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堯左捧了章衡,讓曾公亮這邊不說話,令其度過危機,但對於趙禎來說,依然還有許多的問題需要解決。闌

忽然驟減的歲入,將給明年的支出造成很大的影響,過慣了好日子,忽然又要縮減開支,難免會有許多的不習慣。

這是個不小的問題,但一個大問題卻是該如何安排章衡。

如果沒有張堯左為了讓自己脫罪把章衡推到前面來這件事,那朝廷可以裝作不知道。

畢竟章衡今年才剛剛升了官加了職,就算是暫時不動,曾公亮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但現在事已至此,朝廷再無視的話,就難以塞住悠悠之口了。

加官升職倒是不難,但該如何妥善安排章衡的職位,卻是有些難以斟酌。

廣南東路的發展勢頭相當強勁,趙禎還想著明年的廣南東路當真能夠冠絕諸路,成為大宋的另一個富裕之地呢,這個時候他不想讓章衡離開廣南東路,生怕章衡一走,便讓廣南東路的發展勢頭受挫。闌

這便是為難之處了。

趙禎想了一天一夜都沒有什麼好的解決方案,還是張貴妃提醒道:“不如問一下曾參政?”

趙禎頓時醒悟:沒錯啊,此事諮詢曾明仲最是合理,如果曾明仲提出了意見,那便是認可了方案。

他是章衡的岳丈,他都認可了,別人再說什麼便是嚼舌頭了。

第二日,曾公亮被召喚至崇政殿中。

君臣二人像是寒暄了一番,然後趙禎虛心道:“參政,關於章衡的事情朕想請教一下你,此次該如何給章衡加官升職呢,朕有些難以下決定。

不是因為朕不捨得,而是因為朕不想讓廣南東路的發展受挫緣故,所以想請教一下參政,可有什麼好的方法?”闌

曾公亮笑道:“這有何難,押後再議就是了,官家不是早先前已經給升了官家加了職麼。”

趙禎聞言搖頭道:“不可,都已經到這個時候了,再無視便是朝廷的問題,便是朕的問題了。”

曾公亮想了一下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陛下還是將章衡調回京中來吧,廣南東路的確是沒有適合他的了,將他調進京中,可以選擇的餘地便多了。”

趙禎聞言苦笑道:“按照升官渠道來說自然是如此,可朕不是看著廣南東路發展頗好,不忍心中斷麼?”

曾公亮笑道:“官家忘記之前泉州的事情了麼?”

趙禎聞言一愣:“泉州?”

忽而他想了起來,一拍大腿喜道:“是呀,朕想想啊,居正知泉州,然後接任者是包拯,之後是韓絳,嘿,這方法不錯,聽說還有章規包隨,章規韓隨的說法,這兩人的確是能夠延續章衡定下的各項發展路線的,由他們去,的確是好辦法啊。”闌

曾公亮大讚:“不因人廢事,這才是朝廷之福。”

趙禎也是連連笑著說是,然後問曾公亮:“參政,你覺得居正回來該給他派什麼差遣?”

曾公亮笑道:“此事臣就不多嘴了,雖說舉賢不避親,但能避還是避一下吧,而且,官家給居正派什麼差遣,他都會甘之若飴的,沒有什麼怨恨的。”

趙禎笑著點點頭,然後道:“朕知道了,也不用搞什麼特殊待遇,居正從戶房提點外派至地方,在地方上政績斐然,再回京中,自然要委以要職的,否則不是浪費人才了麼,不如……”

趙禎想了想道:“……不如,讓居正去將三司的事情給挑起來吧,財貨之事乃是居正最在行的事情……”

曾公亮本不想多加置喙此事,但聽到趙禎的話,卻還是忍不住了。

今年的三司就是一個坑,誰愛去誰去,但章衡不能去,而且,總是讓章衡去擔任這種濁官,對章衡的官聲不利,若是給人留下一個印象說章衡只能當這種濁官,那終究是有影響的。闌

“陛下,暫時還是別去三司吧,居正是個人才沒錯,但不能總讓他去當濁官啊。”曾公亮提醒了一下。

趙禎想了一下,好傢伙,章衡除了當知制誥的時候算得上清流,其餘的時候,都是濁官為主,好像真的不是很好。

趙禎斟酌了一下道:“參政說得對,那不如讓居正去御史臺如何?”

