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帥,咱們大宋朝的軍隊就這麼垃圾?”

章衡得不到狄青的回答,又問了一遍,讓狄青頗為無奈:“不能這麼簡單的評判啊!”

章衡問道:“那他們是不是輸了?”

狄青無奈道:“是輸了沒錯,但其中有許多的影響因素啊,比如說這是夜戰,這是騎兵對步兵,還是沒有陣地的步兵,而五六千人也沒有一個統一的指揮,還算是一個遭遇戰,其實與偷襲無異,而且是最適合騎兵發揮的曠闊操場……”

狄青列舉諸多原因,試圖為軍隊做辯護,卻看到章衡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狄青終於是低下了頭道:“……好吧,你說的沒錯,這就是大宋大部分軍隊的水平。”

章衡卻是沒有得勝的得意,他嘆了一口氣道:“我這些親兵不過是我自己稍微練了練,給了他們好馬好的兵器。

說實話,在我眼裡,他們算不得職業軍人,其實更類似是一些玩票的玩家。

可就算是這些業餘的玩家,與原本該是職業的軍人作戰,竟然是一面倒的勝利,狄帥,見到這等情景,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狄青臉上終究是覺得過不去道:“章相公,其實他們也不是很差,若是末將指揮,只需一千人,便可以保住不敗的局面……”

章衡笑道:“大宋有幾個狄青?”

狄青恍忽了一下,然後眼神又變得堅定起來:“可像章相麾下這些騎兵,就算是西夏遼國也沒有多少。”

章衡有些遲疑:“不是因為保捷軍太垃圾?”

狄青苦笑道:“保捷軍當然不是最好的軍隊,但也不算是最差的,而且這些人都是指揮使身邊的親衛組成的,可以說是保捷軍最精銳最核心的戰鬥力,怎麼可能差到哪裡去?

雖然說有各種各樣的不利條件,但若是由末將帶領他們,正面硬扛西夏差不多數量的主力軍隊也沒有問題的。”

章衡眼睛發亮:“那就是說,我這些親衛的戰鬥力是真的強?”

狄青點頭道:“一等一的精銳!”

章衡笑道:“那就不枉我這麼培養他們了。”

狄青倒是有些期待道:“章相,您是怎麼培養他們的,能不能大批次的培養?”

章衡瞥了狄青一眼道:“只要砸錢,自然是可以的。”

狄青小心翼翼問道:“需要多少錢?”

章衡笑道:“我給你算筆賬吧,一個騎兵是一人二馬。

馬匹是選用最頂尖的馬,因為沒有正規渠道購買,所以費用極高,每匹馬買到手至少是二百貫。

加上每年的吃嚼一百貫的標準,光是馬匹費用便是五百貫了。

加上騎士的服裝、刀槍武器、薪俸等等,大約一騎每年的要投入七百貫錢吧。”

狄青:“……”

他口算了一下,一騎是七百貫,三百騎便是二十一萬貫!

這也太離譜了!

可以說,這每一個騎士都是用金錢給堆出來的,這根本就難以複製。

夏風吹拂而過,帶來了濃重的血腥味,狄青忽而驚醒:“章相,趕緊下令停止吧,要是將這些人都給殺了,保捷軍就算是完了!”

這六千餘人是保捷軍的精銳,也是保捷軍的框架,這六千餘人若是死掉了,保捷軍的確便算是名存實亡了。

章衡點點頭,吹了個口哨,然後往下面做了一個手勢,有人奔騰而出。

章衡回頭與狄青笑了笑道:“晚了,回去歇息吧。”

狄青苦笑道:“這麼個夜晚,你還能睡得著麼?”

章衡點頭道:“必須睡得著,明日才是真正的挑戰,處理得好,是我章衡立威西北之戰,若是處理不好,我章衡便是肆意屠戮邊軍的劊子手。”

狄青嘆了一口氣道:“無論如何,朝中諸公總是會有話要說。”

章衡呵呵冷笑:“這些邊將又無能又貪財還膽大包天,還不是他們慣出來的,哦,是了,他們最樂意看到這些貪財的邊將,這樣的邊將胸無大志,才最好控制嘛。”

狄青苦笑道:“章相,這些話還是不要說為好,對您不好。”

章衡看向狄青道:“狄帥,如你這般的將帥,才是朝廷會憂心的物件,你記住一句話,勿為宰執,為則眾謗之。”

說完章衡便下了瞭望塔,留下狄青在那裡呆呆出神。

“勿為宰執……切勿入宰執勿為宰執……章相認為我可以當宰執……以武人之身份,能當宰執,那可能是樞密副使,甚至是……樞密使!”

