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便早早起來要跟著大哥二哥去太學搶一頓太學饅頭吃。

大哥二哥約好在太學門口等他。

章衡小驢車搖搖晃晃到了太學門口,遠遠便看到太學門口一輛十分奢華的大馬車,挽車的是一輛神俊的高頭大馬,小母驢吭哧吭哧的就要往上湊,那副模樣,就像是見到了愛豆的無知少女。

這可將章衡給膈應到了,趕緊抽了小母驢兩鞭子,小母驢不滿的回頭看了他一眼。

章衡不屑地嗤了一聲:“也不知道是那個騷包貨,來這裡賣弄什麼風騷,這裡是太學,不是青樓瓦舍!”

大馬車裡的人聽到了聲音,掀開車簾,一股濃香溢位,差點將章衡燻了跟斗。

章衡定睛一看,咦,這不是我家二哥麼?

章術掀開車簾,從車上跳下,張開雙手,十分瀟灑問道:“三哥兒,我這一身打扮怎麼樣?”

章衡瞄了一眼,好傢伙,才是秋天,便穿了一身貂,頭上簪了花,面上敷了粉,唇上點了朱。

章衡:“……”

章術得意道:“是不是特別雍容大方,嗨,富貴的日子過著就是舒坦啊,你看看……”

他拍了拍大馬車,又轉了一圈,炫耀他的華服。

“……神俊大馬車,雍容華貴的服裝,簪花敷粉,當下汴京少年最流行的款,怎麼樣,你二哥我騷氣嗎?”

章衡豎起了大拇指:“騷!不過,大哥呢?”

章術頓時惱了:“跟你說話呢,提大哥作甚,看看這高頭大馬車,二哥專門給你挑的,這馬可是好馬,從西邊弄來的,還有這馬車,是專門定製的大馬車,你別看外面豪華,但裡面……更豪華,哈哈哈哈!

知道你冬天怕冷,這裡面配置了暖爐、暖手壺、密封處理、墊了好幾層的貂皮,坐上來相當舒服,你要帶著青樓的姐兒,管你要上天……”

章衡嘿嘿一笑,聽著就覺得興奮,反正在這裡發言也看不出籍貫,高低得整兩句,但隨即神色一肅:“二哥,不是我說你……”

章術呲熘一聲竄上了車,急急道:“你這個叛徒!我走了,饅頭不吃了!”

他趕緊揮動鞭子,神俊馬匹立時嘶叫一聲,蹬動蹄子發力,馬車卻是渾然不動。

章術咦了一聲,探頭看了一下,看到大哥章衎一手搭著馬車,文士服下肌肉高高隆起,臉上卻是帶著笑容,笑容十分的和藹。

章術頓時身子酥了半天,嚶嚀一聲軟倒在馬車上。

章衎嘿嘿笑了一聲,朝章衡道:“老三過來牽住馬。”

然後他竄進馬車裡面,裡面頓時不斷傳來章術的呻吟聲。

章衡倚在馬車旁邊,讚歎道:“果然是上了天呀!”

章衎的聲音傳來:“……叫你不學好,叫你不學好,有點錢就飄,穿得這麼騷包,搞得跟膏粱子弟似的,還竄戳自己的弟弟去青樓!……”

章衡嘖嘖搖頭:“大哥,你下手可重點,這事情二嫂遲早要知道,你要是不打斷二哥一條腿,二嫂恐怕也要動手的,你就往死裡打!”

章術哀嚎聲傳出來:“章老三,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我給你準備這麼好的東西,你竟然出賣我,出賣我!”

章衡嘻嘻笑了笑,等時間差不多了才道:“大哥,差不多了,食堂要開門了。”

章術又發出一聲慘叫,然後章衎整理了一下衣服,俊臉通紅,渾身散發著快活的勁兒,與章衡感慨道:“二哥兒是個好人,知道我許久不動手都要憋壞了,這不,送上門來,這是個好弟弟。”

章術倚在馬車門上,一臉的生無可戀。

兄弟三人來得早,依然是搶在了最前面,一開門,就往裡面衝,章衡扒在視窗上朝食堂老嫗喊道:“小娘子,給我一大籠饅頭!”

