳳清兒輕聲回應。
“別擔心，除了有點虛弱，其它的沒什麼問題。”
“那就好......”蕭炎深深舒了口氣，而後臉上流露出絲絲怒意瞪著鳳清兒，“鳳清兒，誰讓你那麼做了？我可沒求你......”
“停，你是準備對一個剛剛醒來的病患進行長篇說教麼？”鳳清兒出聲打斷了蕭炎的話，而後不悅的撇了撇嘴角，“而且其他人說教就算了，你哪來的資格啊？之前在黑角域我可是聽小醫仙提到過你以前幹過的事情，你不是一直都這麼幹過來的麼？憑什麼在這說教我？”
“我......”
蕭炎頓時語塞，鳳清兒也暫且略過這個話題，開口詢問道。
“給我說說吧，那天在我昏倒後發生了什麼事。”
“嗯。”
蕭炎點了點頭，開始給鳳清兒講述那天的事情。
數分鐘後，鳳清兒也終於對事情瞭解了個大概，旋即甚是鄙夷的瞥了眼蕭炎。
“那麼，我再問一遍剛才的問題，你憑什麼來說教我？”
蕭炎的表情微微有些扭曲，不知所措的攤著手。
“不是，我和你不一樣......”
“哪不一樣？你是人我不是人？還是說你高我一等？憑什麼你能幹的事情我就不能幹？”
鳳清兒一連串的反問，直接把蕭炎懟得啞口無言，嘴巴張著，卻是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看著蕭炎那甚是憋屈的表情，鳳清兒輕聲笑了笑，眼中透露著柔色。
雙標的人鳳清兒見過不少，但像蕭炎這種反向雙標的應當也就他一人了吧。
“我為了你拼上性命，你也為了我拼上性命，這屬於等價代換，很公平不是麼？”鳳清兒頓了頓，接著道：“小醫仙，還有你身邊的其他人，也一定都是被你這樣一路拯救過來的吧，真虧你能一直堅持到現在。”
“當大好人的感覺，可是糟透了呢。”
鳳清兒無奈的聳了聳肩，為了他人犧牲性命，嘴上說的容易，但真做起來可太難了。
特別是這種，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犧牲是否有意義的情況。
蕭炎輕晃了晃頭，將這個話題拋到腦後，而後愧疚的看著鳳清兒。
“抱歉，因為紫妍害的你被逐出了天妖凰族。”
要知道鳳清兒可是，天妖凰族的大小姐啊，這等無比尊貴的身份卻這麼簡單的就被剝離，實在是讓蕭炎無法忘懷。
對此，鳳清兒卻是開口糾正。
“不是我被逐出了，是我自己主動脫離的，別偷換概念，與紫妍那個孩子也沒關係。”鳳清兒看著蕭炎，認真嚴肅的向他訴說，“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是我絕對不會後悔的決定。”
鳳清兒看著蕭炎，在蕭炎愕然的目光中沉聲說道。
“因為你值得我這麼做，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