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丫註定找不到唐寶,縱然他們連村裡的狗窩雞舍都沒有放過。

當時唐寶一衝出唐家便直奔深山。

一來,如果他留在村裡,除了找陸子軒別無他法,然而現在他們兩個已經被村裡人極度關注,很容易暴露,相當危險。

二來,深山多草藥,他有信心可以自己解毒。

可是他錯估了自己的身體情況,之前他用痛覺抵抗藥性,流血實在多。

這時候人已經是暈暈乎乎眼前出現了重影。

唐寶坐在地上靠著大樹喘息,手下用力再次從衣服上撕下兩條布條,將鮮血滲透處再次紮緊。

看了看手裡的草藥,還差一種!

這樣下去不行,失血過多使得他越發遲緩,唐寶轉動不怎麼靈活的大腦慢慢思考。

最後一種藥生於峭壁之上,他必須先止血才行。

找到止血藥草唐寶也顧不得草藥上斑斑點點的泥點,一把塞入嘴裡。

一邊咀嚼苦澀的草藥,一邊解開傷口上的布條。

布條的束縛一解開,鮮血又冒了出來,唐寶下意識的咬緊牙關,匆匆嚼了幾下將不太爛的草藥碎沫快速敷在傷口處。

傷口處傳來冰涼之感,連帶體內燥熱都平息些許。

待到傷口再無鮮血溢位,唐寶拿布條重新包紮好。

撿了一根手腕粗的枯樹枝,拄著艱難前行。

現在他只要找到最後一株藥草就沒事了!

不負期望,他在一處不算太陡峭的崖壁上看到了。

只是平時如履平地的峭壁此時他爬的異常艱辛。

最後甚至腳下一滑來了個自由落體。

幸好被半腰一棵橫出來的樹接住,也幸好他最後見勢不妙一把拽下了那株草藥。

趴在碗口粗的樹幹上,唐寶不敢輕舉妄動。

眼前一陣發黑,那股燥熱猶如攔截的洪水衝開堤壩來勢洶洶。

條件不允許他煎藥,時間也來不及。

在徹底陷入黑暗之前,唐寶將所有草藥塞入口中囫圇吞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唐寶意識迴歸,未睜眼便聽到有嘩嘩的流水聲。

是下雨了嗎?可是身上並沒有涼意。

沒等他有所動作,下面傳來了說話聲,唐寶便暫時蟄伏在樹上。

睜開眼透過樹葉縫隙向下看。

這棵樹枝繁葉茂,擋住了大部分視線。看到的只有一雙正在提褲子的手。

手指修長白淨,右手虎口處紋著一隻栩栩如生的墨色蝴蝶。

唐寶也反應過來剛剛的流水聲是什麼!

暗自慶幸自己睜眼晚,不然就髒了眼睛。

那人解決完並沒有離開,而是往旁邊挪了挪靠著山根坐下,一條腿伸直闖入唐寶視線內。

他小腿位置褲子上有兩個窟窿帶著血跡,應該是被野狼之類的鋒利牙齒咬的。

不過看起來不是很嚴重。

唐寶以為他只是在這裡休息,卻不想很快又傳來兩道腳步聲。

山下男子聽到腳步聲收回腿,將傷處壓到另一隻腿下。

兩個人由遠及近,最後在男子前站定。

由於視線受阻,唐寶看不見那兩個人。

“七爺!”一道沙啞的中年人聲音,帶著些許懼意卻並沒有恭敬。

“真的沒了?”聲音透著的冰冷會讓人忽略其中的青澀。

這個被中年人懼怕的七爺竟然只是一個二十左右的青年。

中年人拉過身邊的柱子說道:“這是唐家村的柱子,他帶我過去的,確實是整座山都坍塌了,雖然入口還在但是通道已經毀了。”

“若是真如你們所說,那你們也沒必要再守在這裡了。”

中年人很是激動,拉著柱子說道:“柱子快叫七爺,你小子命好,很快就能離開這裡了!”