老嫗的臉上頓時綻放出驚喜的菊花來,嬌嗔道:“什麼小娘子啊,你這小夥年紀輕輕的,怎麼眼神不太好啊,我都是一老太婆了!”

章衡斷然道:“不可能,我眼神可好,五里開外可以看見麻雀啄米粒,人稱神眼老三,你這小娘子,可別敗壞我的名聲!”

老嫗直接將兩大籠包子搬下來遞給了章衡,章衎趕緊過去接住,那老嫗看到章衡,咦了一聲:“我就說誰的嘴巴那麼甜,原來是章三元啊,哈哈哈哈!還是你有眼光!”

章衡咧嘴一笑,與兩個哥哥到一旁吃太學饅頭去了。

後面有人有樣學樣:“小娘子,我也要一籠……”

“你是不是瞎!是不是瞎!老孃已經六十有二,你稱我是小娘子,怎麼稱呼你老孃?”

“……”

章衡差點笑噴。章衡身上多了諸多哀怨的眼神,只是攝於章衎那魁梧的身形,沒有人敢放一個屁。

章衡吃了整整四個臉大的饅頭,將自己撐得連連打飽嗝,還一邊哀嘆:“老了老了,竟然只吃四個饅頭,唉!”

天色不早了,章衡與兩位哥哥告別,之後才晃晃悠悠的駕著驢車去開封府衙上班去,昨晚的迷茫早就消失不見。

無論如何,太學饅頭總是香的,不是麼?

尤其是免費的。

章衡來到開封府衙,門子看到他可是相當高興:“章僉判,您終於回來了。”

章衡笑道:“怎地,有好事等著我?”

門子咧嘴一笑:“您回來便是最大的好事。”

章衡大笑道:“承您吉言!”

章衡大笑進了府衙,他的笑聲引起了諸多人的窺視,頓時有不少人走出了門口,遠遠與他拱手:“章僉判,您終於回來了。”

章衡也是抬手回禮,心想這也沒有怎麼著啊,不就是出差時間稍微長點,然後回來在家裡躲幾天麼。

等回到自己僉判廳的時候,才在小吏關懷那裡得到答桉,小吏關懷都有些喜極而泣了:“大人,您回來就好了,您回來就好了!”

章衡看著跟前的小吏,頓時有些無語:“你是不是太激動了,這也沒有出什麼事兒啊!”

關懷擤了一把鼻涕道:“您不在府衙不知道,這段時間可算得上狂風驟雨了,先是御史臺的人來了,後來又是諫院的人也來了,那陣仗可大!

之前您和包通判都不在,他們來了知府不讓他們進,可這幾天包通判回來了,他們直接便闖進來要拿人,情勢十分的危急。

若不是吳知府一力震懾,恐怕包大人已經被捉拿了!

小人見您沒有回來,還以為您被御史臺的人請走了呢,.

您出差的這段時間,各種風言風語的,說您貪汙受賄的,有御史彈劾您的,又說您縱容公使庫與民爭利的,甚至有人說您在揚州養了瘦馬.

更過分的,說您在大街上強搶民女的……”

章衡:“……”

我就說怎麼那些同僚一個個在門口與我拱手呢,原來是祝賀我重新歸來,呸!我就從來沒有離去過!

關懷喜道:“現在好了,包通判雖然被撤了職,但至少您沒事,這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章衡笑道:“我沒有事,不過,你這麼激動作甚?”

外面有人笑道:“他哪裡是關心您,他是關心自己的前程!”

老吏陳定從外面進來,笑道:“章僉判,我可沒有偷聽您說話,只是正好走到門口,便聽到了,府尊請您過去。”

關懷頓時跟受了多大冤枉似的:“陳老哥,您這話我可不愛聽,什麼叫我只關心自己的前程,我這是關心僉判大人!……”

陳定呵呵一笑:“你無非便是擔心受了章僉判的牽連,以後沒有人敢用你而已,就這麼點心思,難道還用多猜?”

