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師不利。

王拱辰用了好幾天去說服,最後還只是以不阻攔為結果。

而吳育作為座師,對章衡提出來的籌辦銀行的事情,也是看著興致缺缺,並沒有接過章衡的意見,反而對海貿之事更為上心。

這事情一開端便困難重重,以至於章衡還以為此事一時半會是難以啟動了,但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卻是迎來了一村。

當朝首相賈昌朝卻是主動找人來召喚章衡過去。

政事堂章衡倒是挺熟悉的,之前修其居住的時候,他也是常常在這裡出沒的,所以過來倒是無須堂後官引路。

堂後官是政事堂的胥吏,雖然是胥吏,卻是十分的重要。

政事堂下設舍人院,有知制誥或直舍人院,負責撰擬詔旨。

還設孔目、吏、戶、兵禮和刑等五房,分曹處理事務。

這是大宋朝的政治中心。

章衡雖然也時常來,但每次進來,總能夠感受到此處的關鍵。

不過見到賈昌朝的時候,這種凝重便不翼而飛。

賈昌朝對於章衡是十分和顏悅色的,見到章衡過來,便放下手上忙活的事情,問起章衡在三司那邊的工作情況,聽說章衡一過去度支司便解決了大事情,頗為欣慰。

“此事老夫聽說過了,你果然是個能幹實事的人,哈哈,你也是被上任計相給坑了,給你留下這麼大的坑!

還有王君貺這人也是不地道啊,身為三司使,還將這事情扔給你去解決……”

章衡笑道:“學生是度支判官,此事倒是學生的職責範圍之內的事情,也該由學生去想辦法。”

賈昌朝卻是不太滿意道:“話雖如此,但你這般年紀也是該呵護的時候,他身為長輩,也不知道該給你扶上馬好好送一程。

還有曾明仲也是,這個時候顧忌什麼三司與開封府的恩怨,都是朝廷機構,哪真有什麼恩怨情仇的?

你還是從開封府裡面走出來的,給你援手本事應當,有什麼好忌諱的!”

涉及曾公亮,章衡只是嘿嘿笑了笑不接話。

賈昌朝擺擺手道:“算了,那是你恩師,更是你丈人,說他壞話你也不好接話,就是說,你怎麼不來找老夫?”

章衡趕緊道:“這個事情學生還是有把握的,老師您日理萬機的,學生不好過來打擾,而且,事事都找您,學生可不就沒有辦法成長了麼?”

賈昌朝搖頭道:“不是那事,是籌辦銀行之事。”

章衡倒是有些驚詫道:“老師您怎麼知道的?”

賈昌朝臉上露出笑容:“王君貺和吳春卿都與老夫提起過,老夫左等右等,就是不見你來找老夫,老夫只好親自來找你了,看來,你也是不將我這座師當老師啊。”

章衡哪裡肯背這罪名,連連擺手道:“老師,看您這話說的,您自然是學生的恩師,但做事情還是得有流程嘛,一下子將事情給捅到您這裡來,那就得您去推動了。

您是一國宰相,乃是一國重器,怎麼好這麼輕易的出動?

您是宰相,一言一行,皆有深意,一言既出,就要言出法隨,若是事情推動不起來,那不就損壞到您的威嚴了麼!”

章衡這話一出,賈昌朝頓時笑罵道:“什麼亂七八糟的!這等大事,靠你這個小不點怎麼能夠推動起來?

老夫是你的座師,有事情只管往老夫這邊來捅,當老師的,不就是給學生扛責任的麼,你要是這麼見外,以後你也別叫我老師了!”

章衡嘿嘿笑了笑,他對賈昌朝的態度十分感興趣,趕緊問道:“老師,怎麼,您對銀行之事感興趣?”

賈昌朝搖搖頭,章衡一看心下一涼,但賈昌朝下一句卻是令他高興了起來,賈昌朝道:“老夫對這銀行的事情並沒有太大的興趣,但老夫對你折騰的能耐感興趣。

你折騰的這許多事情,的確都讓你折騰成了,所以,你折騰的銀行之事,老夫覺得也該給你一個機會,要真如你所說那般一本萬利的話,對於朝廷也是有諸多好處的。”

章衡大喜道:“有老師您來推動,此事易爾!”