曾公亮笑呵呵道:“全聽官家您的。”

此事便這麼定下了。

趙禎便趕緊召見陳執中韓琦等人,將事情落實了下來,然後又找包拯,仔細的叮囑了一番。

之後便是宣佈決定。闌

包拯除鹽鐵判官差遣,任廣南東路轉運使,兼知廣州,包拯一躍成為一方封疆大吏。

而對章衡的任命是,免去章衡廣南東路轉運使以及廣州知州的差遣,然後任命章衡為御史中丞。

這個任命倒是沒有如何引起轟動,雖說章衡很年輕,但以章衡如今的資歷,這個任命也只是按照升遷路徑而來。

所以連韓琦都沒有反對,因為他知道這是攔不住的,實際上他已經攔了一次了,之前章衡便有機會回來,但被韓琦以繼續發展廣南東路的說法給攔住了,這一次,他知道攔不住,便閉口不言了。

任命沒有引起轟動,但依然是令許多人內心震驚且豔羨的。

這事情不能往深裡面去想,一旦往深了想,便會覺得相當震撼。

今年的章衡才多少歲?闌

二十歲出頭的御史中丞!

御史中丞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已經進入了大宋朝的權力中樞了。

四入頭可不是白叫的,一旦成了四入頭之一,便意味著很接近宰執之位了,二十幾歲的宰執,想想都覺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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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凋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元宵夜,汴京城成了燈火的海洋。

章衡駐足看煙火,然後回過頭來笑著與曾幼薇道:“幼薇,快來看看這滿城的煙火。”闌

曾幼薇一隻手扶著章衡,一手撫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看著滿城的燈光,笑得十分開心:“三郎,我們又回來了。”

章衡笑著點點頭:“是呀,又回來了。”

去的時候是慶曆年,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皇佑年了,雖說只有短短一年多的時間,但卻像是恍如隔世一般。

正月初三,趙禎宣佈更改年號為皇佑,因此,現在已經是皇佑元年了。

章衡夫婦歸來,不過沒有提前告知任何人,而是悄無聲息的回到自己的院子,等到第二天,才一起去曾府拜見曾公亮。

至於章衎章術兩家人都在外地為官,自然不用去見了。

曾公亮見到章衡與曾幼薇不由得驚喜:“你們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闌

然後也忍不住埋怨:“回來也不讓人回來告知一聲,我們好去接你們啊。”

章衡笑道:“就是不想麻煩你們去接,才悄悄回來的啊。”

曾夫人非常開心,尤其是看到女兒微微隆起小腹的時候,更是開心得將曾幼薇拉進房間裡面竊竊私語了許久。

曾公亮也是十分欣慰:“此去廣南東路,賢婿成績斐然啊。”

章衡謙虛道:“也只是做了一些該做的事情而已。”

曾公亮笑道:“老夫說的是幼薇。”

翁婿兩人頓時大笑。闌

章衡回來之後並沒有歇息多久,因為第二日趙禎便召見了章衡。

趙禎見到章衡,十分的高興:“章卿終於回來了,許久不見了啊。”

章衡笑道:“陛下說笑了,也不過是一年多而已,哪裡有多久。”

趙禎感慨道:“章卿去廣南東路之前,說要給朕一個新江南,朕也是姑且聽之,現如今看來,朕有章卿,勝得范蠡矣。”

章衡謙虛搖頭道:“臣哪裡比得上范蠡,范蠡能興一國,能滅一國,臣不過能興一地而已,至於滅一國……”

章衡看向西北方向,搖頭道:“……臣怕是做不到啊。”

趙禎立即明白了章衡的意思,過來拍了拍章衡的肩膀道:“卿在一州時候,能興一州,在一路的時候能興一路,如今朕請你回來居於朝廷,興一國或許不是不可能啊,至於滅一國……”闌

趙禎斟酌了一下道:“……固朕所欲也,然須得如同越國一般,【十年生聚,十年教訓】,苦身戮立,才有可能啊。

不過朕相信,有卿輔助朕,未必沒有一日可以實現!”