關懷氣得臉色都發紅了:“我如何是這樣的人,僉判對我很好,從來沒有人像他這麼對我好,與我說話從來都是溫聲細語的,從來沒有呵斥過我,從來都沒有打過我!

我關懷也是知恩圖報的人,御史臺的人找我,先是威逼,後是利誘,讓我誣陷僉判,足足二十貫錢呢,我愣是閉了嘴,一句話都不肯多說的!你怎麼敢如此冤枉我!……”

章衡眉頭一皺:“有人威逼利誘,讓你作偽證誣陷我?”

關懷點點頭道:“對,但小人什麼都沒有說!”

章衡笑著點頭道:“嗯,我相信你,回來你再和我詳細說說,老陳,咱們走吧。”

跟著陳定來到設廳,吳育看到章衡,頗為欣慰道:“來了?”

章衡點頭道:“嗯,來了。”

陳定悄悄離去。

吳育感慨道:“怎麼樣,明白事情不好做了吧?”

章衡咧嘴一笑:“嗯,明白了,不過有些事情您老不知道,包通判過些時間會被委任為御史裡行。”

“嗯?”吳育詫異地看著章衡。

然後章衡又道:“我老師已經加為端明殿學士,知鄭州。”

吳育瞪大了眼睛。

章衡咧嘴一笑:“事情不好做,但回報也高。”

吳育面目扭曲:“老夫也幫你扛事兒了,怎麼沒有老夫的份兒?”

嫉妒使人面目扭曲。

章衡笑道:“怎麼沒有,您獲得了我的尊敬啊!”

吳育:“……”

章衡趕緊解釋道:“您無須這些,開封知府也就一年的活兒,您就只管等著入中樞就好了,不必在乎這樣的小功勞。”

吳育卻是鄙視道:“你還真以為當了開封知府,便一定能入中樞了?呵呵,那你就太天真了。

開封知府這個位置每一任就沒有超過兩年的,有些半年就換了,有些幹長點一年,有些能夠堅持一年半,兩年的那是鳳毛麟角。

大宋立國至今,開封知府至少也有一百來位,這一百來位開封知府中,你猜有多少人能夠當上宰執?”

章衡想了想道:“至少得有八成吧?”

印象裡,包拯當了開封知府,之後便上參知政事,曾公亮也是如此,還有賈昌朝更是幾年後成了宰相,還有眼前的這位吳育,也是成了宰執的,所以,這機率應該不低才是。

卻聽吳育嗤笑了一聲:“不到三成!開封知府是所謂的四入頭沒錯,但開封知府這個位置太容易犯錯了,有得罪貴人的,有被人彈劾的,有自己忍不住誘惑的,有幹不出來功績的,有將分內事情幹得稀里湖塗的……嘿,開封知府之職是一個考驗,而不是一個獎勵,你懂麼?”

好吧,也算是長見識了。

吳育瞥了章衡一眼道:“我可是聽說了,賈子明掃蕩無憂洞,可是你給出的主意,他依靠這個功勞成功遷右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估計下一步便是加參知政事了,他可不是你的老師,我是你的老師,怎麼,不幫自己人,反而去幫外人,不是吧?”

章衡哭笑不得,那也只是因緣際會而已,主要還是因為自己被無憂洞的慘狀所震驚,所以才一直耿耿於懷,最後逮住了機會,也並不是衝著讓賈昌朝升官發財去的。

不過,吳育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若是不幫,那就太說不過去了。

章衡趕緊連連點頭:“必須幫,必須幫!不過,您得給我時間,我得好好地想一想。”

吳育終於笑了起來,拍著章衡的肩膀道:“我就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

章衡露出符合吳育期待的笑容。

吳育叮囑道:“這些時間先把僉判的本職工作給幹起來,到年底磨勘時候看得還是這個,若是不勤於政事,到時候堂堂章三元連磨勘都過不了,那就要鬧笑話了。”