賈昌朝搖頭道:“沒有那麼簡單,吳春卿與王君貺對於此事都頗為謹慎,他們是告訴老夫此事,但他們的態度模稜兩可,可見他們還是有疑慮的,他們兩人與你關係匪淺尚且如此,其餘的人與你可沒有什麼交情,恐怕未必會支援。”

章衡想了想道:“老師,若是想要此事透過,需得取得何人的支援,學生會想辦法一一去說服。”

賈昌朝一聽便樂了:“你這話就有些幼稚了,這等國之大事,尤其是你一個人能夠推動得了的,還一個個去說服……”

章衡也是笑了起來:“老師,海貿之事……”

賈昌朝頓時愣了愣,然後苦笑道:“你這猴孫,竟是半點也不吃虧的。

海貿之事上,你的確是居功至偉,但也是大勢所趨的緣故。

各種事情因緣巧合,種種事情一起推動著起來的。

若不是西北之路堵塞,便不會有向海外發展的動力。

若不是國家局勢到了這等地步,陛下也不會決定變革。

呂相公也不會被徹底歸隱,更不是因為你推動著歐陽修上了一道摺子,便卸了呂相公執權。

這些都是大勢,非一人之力可以做到的。”

章衡笑了笑道:“老師您覺得是大勢所趨,學生也是這麼覺得的,但誰能夠看清楚大勢,誰能因勢利導,這才是關鍵不是,此次銀行籌辦,何嘗不能借助大勢?”

賈昌朝皺起了眉頭:“此次有何大勢?”

“缺錢!”章衡回答得相當果斷,然後補充道,“缺錢便是大勢!”

賈昌朝搖搖頭道:“今年海貿大發展,多了一千多萬貫的稅收,明年的形勢大約已經好了許多。

而且吳春卿提出全面開放港口,明年的海貿會更加如火如荼,明年的海貿帶來的賦稅估計會超越兩千萬貫,缺錢的局面會全面緩解,所以,大約到時候未必會多缺錢。”

章衡啞然失笑:“錢這玩意,難道還有嫌多的麼?”

賈昌朝點頭道:“的確不嫌多,但銀行在很多人看來還是有疑慮的,一個錢莊而已,又能夠改變什麼局面,有很多人秉持的是官不與民爭利的理念,這個提法恐怕會有很多人反對的,難。”

章衡詫異道:“那老師您今天叫我來是?”

賈昌朝苦笑道:“當然還是想推動一下,老夫雖然對你所提出的銀行之事還有疑慮,但你折騰的事情又無有不成的,總覺得不支援便會錯過什麼。”

得,原來賈昌朝還是前怕狼還怕虎唄,雖然對自己有信心,但對於銀行的提法,其實也是不那麼篤定,想讓自己來給打打氣。

章衡明白了賈昌朝的顧慮,心裡便有了主意,想了想道:“老師,此事還是讓學生來吧,您這邊有這個態度已經是足夠了,接下來的便由學生來推動吧,等到學生將事情推動到該有的位置時候,您再一錘定音即可!”

賈昌朝問道:“能行?”

章衡肯定點頭:“肯定能行!”

當然能行。

章衡現在掌控度支司,對於整個朝廷的收入支出瞭如指掌。

趙禎改革失敗,很快便要進入擺爛狀態了,原本改革中的抑制僥倖將會被全面放開,也就是接下來的蔭官會越來越多,進入體系內的人會越來越多,這就意味著接下來財務支付系統的壓力會越來越大。

王拱辰說得對,光是開源是滿足不了官僚體系這頭巨獸的胃口的,只有真正做到節流,才有可能做到國庫充盈的情況。

但是現在慶曆新政失敗,這頭巨獸已經徹底失去了束縛,接下來財政支出會越來越瘋狂,就算是明年再多出幾百萬貫的收入,也是打不住這個勢頭的。

而且關鍵還不僅僅是官僚系統,還有軍隊系統。

宋夏戰爭讓大宋朝廷一夕三驚,現在是忍下了一口氣,讓西夏獨立出去,但朝廷上下都憋著一口氣呢,遼國也不是什麼善茬,接著大宋與西夏打得如火如荼,還來趁火打劫,逼得大宋不得不提高歲幣以綏靖。

根據這個判斷,章衡基本上可以推斷出,接下來朝廷會被西軍與北軍進行大規模的投入,期盼對軍隊進行大規模的投入,促成軍隊的改革,以應對西北與北方的威脅。

當然,章衡認為軍隊已經爛到根子裡面去了,如果不從軍制上進行徹底的改革,就算是給再多的投入,也只是養活一幫蛀蟲而已,對於提升軍隊戰鬥力並沒有太大的作用。

但是,花錢的趨勢卻是可以預見的。

想及至此,章衡一方面肯定接下來銀行籌辦是符合大勢的,但想到自己這麼辛辛苦苦的推動籌辦銀行掙到的錢,卻被趙禎君臣拿去揮霍了,而且還揮霍得沒有什麼效用,想起來便令人沮喪。

不過章衡立即安慰自己——這是為了自己做官嘛,做業績升官,這邏輯沒有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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