“七、七爺!”柱子彎腰行禮眼神盯著腳尖不敢亂看,說不出的卑微。

“我、我不能跟你們走。”柱子咬了咬牙還是如實說道。

七爺就像沒聽到一樣,中年人卻是嚇壞了,拍了柱子一巴掌怒道:“能讓你跟著是你的福氣,說什麼混話呢,快跟七爺道歉!”

“可是我走了我娘怎麼辦!”柱子說完迅速低下頭。

中年人愣了一下,顯然是忘了這茬。

七爺穩穩的起身,彷彿腿上的傷是個假的。

“你,不錯!”七爺拍了拍柱子的肩膀,倒也沒說要不要他走。

“七爺,您受傷了?”中年人極力壓下聲音中的興奮,哪裡還顧得上柱子。

組織裡的位置是能者居之,如今七爺受傷,而他這邊有兩個人!

如果、如果他能幹掉……

沒等他想完,七爺嗤笑一聲,低音悠悠說道:“過來的時候遇到了一隻不長眼的小畜生,怎麼?想要坐我的位置?”

七爺聲音起伏依舊,卻讓中年人汗透脊背,剛剛升起的一點念頭頓時煙消雲散。

他怎麼就忘記了七爺近乎變態的狠厲!

一點小傷就迷了他的眼!

中年人連忙說道:“七爺說笑了,我只是關心您,從這裡過去還要走不少的路。”

“你也覺得我不行嗎?”七爺突然湊近柱子笑著問他。

柱子緊張的說不出話,看了看七爺腿上的傷又看了看中年人,猶豫著該如何回答。

砰!

柱子應聲倒地!

唐寶眼睛眯了眯,那個七爺竟然有槍,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走吧!”七爺不鹹不淡的說完收起槍將後背交給了中年人。

中年人看到地上死不瞑目的柱子心中後怕不已。

這是七爺對他的警告,若是沒有柱子在這,那此時躺下的可能就是他自己了!

柱子,你可怨不得我,從你跟我那一刻,你的命就不屬於你自己了!

中年人不敢拖延,快步跟過去,生怕慢了一步小命就沒了。

唐寶看到底下經過的中年人一瘸一拐的身影有些熟悉,沒來得及多想,遠處傳來忽高忽低的狼嚎。

唐寶看了看身下這棵樹上出現的裂痕,又聽了聽越來越近的狼嚎,決定還是向上爬。

他不確定這棵樹能不能支撐到狼群離開,萬一他掉進狼群,那不是給人家送菜呢嘛!

站在崖頂向下看去,五六匹狼風馳電掣而來,停在柱子身前大快朵頤。

很快那片地就被鮮血染紅。

唐寶面無表情的盯著下面,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靜。

弱肉強食,看來無論在哪個世界都是生存的第一法則,在這裡不過是多了些條條框框而已。

恨劉雯嗎?不,只怪自己不夠強。

如果他強到劉雯看一眼就渾身顫抖,那她還會有膽子算計自己嗎?

怨王大丫嗎?她不過是一個一心讓兒子結婚生子的母親罷了。

唐寶站在那裡,孑然一身。

良久,唐寶微微一笑。

罷了,越是在意越是痛苦,倒不如放手!

離開吧,最起碼將來的路上還有人相陪。

想到陸子軒,唐寶臉上盡是甜蜜笑容,他突然想立刻馬上就看到陸子軒了!

他不能直接朝回村的路走,說不好會遇到那倆人。

簡單辨認一下方向,這裡竟然離縣城不遠了。

黃昏時分唐寶靠著雙腳走到了縣城,他看了看自己的傷勢苦笑一聲。

這個時候走回去的話恐怕要暈倒在半路,且不說山裡的豺狼虎豹,單是夜晚的冰冷就能讓他大病一場。

倒不如在城裡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去看看有沒有去唐家村方向的牛車。

就算沒有車,休息一晚恢復的體力也足夠他撐到唐家村。

可是他一沒介紹信,二沒錢票,住不起旅館。唐寶站在路中間看著人來人往,頓感微風漸涼。

難道只能去找大姐了!