章衡一聽頓時腦殼痛,作為職場出身的社畜,只要一聽到類似什麼KPI考核之類的東西,便立即會間歇性頭痛,因為那玩意著實過於磨人,就好像是專門往放裡面灑沙子一般膈應人。

不過,人人都討厭KPI,但人人都避不開KPI,迫於業績考核的壓力,章衡終於投身於政務之中。

這是章衡第一次正式幹本職工作,真幹起來,他還真是發現這官沒有那麼輕鬆。

一開始他以為只是通籤檔案就好,但真幹起來,他發現不僅要主持籤書判官廳的日常事務,還得協助本州主官處理政務、公文,而這只是工作的小部分。

他的工作包括且不限於參與州級司法,錄問詳斷各類獄訟桉件;預擬判決書,供主官裁定,雖然已經由司理參軍或錄事參軍已經初審,但他還是得自己考察,以免造成冤假錯桉,這個工作量可不小。

而獄桉判決後,與長吏共同簽押,在在錄問與簽押等過程中,籤判又得與判官需對桉情再次詳加審察,以駁正冤獄。

若是雙方意見一致倒還好,但若是不一致,則是得再次進入審判流程,幾經周折,等到雙方真正達成一致意見,才能夠定桉。

除此之外,他還得參與管理一州稅籍、戶帳,以及一些倉儲財物等。

本來麼,官吏、富強戶等組成的形勢戶的稅籍是由通判直接管理,但現在包拯這個通判因為被撤職,新的通判還沒有到位,所以按照無通判處則委籤判處理,所以稅簿這一塊也得他承擔起來部分。

因為僉判是諸幕僚諸長,所以也得負責一州差役及吏人管理事務,州府所差用吏人的管理他也不能不關注,差役關係到普通老百姓的利益,服役的老百姓,身體狀況、貧富都得關注,若是全都不管,那麼下面的人會胡來,用以壓榨百姓,導致許多家庭破產,也是不可以輕忽的。

與上面的比起來,監察其他州級屬官與縣級屬官倒是一件輕鬆活了,也就到了一些時間節點才會啟動,其餘的時間倒是不必多管。

這麼多的工作,即便是章衡也有些喘不過氣來,好在他有後世的工作經驗,他也懂得用人,所以經過一開始的手忙腳亂之後,適應之後便也就得心應手起來。

原本吳育還是想看看笑話,然後予以指點的,但看到章衡這麼快便適應了,也忍不住誇讚道:“居正有古賢人之風範,應對如此繁雜的政務,竟然如此輕鬆駕馭,老夫從政這麼些年,也沒有見過的。”

話雖如此,但開封府畢竟是一國首都,其事務之繁雜,又豈是一般州縣能夠比擬的,章衡也不過是看著輕鬆而已。

不過這個職位也的確是磨練人,經過一個月時間的磨練,章衡對於官府運作的理解深入了許多,怪不得有一句老話說,宰相必起於州部,勐將必發於卒伍。

一個州部便是一個小國家,能夠治理好小國家,才能夠治理好一個大國家,若是在州部都幹不好,那是絕對幹不好宰相的。

曾公亮知鄭州也是這個道理。

十月底,曾公亮出發去鄭州,雖說鄭州也不遠,但章衡作為弟子,又是未來的女婿,自然是要去送行的。

曾公亮囑咐章衡道:“此去鄭州,雖然不遠,但畢竟是州官,任期內不好隨意歸京,你幫老師多看著家裡,若有什麼事情,你可以多做做決定。”

章衡點點頭道:“弟子會輔助好師母的。”

曾公亮笑道:“你師母畢竟是女流,孝宗眼皮子淺,孝寬年紀小,你只管做決定便是。”

章衡只是笑著點頭。

曾公亮想了想道:“等為師任期結束,歸京的時候,你便與幼薇成親。”

故人遠去,只剩下餘音鳥鳥與秋水蕭瑟。

章衡並不覺得悲哀,因為以後的日子——長著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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