狄青的呼吸頓時變得急促起來。

他只記住了前面的話,卻直接忽視了後面的話。

章衡是伴著殺戮的聲音入眠的,夢裡面鮮花盛開,不過鮮花的顏色卻是極為鮮紅,就像是用人血澆灌出來一般。

這一覺睡得極為香甜,等到第二天的陽光照射進來,章衡才睜開了眼睛。

洗漱完出來,看到俱都是一臉青白的陸尹寧等人。

章衡笑道:“怎麼,昨晚都沒有睡好?”

張麻子苦笑道:“滿耳朵都是慘叫聲,哪裡能夠睡得著啊,前半夜提心吊膽,後半夜心驚肉跳,能睡得著的是真英雄豪傑,反正我是絕對不行的。”

章衡笑了笑,讓人把早餐送過來,細嚼慢嚥吃過早餐之後,才抬腳朝操場而去。

操場上不是兵荒馬亂的模樣,甚至沒有什麼血跡,但卻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章衡看了一下操場,上面有一些新土,章衡用腳尖踢了一下,露出裡面猶然新鮮的血泥。

講武臺下,整齊的列著幾百具屍體,一側則是跪著上千被五花大綁的犯人,然後後面則是整齊列著隊伍的保捷軍人,章衡一眼便看到了臉色煞白的陳昌佑以及陳延著,他們倒是沒有被綁上,但嚴省身卻是扶著刀站在他們的身後,狄青站在不遠處,臉色看不出憂喜。

章衡無奈一笑:“此事應該不關陳都使以及陳都侯才是。”

陳昌佑與陳延著差點眼淚都下來了。

陳昌佑帶著哭腔道:“章相公明察啊,昨晚他們要造反,末將與陳都侯攔都攔不住,差點就被他們給砍了,此事真不關我們的事情啊!”

章衡含笑點頭,然後看向跪著的那些人,輕聲道:“陳都使,陳都侯,這些人造反,按例該如何處置他們?”

陳昌佑咬了咬牙道:“按照軍法條例,這些人籌謀兵變,犯上作亂,當斬!”

章衡點點頭道:“既如此,那便依律行事吧。”

陳昌佑大吃一驚:“全都給斬了?”

章衡點頭道:“昨晚叛亂的人大約有六千人,這裡死掉的人有幾百人,被抓捕的人有千來人,也就是說,還有三四千人沒有歸桉呢,什麼時候能夠將他們都抓回來?”

陳昌佑目光掃過跪在臺下的那些人,有一些指揮使,有些則是指揮使的親兵們,一個個目露哀求。

陳昌佑咬咬牙道:“章相公,末將認為,他們罪不至死!”

章衡面無表情道:“不是說按律當斬嗎,怎麼又罪不至死了?到底這軍法是怎麼規定的,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準確地答覆?”

陳昌佑求助的看向狄青。

狄青卻是視而不見,陳昌佑終於是張口求肯道:“狄帥,這些指揮使中,也有您昔日的老部下,您不打算為他們求肯一下麼?”

狄青看向下面跪著的那些指揮使們,他們大多數露出求肯的目光。

狄青深深嘆了一口氣道:“這讓我如何張得了口,章相公來了這麼幾天了,仔細研究調研,就為了拿出一個最合適的裁軍綱要。

綱要你們也看到了,只裁軍不裁減軍費,你們知道章相公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才使朝中諸公同意此事麼?

然後為了讓退役的兄弟們退役之後有好的生活,還特意尋來臨安商行等來接受退役的兄弟,安排好以後諸多事宜,可算是什麼都想到位了。

可他們在做什麼?他們提著刀,想要去殺人,想要去威逼章相公,以下犯上,還擅自發兵,陳都使,你是軍中老人了,你該知道擅自發兵該當何罪?”

陳昌佑苦澀道:“死罪!可是……他們若是死了,保捷軍便徹底廢掉了狄帥!保捷軍也是與您有莫大的關係的,您總不至於看著它就這麼廢掉吧?”

狄青嘴唇動了動,卻是不說話了。

看到連狄青都不說話了,下面的指揮使們終於是急了,有些人磕頭求饒,有些人大哭,有些人大罵,有些人想要起身,卻被人按倒在地,現場一片慌亂。

章衡渾若無人一般端坐檯上,看著臺下一片慌亂。

狄青終於是忍不住了道:“章相公……”

章衡看向狄青。

狄青有些底氣不足道:“末將知道這個請求不合適,但末將還是得說一句,這些人是保捷軍的骨幹,若真將他們殺了,真將那些逃走的人定為逃兵,那麼保捷軍就當真毀了,所以,末將認為……”

章衡忽而道:“本官可以饒他們一命,但本官有些事情需要他們配合。”

狄青聞言大喜:“只要您願意饒過他們,什麼事情都可以配合。”

章衡點頭笑了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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