唐寶再三猶豫不想邁出腳步。

王大丫做出的事,他不會原諒,已經打算離開。所以他不想與他們再有任何聯絡,這一去可就又欠了他們。

這時候三三兩兩的學生結伴從唐寶身邊路過,開心的高談闊論。

唐寶靈光一閃,乾脆去學校湊合一晚。

放學後學校大門已經落了鎖,唐寶沿著院牆走到一棵歪脖樹跟前。

藉著樹唐寶翻過了院牆,雙腳站地踉蹌了一下,唐寶伸手扶牆穩住身形。低笑一聲,這要是平時不過一個跳躍的事。

來到他的班級從窗戶跳了進去。

屋內空無一人,迎面的暖氣告訴他這滿屋的人剛走不久。

唐寶掃了一眼,教室打掃的很乾淨,課桌也擺放的很整齊,只講桌上放著一方疊的四四方方的手帕,不知道是哪位老師落在這裡的。

唐寶沒心思好奇,回到自己的座位,趴在課桌上。

也許是一路奔波加失血過多,也許是因為回到安全的環境後心神放鬆,總之沒多久他便沉沉睡了過去。

夜華如水。

月光從窗戶灑下,唐寶的位置剛好隱於黑暗。

不知過去多久,教室門突然被開啟。

清脆的吱呀聲在安靜的教室裡格外清晰,可惜唐寶實在睡得太沉,根本沒有發現。

田昊開啟門見到講桌上的手帕鬆了口氣。

他快步走過去猶如捧著珍寶一般捧起手帕,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塵,貼身放好。

手指接觸到門把手的那一刻,黑暗中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悶哼。

要不是這教室過於安靜,田昊都會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誰?”

田昊收斂氣息快速躲到黑暗中,沒有貿然上前。

等了許久,黑暗中再無聲音傳來。

月亮在天空中不知不覺的移了位,唐寶趴在桌上的一隻胳膊沐浴在月光的餘暉中。

田昊這才發現課桌上趴了個人,是唐寶的位置!

他快步走過去,心中忐忑,會是唐寶嗎?

不,以唐寶的機警,在他進門的那一刻就該被發現。

田昊冷了臉,站在唐寶身邊。

“同學?”

沒有反應。

田昊拿腳輕輕踢了踢課桌。

“同學?放學了怎麼還不回去?”

還是沒反應。

鼻翼聳動間田昊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這時候趴著的人又發出一聲悶哼,比之前那聲要重許多。

田昊聽到聲音心裡咯噔一下,顧不得潔癖,伸手兩人扶起來。

唐寶通紅的小臉暴露在月光裡,竟是發了燒。

“唐寶!”田昊大驚失色,竟真的是唐寶。

他不再猶豫,抱起人火速回到宿舍。

將唐寶小心的放在床上蓋好被子,又快速跑去校長室拿起電話。

“速來學校,救命!”

說完不等對方有什麼反應,田昊啪的一聲掛掉電話,奔回宿舍,開啟燈。

唐寶臉色通紅眉頭緊皺,嘴裡不安的呢喃。

田昊拿了溼毛巾敷在唐寶額頭。

沒多久宿舍門砰的一聲被踹開。

“小耗子你怎麼樣了?彆著急,我來救你了!”

田十七提著醫藥箱穿著花睡衣風風火火大喊大叫的進來。

“閉嘴!”

田昊一個眼神過去田十七立馬剎車閉嘴。

看到田昊好端端坐在一邊,這才拍著胸口鬆了口氣,滿眼幽怨的瞪著他。

“沒事你大晚上打什麼電話!擾人好夢是缺德的!”

“你趕緊看看他。”

田昊也不跟他廢話,一腳將人踢到床邊。

田十七看到床上的唐寶眼睛一亮,扭頭就要說什麼,看到田昊要殺人的眼神立馬悻悻回頭掀開被子。

看到唐寶的傷田十七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玩世不恭的臉上正色起來。

田昊之前先是顧著喊田十七過來,回來後又替唐寶敷額頭,一來二去反而忘了檢查他的傷勢。

怪不得在教室裡他能聞到血腥味,這糜爛的傷口流了多少血,得有多疼啊!