章衡臉上露出笑容:“臣願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趙禎笑得很開心。

他們二人以范蠡為話題,趙禎希望章衡成為他的范蠡,章衡立即謙虛,說范蠡可以興越國,滅吳國,這等本領是他不具備的。

趙禎鼓勵章衡,說你以往的成績已經表明,你在一個州的時候,可以興一個州,你主管一路的時候,一路也因為你而興盛。

現在我將你召回朝廷,以後將國家給你治理,你也可以興一國的,至於是否可以滅西夏遼國,則需要從長計議,十年生聚、十年教訓,總有一天,可以實現這個大宋君臣都想實現的夢想!闌

章衡立即接話,說他願意為趙禎這個夢想而努力,當牛做馬也誓要完成。

這算是君臣二人的一個不算特別正式的奏對,但卻是達成了一個協議。

裡面的意思是,趙禎有將國事相托的意思,章衡也向趙禎承諾,您的夢想我會為之努力。

這一切發生在一個普通的日子裡,但若是用宏大的歷史敘事來描述,便是大宋一君一臣,在寥寥數語之間,便將未來國家興盛的根基給奠定了。

達成了約定之後,君臣二人的關係變得更加親近了一些。

趙禎也有些興奮,這種感覺就像是他在慶曆年時候與范仲淹奏對時候那種興奮的感覺,但又有所不同。

與范仲淹奏對的時候,他是督促范仲淹趕緊拿出對策,頗有一種危難之際不得不為的感覺,但面對章衡的時候,他卻是有一種感覺,章衡身上有一種堅定的力量,這種感覺令章衡覺得,只要章衡願意,似乎世間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成的。闌

趙禎與章衡叮囑道:“御史臺掌糾繩內外百官奸匿,肅正朝廷紀綱,大事則廷辯,小事則糾彈,乃是朝廷最為關鍵之曹署,你須得竭心盡力,為朝廷肅正紀綱,此事亦是為所謂教訓,國家之強盛,並不僅僅在於經濟軍事,亦在於官場,官場不肅,國不成國矣。”

章衡微微一笑:“臣若是動起手來,就怕百官受不了。”

趙禎正想要說幾句大話,類似什麼【你只管幹,朕幫你兜著】云云,但忽而想起這小子折騰的能力,頓時萎了,趕緊道:“算了算了,你只管完成每月考績即可,朕給你這個差遣,也只是過度而已,你也別太折騰,等任期差不多了,朕會給你真正幹事的差遣。”

章衡心裡冷笑了一聲,他早就有所預料,之前他給范仲淹遞了可以糾察天下官員的本子,他才不會覺得趙禎沒有看過呢,肯定是趙禎萎了,否則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

如今看來,趙禎依然還是那個趙禎,半點也是沒有改變。

章衡點點頭笑道:“那臣便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了,陛下可別覺得臣過於懶散了。”

趙禎擺手道:“說得什麼話,只要每個人都能夠完成每月考績,哪有懶散的說法。闌

你自慶曆二年入仕以來,幹下的功勞一樁樁一件件,朕都記著呢。

這些年你的確是過於辛苦了,正好可以好好地休養一下身體,你要為朝廷效勞的時日還長著呢!”

章衡謝恩而去。

他再次看清了趙禎的本質。

間歇性的想要成為一個偉大的君主,但想到了困難,便又立即退回去了,就如同此次章衡才剛說放手摺騰的時候,趙禎想到天下百官因此震惶,他便立即便縮了。

章衡冷哼道:“瞻前顧後,畏畏縮縮,就這玩意,也想幹成大事?”

趙禎說得對,一樁樁一件件,都記著呢,他章衡也是如此,趙禎軟弱的本質,他也是一樁樁一件件的記著呢。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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