田昊一顆心像是被一隻大手抓住,暴怒且疼痛。

“是誰傷了你,我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田昊強壓著聲音,怕吵到唐寶。

“嘖嘖,人就在這躺著呢,來,你給碎屍萬段吧!”

田十七看過之後反而鬆了口氣,傷口猙獰恐怖,其實沒傷到要害,倒也沒看起來那麼嚴重。

“你什麼意思?”

田十七朝唐寶努了努嘴,說道:“看傷口的角度,這是他自己弄的。”

“他自己?這怎麼可能!”

田昊驚住了,唐寶為什麼要這麼做?

“還真是個厲害的孩子呢!”田十七不由得誇讚一句。

“說!”田昊眼神簡直快要殺了田十七,都什麼時候了還一句一句往外崩!

田十七舉手投降認真說道:“這孩子是被人下了藥了,這傷口估計是為了抵抗體內的情慾。”

田昊聽了牙齒咬的咯吱響。

“那你快給他解啊!”

“用不著,他體內的藥性解的差不多了。”

田十七抓起唐寶的手翻來覆去的看了看又聞了聞,再看看地上唐寶的鞋。

“這孩子估計是自己採草藥配了解藥,是個厲害的孩子。有一味藥可是深山裡才有的。”

“那他怎麼不醒?”田昊看著田十七替唐寶包紮完傷口,連忙將人擠到一邊,替唐寶蓋好被子。

工具人田十七翻了個白眼,不過看好友那麼著急還是解釋。

“草藥估計是直接吃下的並沒有煎服,匆忙間各種藥配比沒那麼精確,導致藥效差了些。不過不用擔心,剩下那點藥性發發熱就好了。”

田十七拽過凳子坐下接著說道:“再說了,人家走了那麼遠的路,睡個覺不是正常?你呀這是關心則亂。”

田十七盯著田昊摸了摸下巴說道:“我說小耗子,你那破手絹不會就是他的吧?”

“滾!”

田昊抓起醫藥箱塞到田十七懷裡連人帶箱推了出去,關上門。

田十七在外面瞪了半天眼睛最後還是沒有勇氣踹門,氣呼呼的走了。

田昊坐在床邊握住唐寶的手,時不時抬手試探他臉上的溫度。

唐寶額頭的毛巾很快就熱了起來,田昊起身要去給毛巾重新泡泡水。

可是當他起身的時候手被唐寶拉住了。

田昊驚喜的回頭,以為唐寶醒了,卻原來是唐寶的下意識動作。

“別走!”唐寶閉著眼嘴裡發出虛弱的聲音,手卻死死拽著田昊不鬆開。

“不走,放心睡吧,我永遠不會離開的。”

田昊呼吸都緊了緊,說不出的感覺,好溫暖,好幸福,他扔掉毛巾重新坐了回去。

“軒軒,我好疼!”唐寶皺著眉頭眼淚從眼角流出。

田昊握著唐寶的手一頓,猛的握緊。

他何時見過如此脆弱的唐寶,可是他的脆弱只留給那個男人!一個連自己愛人都保護不好的廢物!

田昊聽著唐寶嘴裡聲聲的軒軒,眼底泛紅,憤怒,不甘,將那心疼和理智統統淹沒!

“唐寶!你看清楚,我不是陸子軒!”田昊幾乎是吼出來的!

唐寶毫無反應,只嘴裡呢喃,很是不安。

田昊吼完突然安靜下來,伸出手一點點在唐寶臉上描摹,先是眉眼。

“小寶,你說你怎麼就看不見我呢?他就那麼好?”

“他有什麼好的?他就是一個廢物!連護你都做不到!”

“既然他不行,那就我來!”

田昊手指遊移到唐寶不見血色的唇上,輕輕摩挲。

“唐寶,別怪我趁人之危,我從來不是什麼君子,為了得到你,我可以不擇手段!”

田昊雙眼閃過興奮,下移的手都微微顫抖。

一顆,兩顆!

田昊失去了耐心,乾脆雙手抓住唐寶的衣襟用力一撕,紐扣應聲而斷,掉落地上發出清脆的彈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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